第244章 血腥的祭品
日本,東京。
在淡雅的灰色樓羣中,一座被鐵黑色玻璃圍牆包裹的大廈顯得格外突兀,它如同一塊黑色的鐵碑,暗示着入住其中的機構有着何等的實力。
路明非不由得看呆了:“這就是日本分部嗎?怎麼看上去比卡塞爾學院本部還闊綽些!這些日本佬都是大款嗎?”
“這座大廈在2004年底落成,是源氏重工株式會社的總部,也是學院在東京的辦公中心。”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裡確實算得上是日本分部。”楚子航平靜的將自己事先做好的功課說了出來,黑色美瞳遮住了那雙耀眼的黃金瞳。
“可是這看起來就很難混進去的樣子,我們真的能做到嗎?”路明非不由得有些躊躇。
“你應該不難。”愷撒上下打量了路明非幾眼,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後又看向楚子航,有些遲疑:“你難度應該會大點。”
最後他看了看自己,無奈:“我大概是混不進去的。”
源氏重工大門外不遠處,三個人面面相覷,此時他們都一副上班族的打扮,黑西裝白領帶,臉上還架着厚厚的眼鏡,和那棟大廈裡面來來往往的辦公人員沒有區別。
這個主意是愷撒想出來的,他覺得這麼大棟樓不可能全是混血種,打聽一下之後發現也確實有很多普通人在裡面辦公,就準備假裝職員混進去。
但很可惜,明明是完全一樣的穿搭,但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有不同的效果。
西裝的材質並不算很好,因爲這些職員也穿不起昂貴的定製西裝,於是他們特意選的中規中矩的同款。
結果這種毫無版型可言的衣服穿在路明非身上,立刻襯得他就像個賣保險的,再配上那低頭喪氣的衰仔buff,絕對扔進人羣裡都找不到,毫無存在感。
而楚子航就不一樣了,廉價的西服穿在他身上似乎都變得高級了起來,哪怕是漆黑的美瞳和厚厚的眼鏡也遮不住他的氣質,只是把殺胚僞裝成了社會精英。
大概他走進大廈裡,別人還會以爲是什麼領導來了吧,完全沒有路明非的隱蔽性,不過勉勉強強也能接受。
最令人無奈的還是愷撒。
金髮碧眼的男人身材高壯魁梧,偌大的胸肌塞在西裝裡幾乎要爆出來,看上去就像個西裝暴徒,在日本這個人均身高不是很高,且都是黑頭髮黑眼睛的國家裡格外的醒目。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好幾個人路過的人都在偷看他,似乎還有人拿手機偷偷拍照。
就他這形象,估計走進源氏重工恐怕用不上五分鐘就會被發現,而他們現在是想辦法甩開了盯梢的人偷偷找過來試圖調查的,顯然需要低調。
“路明非,你一會兒先進去。”愷撒說,“你最不顯眼,進去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然後隨時給我們發消息同步,等你打探完了,楚子航再進去做有針對性的行動。”
“喂喂,什麼叫做我最不顯眼啊?”路明非抗議道:“長了一張大衆臉是我的錯嘍?還有直接就把我扔進去啊,我辦砸了怎麼辦?”
他說着,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不是說日本分部都是黑道嗎,如果我偷偷潛入被發現,他們會切斷我的手指嗎?”
“應該不會,畢竟愛好切手指的好像只有你的好師姐,其他人看上去都還挺友善的樣子。”
愷撒大力的拍着路明非的肩膀,露出鼓勵的神色:“你行的,相信你自己。”
“那你呢?”楚子航問愷撒:“你沒有安排你自己。”
“我在外面給你們放風。”愷撒攤了攤手:“不是說風間琉璃有事出去了嗎?一旦她回來我就告訴你們,你們就抓緊時間撤退。”
“風間琉璃的檔案顯示她的言靈是蛇,想來感知也會非常敏銳,一旦她回來,所有計劃就取消。”
“師姐的言靈怎麼可能是蛇?”路明非瞪大了眼睛,滿是難以置信:“蛇不是沒有攻擊力嗎?”
他想起了北京地鐵站下,源稚女一人橫掃千軍的模樣,女孩只是微一揮手,無數頭顱憑空滾落,鮮血四濺,就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刀在切割一切,彷彿死神之刃。
“說實在的我也不信。”愷撒聳肩:“但檔案上就是這麼寫的,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感知也確實很強,所以還是要盯着點的。”
他說着,再次拍着路明非的肩膀:“好了路同學,趕緊去吧,抓緊時間,這會兒正是上班高峰好混,等會兒人少了說不定就麻煩了。”
同時,愷撒將一張卡遞給了路明非,路明非拿起來看了看,發現是一張員工卡。
“我花了大價錢搞到的。”愷撒說:“這個可以幫你刷開安檢,記住動作一定要快,我們要爭取今天弄清楚這幫日本人在搞什麼鬼,學院那邊還在等我們消息。”
“噢。”見無法掙扎,路明非也只好垂頭喪氣的答應了,他緩步走向人羣,跟着那些早起來上班的公司職員一起走進了那棟黑色建築。
周圍的人有聲有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路明非緊張的也沒興趣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緊繃了,他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似有所感的一回頭,遠處街道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他只來得及看到半張側臉。
但就是這一眼,他愣住了。
“老唐……”他下意識的呢喃出聲,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要去追,可不過一個眨眼那白色人影就不見了蹤影,街道上空空蕩蕩,什麼人也沒有。
難道是看錯了?
路明非撓了撓頭,心裡卻有點難過。
他知道老唐跟風間琉璃應該是認識,也知道他估計是在躲着自己,卻始終不知道爲什麼。
老唐是他曾經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可現在……
男孩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了大廈裡,垂頭喪氣的背影看上去就像一隻被拋棄了的敗狗。
而原本那空空如也的街道上,白袍男人從遮擋物後走了出來,看着男孩離去的背影,眼裡閃過一抹複雜。
……
深海,極淵中。
源稚女緩緩仰頭,就看到精緻的男孩晃着腳,坐在高高的巨塔之上,他穿着精緻的黑西裝,小臉稚嫩,滿身矜貴,看上去就像是哪個大戶人家裡走丟的小公子。
雙方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男孩輕輕的笑了,一雙淡淡的黃金瞳裡倒映着面前白髮紅瞳的女孩,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東西。
“老朋友,不出來打個招呼麼?”
源稚女皺起眉,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腦海中的女人說話,可那女人卻沒有絲毫要搭理他的意思,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源稚女在心底問:“你不回答嗎?”
“有那個必要麼?都是敗犬,那誰又比誰高貴?”女人淡淡開口,她擡起眼,一雙猩紅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動:“別怕,他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注意看他的身後,那裡有東西。”
源稚女順着女人所說的方向看過去,透過男孩嬌小的身體,在高塔的下方,無盡的廢墟里,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那是一座形狀詭異的建築廢墟,就像是拔地而起的山,似乎隨時都會傾塌下來,它和這座廢墟里的其他建築一樣,被不知名的黑色貝類覆蓋,成千上萬螺螄一樣的小東西緊密地聚集在一起,質感像是鐵鏽。
但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些細小的鐵鏽在蠕動,這種感覺就像看見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大象的屍骨上鑽進鑽出。
源稚女很快意識到,那裡面有東西,至少有能夠吸引這些螺螄的東西,她忽然就明白了。
她是從列寧號失事的位置下潛的,那是一艘134米長的破冰船,它應該是相當顯眼的目標,但此刻水下卻什麼都沒有,就只能說明有東西把它遮掩住了。
巨塔之上的小魔鬼似乎還在說話,但源稚女的眼裡卻已經沒有了他,她明白那個女人的意思,不管小魔鬼曾經是怎樣的至尊,但現在他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敗狗。
在沒有和路明非交易的情況下,他幾乎做不到影響現實,他的能力也是類似於夢境一樣的方式,只能從精神層面影響別人,想要在現實中做什麼事,就只能去依靠手底下的那些人。
但此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清楚自己手底下的奶媽團對付不了源稚女,這次居然一個人都沒帶。
這種類似於投影的出現方式,同樣傷不到源稚女,所以那個女人甚至都懶得廢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個女人和路鳴澤是同等情況,都是軀殼被毀掉,只剩下靈魂一類的東西。
但那個女人此時有源稚女,而小魔鬼的路明非還待在萬米之外的東京。
雖然不知道這魔鬼抽什麼風跑過來圍觀,但既然造不成什麼影響,源稚女也就乾脆無視他,畢竟他沒有實體,打也打不着,砍也砍不到。
源稚女直接就奔向了那片漆黑的廢墟,看都沒再看巨塔上的魔鬼一眼,而她這種明顯無視的模樣也是讓男孩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魔鬼沒有再出聲,他只是冷冷的注視着源稚女的動作,冷漠得彷彿在看一具死屍。
源稚女走進了那片岩漿照不到的黑影中,在經過巨塔的那一瞬間,她彷彿聽見無數人在嘶啞地呻吟,彷彿地獄中流着血涎的鬼魂。
廢墟忽然搖動起來,碎石和死去的肺螺的殼隨着水勢緩緩上升,從源稚女身邊劃過,朝着漆黑的水面而去。
源稚女皺起眉,怎麼這個時候發生了水下地震?
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腦海裡的女人忽然開口:“不是地震,是察覺到了你的靠近,那枚胚胎正在試圖醒來。”
不,不只是胚胎。
翻涌的海潮聲中,源稚女的耳邊忽然響起了沉悶的心跳聲,它們嘈雜的堆積在一起,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計的東西正在甦醒,無數東西沉睡在廢墟下,而此時他們感受到了危險。
源稚女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那是她曾經無比垂涎過的經驗包,是數百上千的死侍。
對於她如今的血統和實力來說,這種東西來再多也沒用,可問題是,她現在不想弄出太大動靜。
“閉上眼睛。”女人的聲音在她腦海裡輕輕響起,從容不迫的彷彿對一切都早有預料,源稚女微愣,遲疑着沒動,滿頭銀白的髮絲隨着水流激盪像水草一樣展開。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也知道你的顧慮。”女人耐心的解釋:“我不會害你,信我。”
眉頭蹙起,源稚女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決定信她一次。
而就在她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腦海裡那被鐵鏈死死束縛着的女人仰起了頭,猩紅的眼睛裡彷彿燃燒起了璀璨的火焰。
無聲的唸誦聲響起,溫和卻威嚴不容侵犯的領域自源稚女的腳底展開,迅速籠罩了整個廢墟。
僅一瞬間,那些嘈雜的心跳聲彷彿受到了什麼恐怖的壓制,又像是不安暴躁的怪物受到了安撫,聲音緩緩沉寂了下去,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直到最後那些雜音徹底消失,一切都被鎮壓,只剩下一個規律的,沉重的聲音,就來自於面前的黑色廢墟。
源稚女睜開眼,眼底是和那女人如出一轍的猩紅璀璨,她看着腳下迅速回縮直到徹底消失的領域,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恐怖的力量是來自於自己還是那個女人。
亦或者說……是來自於她們,因爲她們本是一體。
而她的面前,熔岩河上捲起了層層疊疊的海浪,這些粘稠的岩石溶液流動極其緩慢,它們的光芒照亮了廢墟的每個角落,隨着廢墟的搖晃,數以百萬計的肺螺脫落,伴隨着粘稠的血絲,露出了底下難以描述的異形物體。
列寧號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它足有百米長,半截插入海牀,半截被肺螺層層包裹,暴露在地面上的一半是午餐肉一樣的顏色,密佈着類似肌腱和筋膜的結構,還在輕微的蠕動。
肺螺們就是用口器咬進這個巨物的身體裡,不斷的進食,不斷的交配繁殖,巨物的表面裂開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還能看見殘存的肺螺緊緊地吸在傷口深處。
沉船已經被胚胎佔據了,胚胎把鋼鐵化爲它的一部分,沒有被肉質覆蓋的地方,鋼鐵中隱約還能看到血管的痕跡。
而胚胎的身下,巨大的血脈灌入海牀,血液從列寧號流向整座城市,似乎是滋養這座死城的泉水,海牀被地震震裂,黑色的縫隙中都是粘稠的黑色血漿。
一切都和原著中所說的一樣,胚胎被人當做祭品,用來供養整個神國,高高在上的王,在更加強大的王面前也終究只是血腥的祭品。
看着如此猙獰恐怖的一幕,那女人卻在笑,淡淡的聲音在源稚女腦海裡響起,帶着濃濃的嘲諷。
“爲了我的王位,有人還真是費盡心思啊。”
沒等源稚女反應,女人再次開口,一字一頓,冷若鋼鐵——
“汝之血,吾,收下了!”
伴隨着這道聲音,整個城市都開始震動起來,這座死去了多年的古城正在甦醒,只爲迎接他們等待了數千年的主人。
然而就在此時,輕挑的鼓掌聲響起,高塔之上的男孩鼓起了掌來,水裡本不應該有如此清脆的掌聲,可他就是做到了。
源稚女沒有回頭,可一眨眼,男孩卻已經來到了她面前,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也許只有遊戲中“瞬間移動”亦或者“閃現”之類的技能可以做到吧?
不過他本身就不是實體,能做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倒也並不令人意外。
男孩朝着源稚女歪了歪頭,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那個女人說:“雖然這確實是給你的祭品,但想直接吞了也未免胃口太大吧。”
“說起來還真是討厭,連祭品都要偷別人的東西,真是讓我這個被偷的主人很惱火啊。”
他說着,緩緩後退,他身後的鉅艦正在枯萎,不知名的力量在吸乾他的血液,血管幹癟下去,肉質的表面開裂,粘稠如糖漿的血在海水中下墜。
這條龍在胚胎階段就被剝奪了腦部,現在他只是一個流着龍血的祭品,因爲血統的緣故,它不會徹底死去,只會不停的生長,不斷的給這座城市輸血,那位曾經高高在上的龍族王者現在的地位不過是提供營養的胎盤而已。
可現在,祭品的主人找了過來,沒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麼,源稚女想要阻止他,可魔鬼就像一抹光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列寧號裡。
幾乎就在那瞬間,胚胎驟然震動起來,所有懸窗中都伸出肉紅色的觸手,就像是人的手臂被切斷後生出的肉芽那般醜陋。
沉重而緩慢的心跳聲驟然變得急促起來,被奪走的血液再度新生,整個船體顫抖起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想要掙脫,又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源稚女皺起眉,就在她想要揮刀打斷之時,女人再度開口。
“別急。”她的聲音慢條斯理,優雅的彷彿一位美麗的紳士:“你一定不知道。”
“活的祭品,比死的,要美味百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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