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代子贖罪不命長 隔庭猶聞怨婦唱

凌鶴眼見葉伯庭去了田莊那方向,猜出他並無意立刻去找他,可能回“統一會”去救援。

葉伯庭所求之援兵,絕對不會是樑士君或李佔元那些貨色。

所以他在半路上守候,果然不多久,自田莊中馳出二人,其中一人是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凌鶴自林中走出來,道:“葉伯庭,看來你兒子那條爛命還是不太重要的。”

葉伯庭道:“江涵還活着?”

凌鶴道:“這件事不是很單簡?如果江涵死了,馬芳芳爲什麼會說他還活着,再說,她要留下你雖不太容易,也未必就辦不到吧!”

葉怕庭道:“凌鶴,待我們的會主把你拿下,還愁換不回犬子?”

凌鶴道:“上次這一位虎頭蛇尾地離去,這一次一定要見個高下?”

“不錯!”

“你是麥遇春,絕對錯不了。”

對方並未否認,撤下長劍,凌鶴的龍頭鱗尾鞭先出了手,黑衣蒙面人凌厲地掃砍了十六劍。

凌鶴退了兩步,但他也不肯示弱,鞭浪如山,一口氣也是二十一鞭,對方也退了兩步。

葉伯庭駭然,凌鶴離開麥家堡,前後不到兩年,似已脫胎換骨,看來他的兩大靠山之一,即使比凌鶴略高些,也相差極微。

這工夫,兩人已打了三十餘招,凌鶴迭遇險招,衣袖也被掃破,但對方也被他的鞭抽中大腿一次。

葉伯庭道:“會主,屬下雖然技薄藝淺,着合兩人之力,今天必能除去他!”

“哼!”蒙面人雖只哼了一聲,葉伯庭就不再出聲了。

凌鶴的功力越來越高,與日俱增,渾身一千多道傷痕的痛苦經驗太寶貴,一般高手約要兩三輩子才能獲得那麼多的經驗。

百招過去,凌鶴已捱了三劍,左肩背上裂開一道口子,但他的長鞭忽然纏住了對方的劍身。

凌鶴想再奪劍,甚至以鞭纏住對方的身子,對方猛烈的一時砸在他的胸腹之間,凌鶴“吭”地一聲腰一彎,對方一腿把他砸出一丈之外。

蒙面人一瀉而至,他有信心再補上一腳或一掌,讓他停止呼吸。

可是一腳喘下,相距數寸時,凌鶴抓住他的腳一扭,蒙面人的身子懸空疾轉,這是一流的反擊,也是一流的應變措施。居然卸去了這大力一扭之力,要不,蒙面人這隻腳腕必然粉碎。

他身子疾轉,另一腳攻出。

凌鶴放手的同時已躍起,其疾如風,在對方後腰上抓了一把。

他這一抓,不啻鋼鐵,衣衫裂一,連皮帶肉被抓下一塊。

這是實戰經驗的成果,也是父仇家恨有形與無形力量的亢奮和支持。

葉伯庭大喝一聲劃出一指,地上土石橫飛,但被凌鶴無情的一鞭震出一丈五六之外。

這時,蒙面人嘶吼着攻出七劍,其中一劍又劃中凌鶴的左臂。

凌鶴疾退中,劍芒閃爍,脖子上又添了一道血痕。

這種威猛、凌厲的搏殺,早在凌鶴的預料之中,他從未把復仇視爲一件容易的事。

凌鶴半轉身子,以鞭的鱗尾攻其“玉堂”要穴,但左手三指卻如電貫出。

蒙面人的應變夠快,背衣仍被劃裂,又添了一道血糟。

葉伯庭駭然,到目前爲止,雙方各有失招也各有斬獲,很難分出優劣勝敗來,蒙面人最初不眼,現在不服也不成,正要再拼,忽見一個人影急馳而來,道:“老弟,是不是你?”

凌鶴道:“老哥,你又來得不是時候,不用問,他又要溜。”

的確,蒙面人和葉伯庭同時離開了現場。

“惡扁鵲”略一打量,失聲道:“老弟,你掛了彩?對方是誰?”

“蒙面人和葉伯庭。”

“要得,小子,以一對二?”

“不,不,葉伯庭沒動手,小弟和蒙面人獨挑,他也不輕鬆,和小弟差不多。”

“真了不起,蒙面人似乎已非你的敵手。”

“目前我仍非他的敵手,老哥,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我是出來找人的。”

“誰?”

“江大妹子。”“惡扁鵲”醜臉上有一抹苦笑,道:“這件事真糟,江涵再壞,總是她生的。”

“是的,老哥,所以我不贊成馬姑娘用這手段整人。”

“確是馬芳芳乾的?”

“是的,老哥。”他說了在暗中見到的一切。

“惡扁鵲”一驚道:“如今的年輕人可真了不起,兩個月不到就搖身一變而爲絕頂高手,老哥哥幾乎不信。”

“是真的,老哥,她當場炫露過,要不,葉伯庭會放過她?老哥哥,江大娘到何處去了?”

“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出來找,我怕她想不開而自尋短見。”

“那倒不至於,江大娘爲人豁達樂觀。”

“惡扁鵲”搖搖頭,道:“母子之情,非同小可,不可以常情來衡量。”

“老哥,你這麼關心江大娘,看來我們一干年輕人沒有白操心。”

“惡扁鵲”居然紅了臉。

馬芳芳並不知道葉伯庭是否去找凌鶴,不久就到凌鶴等人住的客棧中暗暗觀察,只有妻子云、曲能直、李婉如和姜不幸等人在家,葉伯庭並沒有來。

此刻李婉如在逗凌小鶴,小孩子發出極大的笑聲,此情此景,馬芳芳感慨萬千,不免想起在小客棧中照料馬小鶴時的情景。

這時,姜不幸忽然正色道:“曲大俠,令師八成沒有找到江大娘,要不,怎麼還不回來?”

曲能直道:“江大娘八成是去找她的兒子了,如果那麼好找,江涵還會被人弄斷這麼多的指頭?”

有娟娟自後面來到前屋中,道:“整江涵的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芳芳?”

姜不幸道:“我看八成是芳芳妹子,因這附近再也我不到一位關心咱們的事,而且恨江涵入骨的姑娘了。”

“對!”李婉如道:“九成九是她,只不過,芳芳絕非江涵的敵手,除非芳芳用計謀賺他。”

曲能直道:“這想法很有見地,江涵好色,要賺他只有以色爲餌。”

姜不幸道:“無論如何要儘快我回芳芳妹子,一個姑娘家在外晃盪總不是好事。”

娟娟道:“我也出去找找看。”

曲能直道:“蕭姑娘,我陪你去。”

馬芳芳悄悄離開,返回藏匿江涵的民房,這兒只有三間小屋,有個不太大的前院。

一個未扎口的麻袋,放在左邊耳房中地上。

馬芳芳踢了麻袋一腳道:“江涵,我要讓你知道,我整人的方式比十八層地獄還要可怕,你的災難纔不過剛剛開始。”

麻袋中的江涵被點了穴道,而且用的是黑中白大俠獨一無二的點穴手法,江涵無法自解穴道。

馬芳芳道:“江涵,你爹並不想馬上向凌鶴報到救你,只要過了時限,我就開始另一種整人的方法。”

她又踢了麻袋一腳,道:“你現在還記不記得那句‘連第二次的興趣都沒有’的俏皮話?你們父子真夠狠,整了我和樑不凡,居然還以一個鼻菸壺嫁禍‘惡扁鵲’。”

後窗外的人陡然一震。

“要是向‘惡扁鵲’報復,我和樑不凡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馬芳芳又道:“葉老賊必是求援去了,我要是再逮住他,我會讓他更痛苦更絕望。”

馬芳芳出屋而去,不久,屋中人影一閃,麻袋旁站着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他竟是樑不凡。

樑不凡得到石麗人的青睞,樂不思蜀,就住在那尼庵中,由於閹他的人是黃氏兄弟,而他們又投靠了統一會,所以他對統一會十分仇視。

加之葉氏父子也是統一會的中堅,所以樑士君投靠統一會且勸他加入,他根本就不予考慮。

剛纔他在凌鶴等人所住的客棧附近,發現馬芳芳鬼祟地窺伺,便暗暗跟來,竟發現了這個秘密。

樑不凡不由大樂,想不到這麼快就能快意恩仇。

他此刻望着麻袋,激動和忿恨使他渾身顫慄,竟立掌如刀,向麻袋上力劈一掌。

“砰”地一聲,麻袋中的人抽搐了一陣就寂然不動了。

他懶得看這壞蛋的死相,轉身就要離去。

他似乎忘了他過去不是個好孩子,他到了院中,忽然覺得還不能解恨,如果讓江涵變成一個和他自己一樣的閹人,不是更大快人心?

他折回屋中,抽着麻袋底部一抖,“砰”然大震,袋內屍體已摔在地上。

樑不凡驚呼着暴退兩步、

這屍體居然是一個肌膚白淨,衣着樸素的中年婦人。

樑不凡心頭駭然,這女人是誰?爲什麼馬芳芳把她當作了江涵?

他把屍體翻過來,這纔看出竟是葉伯庭的下堂妻江杏,這幾個月來,他在暗中早已看到聽到,江杏和俊、姜、曲等人一起,相處得不錯。

原來江杏母子連心,表面上認爲江涵罪有應得,內心卻極關心,她出走暗暗跟着凌鶴,又看到馬芳芳到這小屋來。

馬芳芳走後,她放了江涵,解了他的穴道,見兒子十指只剩下半根指頭,雖說江涵罪有應得,也以爲馬芳芳太過分了。

她含淚告誡江涵,他之有今比主要是葉伯庭一手造成,且過去不聽她的勸告,應該回頭猛省,速離這是非之地,口到江西原籍家中,有那十餘畝薄田,生活無虞匱乏。

江涵自然答應,要立刻回老家去,母子揮淚作別。

江涵走後,江杏忽然自己鑽入麻袋之中。

她爲人善良,夫、子作惡,害過大多的人,如今她放了兒子,對不起馬芳芳以及凌鶴等人。

她要代兒子承受一切苦難,也只有這樣,才能心安,如果她不是這樣凡事唯求心安的人,大可不必離開葉伯庭,只要她自己不作壞事就成了,因爲離開葉伯庭,也等於離開了她的兒子。

她在麻袋中蜷着身子,不久聽到馬芳芳回來踢她罵她,還數落江涵的罪狀。

本來她想出聲求情,以老邁半百之身,換取兒子一命,且保證江涵今後必會痛悟前非。

然而,她忽然聽到“沒有第二次興趣”的活,她猜想兒子玷污了芳芳,還說了一句至狠至毒的話。

至此,她已萬念俱灰,就算她代兒子死了,也不足贖夫、子的餘辜。

因而她在麻袋中忍着不出聲,卻不停地流淚,有口能言而不敢言,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樑不凡隨後入屋,由於一直未出聲,麻袋中的江杏以爲是馬芳芳去而復返,所以纔有此結局。

如果不以宿命作爲論點依據,江杏死得太冤枉,這是否違背天道?

假如說江杏前世欠葉伯庭父子的,這樣就能使人心的不平和緩下來嗎?

今生付出的,來生收回。或者前世虧欠的,今生債付,就像作帳一樣,講的就是一個平衡。

樑不凡驚着雙手,發出嘶吼。

他聽說過江杏和葉伯庭父子完全不同,這雖不是他的錯,但我不殺伯仁,伯仁爲我而死,畢竟自己也有過失殺人之嫌。

剛纔只要掀開麻袋口看一眼,就不會有此不幸。

他忽然跪在地上,喃喃自語,最後還磕了三個響頭,把人又裝入袋內,正在站起離去,背後忽然有人顫聲道:“樑不凡,你說麻袋中是什麼人?”

樑不凡猛然悸震。

他本來恨極了“惡扁鵲”,以爲是他把馬芳芳和他弄在一張牀上,這對一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人來說,自是無情的奚落。

他既知那件事與“惡扁鵲”無關,對他就有一份歉疚,道:“前輩,她是江涵之母江杏。”

這句話對“惡扁鵲”來說,真是身心俱碎,扯開麻袋一看,也跪了下去,居然也淚流滿面。

他一生未近女人,卻並非不要女人,而是生得太醜,連“八臂模母”高麗花、“烈火無鹽”王色以及“夜叉”阿九都看不上他,這份自卑也就可想而知。

江杏在他的心目中,不啻西施再世,本以爲在凌老弟大力撮合下,必能得逐夙願,沒想到真正是好人不長命。

他忽然雙目充血,揚手向樑不凡砸去,樑不凡自知理屈,又非敵手,俯首等死,但是“惡扁鵲”並未砸下。

他厲聲道:“你爲什麼要殺她?你以爲你少了一樣零碎,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你?”

“前輩,晚輩愚蠢,根本不知道麻袋中是江大娘而非江涵。”

“你放屁!”

“前輩,我只是暗暗跟蹤馬芳芳來此,聽她自語,知道麻袋中是江涵,他曾害過我,因此,晚輩纔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說了經過。這一切對“惡扁鵲”已不太重要了,他托起江杏的遺體,出門而去,樑不凡淚眼迷膝,急忙跟出,默默相隨。

江杏的遣體放在牀上,哭得最悲傷的是姜不幸和娟娟,樑不凡跪在屍前,“惡扁鵲”在一邊不出聲。

人在死去後,他們的長處纔會更顯著地呈現人們眼前。江杏是個好人,好人爲什麼有此下場?

李婉如忽然掉頭就要出屋,而且還抓起她的兵刃。

凌鶴道:“李姑娘要去哪裡?”

“去找江涵。”

“幹什麼?”

“那小子才該死,不能讓他跑了!”

人你可知道江大娘爲何在麻袋之中?”

“照樑不凡說的,八成是代子贖罪,可是江涵的罪誰也贖不了。”

“江大娘的用心,感人肺腑。”凌鶴冷冷地道:“江涵固然罪大惡極,但江大娘代子贖罪,必然淳諄告誡,江涵也該已痛悟前非。況他十指已斷九指半,已得到應得的報應,在未能證明江涵估惡不俊之前,誰也不許再動江涵!”

李婉如涵“凌大哥,他害得你好慘。”

凌鶴漠然道:“我並未忘記。”

李婉如道:“那你爲何還林放過他?”

“惡扁鵲”大吼一聲道:“臭丫頭,你爲什麼就不能體會凌老弟的苦心孤詣?”

李婉如赫了一跳,她可是長了這麼大,也沒被如此斥責過,一扭身到別的屋中去了。

室內一片飲位聲,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樑不凡仍然跪在那兒。

很久之後,凌鶴道:“大娘生前慈善敦厚,求仁得仁,既爲她事先決定的,也絕不會怪不凡兄,因爲不凡兄也受過江涵迫害。”

姜不幸道:“是的,大娘自入麻袋,即有讓芳芳妹子殺死之決心,而芳芳或樑少俠二人任何一人做了此事,都沒有分別。”

“惡扁鵲”道:“樑不凡,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因爲看到你,我就會難過。”

樑不凡走後,大家忙着辦江杏的喪事,也未注意其他,事了才發現李婉如不告而別。

這當然是因爲她要去追殺江涵,凌鶴說了她幾句,而“惡扁鵲”又對她大吼之故。

大家一起外出找尋,只有凌鶴和姜不幸在家照料孩子,這是晚膳後起更時刻,這客棧後院甚大,很是清靜。二人正談話間,院中人影一閃,有人道:“凌少俠在不在?”

這聲音太熟,凌鶴出屋一看,竟是麥秀,而且不似過去的敵對神態。

麥秀抱拳道:“凌少俠,以前麥某百般維護家兄,今已侮改,特來表明態度及道歉!”

凌鶴肅然道:“大俠乃是我的師父,今爲何如此稱呼……”

“不,不,如今既已知道當時少俠是到麥家堡臥底,那師徒名義就不能當真!”

“師父這話就不對了,有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雖是臥底,卻叫了好幾年的師父,怎能抹煞?”

“說來慚愧,麥某要你應付大敵,致身上受傷無數,爲師如此,叫人臉紅。這師徒關係我是絕不承認的。”

凌鶴道:“前輩來此必然有事。”

麥秀道:“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不知是什麼事?”

“黑衣蒙面人並非家兄麥遇春。”

凌鶴道:“是與不是,晚輩尚未弄清,但黑衣蒙面人卻有兩個”

“兩個?”

“是的,而且都在統一會中,他們是不是正、副會主,不得而知。”

麥秀愕然道:“凌少俠,依你觀察,其中一人是不是家兄麥遇春?”

凌鶴道:“極有可能。”

麥秀道:“另一個呢?”

凌鶴道:“晚輩也不知道。”

麥秀道:“少俠和這二人是否都動過手?”

“都有過。”

“哪一個的武功更高些?”

“晚輩還沒有試出來。”

“至少路子不大一樣吧?”

“不!”凌鶴道:“連路子都極相似。”

麥秀大惑不解道:“莫非其中一個蒙面人把絕學傳了一部分給另一個,以便混淆視聽,或者以便統御武林?”

凌鶴道:“這個我就不懂。”

麥秀抱拳道:“有件事麥某必須但白說出來,以前我確知家兄未死,也學過他的絕學。”

“關於這一點,晚輩也能猜出來。”

“但自統一會成立後,我就不敢確定家兄在不在統一會中,或者他是否活着?”

凌鶴道:“我以爲他一定還活着。”

麥秀道:“凌少俠,我走了!”

凌鶴道:“前輩,謝謝你上次協助柳青兄,要不,他就不能逃過李佔元搶奪小鶴的危難!”

麥秀道:“凌鶴,我過去虧待你,希望能有所補償。”

麥秀離去,姜不幸道:“麥秀真的痛悟前非了?”

“應該木會是假的,上次助柳青兄救小鶴就是一例。”

二人把小鶴哄睡,姜不幸打扮了一下,凌鶴正在誇讚愛妻,忽然警覺背後有人施襲。

這是絕對出乎意料的,因爲目前敢向他動手的人已是屈指可數。

在敏捷的反應之下,扭身砸出一掌、葉伯庭被砸出三步,絕對沒有料到,這只是助攻。

蒙面人有如一股旋風在凌鶴的措手不及,尚無充分準備下,砸出無情的三掌。

凌鶴倉卒接招,本就被搶去先機,加之姜不幸自後面助攻被葉伯庭逼退,又向凌鶴狂攻。

葉伯庭和蒙面人的差距不甚大,這種勢道的施襲,可以說當今武林無人能接得下來。

蒙面人固然勢在必得,葉伯庭在兒子十指被殘之後,又找不到江涵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只攻不守。

先機一失,平反至難,因爲這對手大強了。

突然,葉伯庭撲向姜不幸,而且堪堪扣向她的脈門。

在一年以前,這些厲害人物還都未現身時,她的身手也算一流的了,目前自然數不着她了,況一個女人在丈夫的呵護下,又要照料孩子,武功自然荒廢。

凌鶴絕不讓愛妻吃虧,立刻捨棄蒙面人馳援。

只不過蒙面人早已搶佔先機,突然砸出了決定性的一掌,所謂決定性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的。

不論凌鶴的實戰經驗如何豐富,人類的體力和反應,總有其極限。

也可以說他爲了救愛妻,把葉伯庭逼退的同時,實實的一掌已砸在他的背上,姜不幸驚得嘶呼,在她來說,寧願自己被葉伯庭制住也不願凌鶴中掌。

凌鶴在身心俱震,剎那間天昏地轉之下,向前栽出六七步,還未轉過身子,肩背上又中了一掌。

身子巨震,噴出的鮮血弄了凌鶴自己一臉。

姜不幸形同瘋狂地向榮麪人撲去,卻被葉伯庭一腳踹出,他的兒子有此下場,更激發了他的獸性。

姜不幸狂嘶着:“不要傷害凌鶴……要殺就殺我……”

凌鶴連中兩掌,五臟幾乎離位,全憑他的根基深厚,還能支持着撲向蒙面人。

蒙面人掄掌時,姜不幸狂叫着撲上,兩人幾乎同時被砸出。

似乎蒙面人還怕凌鶴死不了,在他搖搖欲倒時,在他胸前連搗兩拳,凌鶴的身子砸在牆上又彈回數尺,終於倒下,整個屋子都顫抖起來。

姜不幸急疼之下也暈了過去。

“我要帶走他們的孩子。”葉伯庭冷森地道:“把孩子交給黃氏兄弟,比給他們什麼都好,要他們往東,他們不會往西。”

蒙面人不置可否,葉伯庭到內間正要去抱已睡的孩子,窗子微響,一人瀉入道:“葉伯庭,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又是你……”葉伯庭就怕兩個人,一是凌鶴,一是“惡扁鵲”,如今自然又多了一個馬芳芳。

“惡扁鵲”自江杏死後,情緒上本已春風化凍,現在又結了冰,他冷峻地道:“你摸他一下試試看!”

葉伯庭還真不敢去摸。

此刻他們的目的已達,不走何待,立即退出外間,蒙面人已先走了一步。

葉伯庭迄今未找到他的兒子,還以爲被馬芳芳宰了,而馬芳芳既然要他向凌鶴報到,以爲必是凌、姜、曲等授意馬芳芳這麼作的。

所以他此刻和“惡扁鵲”的心情同樣地惡劣。

當“惡扁鵲”發現凌鶴和姜不幸都倒地不起,而凌鶴又是滿臉血污時,他是內行,並不重視他的一臉血污,立刻去試他的心脈。

“惡扁鵲”忽然鬆了手抱着頭,發出一聲狂嗥。

這不像人類發出的聲音,而是受傷的困獸的悲嗚,何以如此?因爲他是“惡扁鵲”。

“惡扁鵲”是武林獨一無二的名醫。

他忽然又抱起凌鶴,原地打轉,把面頰貼在凌鶴血污的面頰上,淚水在醜惡的面孔上流濺。

院中有兩人飄落,一是曲能直,一是蕭娟娟,二人是悸震,愣了一下,接着驚呼着撲上。

“是誰?”蕭娟悲嘶着、扶摩着凌鶴的臉。

“惡扁鵲”喃喃地道:“是蒙面人和葉伯庭……”

曲能直道:“師父,難道就沒有辦法治療?”

“惡扁鵲”仍在打轉,且喃喃自語,只是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麼?

他在不久之前,對自己已失去了信心,一個對自己自失去信心的人,就會繼續做離譜的事。

但他認識了凌鶴,是凌鶴感化了他,這比救他一命還重要。如把“學之染人,甚於丹青”改爲“德之染人,甚於丹青”似乎也無不可。

“惡扁鵲”不救人而抱着人原地打轉,卻惱了蕭娟娟,她厲聲道:“‘惡扁鵲’!”

“惡扁鵲”憬然道:“你……你叫我‘惡扁鵲’?”。

蕭娟娟大聲道:“你是不是‘惡扁鵲’?”

惡扁鵲茫然點頭,道:“彷彿覺得,我是‘惡扁鵲,。”

蕭娟娟厲聲道:“既是‘惡扁鵲”,爲什麼還不救凌大哥和姜姊姊?”

惡扁鵲忽然悲嚎着,道:“娟娟,我也是個凡夫俗子,我救不了他……”惡扁鵲居然嚎陶大哭,就像一個被奪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這時姜子云也回來了,當他問明瞭一切,忽然跪在“惡扁鵲”面前,連連磕頭道:“前輩……你無論如何要救救少主人,你一定要盡全力……前輩,如果你也不能,這世界上也就沒有能救他的人了!”

姜子云失去一腿一臂,跪在地上流淚,旦瑟索顧抖。

“惡扁鵲”把凌鶴放在牀上,卻先把姜不幸救醒,姜不幸見凌鶴還是一樣,再看看“惡扁鵲”師徒的表情,慘呼一聲,又暈了過去。

凌小鶴被驚醒在內間大哭,此情此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淚下。

蕭娟娟去抱起孩子,對曲能直道:“曲大俠,請你也看看凌大哥,就真的沒有救了?”

曲能直當然清楚,只要還有辦法,“惡扁鵲”絕不會不救,但他還是上前檢查試脈。

盞茶工夫,曲能直嘆口氣走開,娟娟走近道:“曲大俠,怎麼樣?”

曲能直道:“娟娟,你還是去問家師。”他把姜子云拉了起來。

“爲什麼要問他?”

“因爲他比我高明。”

“你告訴我,凌大哥的情況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曲能直只是微微搖頭而不出聲,蕭娟娟怒極,道:“我看你們師徒倆差不多,都是怪物!”

姜不幸再次醒來、蕭娟娟把小鶴塞給她,這一手有點用,看在孩子份上,她必須剋制自己。

“前輩!”姜不幸問”惡扁鵲”道:“是不是凌鶴已經無救?”

“惡扁鵲”道:“不……不!”

“不,那就是偏榮你快點救醒他。”

“不,不……”“惡扁鵲”有點語無倫次。

娟娟也許是急瘋了,忽然扯着他的耳朵大聲道:“你到底是聽清楚了沒有?”

“惡扁鵲”居然不以爲懺,這是因爲他忽然感到自己“惡”是夠惡,“扁鵲”二字卻還夠不上,過去什麼疑難雜症都沒難倒他,忘年之交有難,他居然束手無策。

所以他自卑,甚至恨透了自己。

“惡扁鵲”長嘆一聲道:“娟娟,你想想看,有辦法我會不救凌老弟嗎?如果說,爲了救他需要老夫的心作藥引子,老夫也絕不會皺皺眉頭的。”

姜不幸這工夫已爲孩子餵過奶走出來拜倒,道:“前輩,難道說就不能使他救醒了再說?”

“惡扁鵲”搖搖頭道:“你們哪裡知道,救醒了人,十之八九武功全廢,且可能變成癡呆。”

娟娟大聲道:“如果不弄醒,會有什麼好處或壞處?”

‘惡扁鵲’道:“蒙面人根本就沒打算讓他活着,所以擊中他三四掌,已把他的太陰肺經、陽明大腸經、太陽小腸經、厥陰心包經、太陰脾經、陽明胃經、少陰腎經、太陽膀骯經、厥陰肝經以及少陽膽經等等全部震斷。”

衆人大驚,姜子云道:“全部震斷人還會活着?”

“惡扁鵲”道:“只有少陽三焦經尚未震斷,但也受了傷,換了任何人,必已死去多時了,老弟的底子厚,尚能苟延殘喘。”

姜不幸悲聲道:“前輩,你還沒說救醒他有什麼壞處?”

“這道理很簡單,救醒之後,他有了意識,會消耗他微弱的生命力,也可以說是精神、武功必廢。不救醒可拖久些,但也有壞處,他昏迷越久,醒後成爲白癡的機會越大。”

娟娟道:“哪一種死亡的危險比較大些?”

“都差不多,除非奇蹟出現。”“惡扁鵲”道:“你們決定一下,是馬上救活還是讓他繼續昏迷,待其自動醒來?”

娟娟望着姜不幸,所有的目光郡望着她。

姜不幸以爲,如變成白癡,可能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着只是受罪。如果救醒之後會失去武功,卻能全愈過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麼不好?

武林生涯,使她受盡了痛苦折靡。

不是武林人,她不會失去父母,也不會迭遭危險,更不會連孩子也會被人搶來搶去。

姜不幸道:“前輩,請馬上把他救醒。”

她作的決定,任何人也不便反對,事實上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醒來比昏迷好,不會武功可以過正常人生活,絕對比白癡好。

只是“惡扁鵲”心中清楚,一個絕世高手,一旦失去武功,那可能比死還要痛苦。

死亡往往是人類必須選擇的幾條可行之路中,較好的一條。

“惡扁鵲”不再猶豫,走向牀邊,道:“我救人,能直作我的後備,其餘的人護法。如有敵人前來,能直,聽清楚了,可能用最厲害的毒來應付,尤其是對付蒙面人或葉怕庭那些人。”

“是。”

李婉如出走,不過是一時氣忿,並未遠離。

她現在坐在三家村野鋪子中吃油煎包子。

她有幾次想回去、又覺得沒有意思,至少她以爲蕭娟娟會笑她沒志氣。

日影西斜,天氣仍十分懊熱。

這時,忽然有人坐在她的對面,李婉如一愣,居然是馬芳芳。

過去,兩人是不對脾胃的,此刻遇上,李婉如反而有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了。

馬芳芳比過去略豐滿些,似乎也略擅打扮些。她笑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哪裡不可去?就像你一樣,不也在這裡?”

“我不同,我現在是孤魂野鬼。”

“我也是。”

“你?不會吧?”馬芳芳雖看出李婉如有鬱郁之色,卻不知道她爲何來此,更不知她是出走的,道:“你不是凌鶴身邊的紅人?”

李婉如苦笑着道:“他心目中只有一個姜不幸。”

“你不是貼得挺勤?”

“你過去還不是一樣?結果又如何?”

馬芳芳哼了一聲,道:“怎麼?凌鶴不喜歡你嗎?這一點我很佩服他。”

“哪一點?”

“不二色,男人之中可能找不出第二個來。”

“馬芳芳,據猜測,弄斷江涵十指的是你?”

“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很痛快!”

“他們的反應又如何?”

“也很痛快,只不過我正因爲這件事……”他忽然改了話題,又道:“都想不能,你怎麼能制服江涵?”

“依你猜想?”

“以色作餌?”

“如果你是我必會這麼做是不是?”

李婉如冷笑道:“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馬芳芳目光中閃爍着殺機。

“對江涵這種人如果以色作餌,對自己也是一種侮辱。”

“你是說,我會你不會?”

李婉如道:“對於你,我知道的不多,我是絕對不會的。”

“那麼談談你如何?你爲何離開了凌鶴?”

李婉如道:“那邊發生的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馬芳芳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婉如說了,又道:“江杏可以說死在你的手中。”

“江杏死了?想不到,母子之情,骨肉連心,真是一點不假。”

“可是你曾經不顧自己侄子的安危,一心一意地想把凌小鶴據爲已有。”

馬芳芳拿筷疾點她的前身要穴。

李婉如的身手本來要略高馬芳芳一籌,但用筷子一格,馬芳芳的筷子好像是無形的,根本沒格上,兩根竹筷已分別放在她的“璇璣”和“紫宮”穴上。

這都是死穴,李婉如怔了一下,左手撥開她的筷子,再用自己右手中的筷子攻向馬芳芳的前身要穴。

幾乎和剛纔一樣,李婉如根本格不到她的筷子,兩根筷子又抵在她的“天突”和“華益”穴上。

“這就是你爲什麼能整小江的註腳了吧?”

“不錯。”

李婉如一臉驚色,道:“是什麼紹代奇人能在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調理出一個絕頂高手?””

馬芳芳笑而不答,卻收回筷子。

忽然李婉如又拿筷如電,猛戳馬芳芳喉部的“廉泉穴”。

這是絕對意外的,絕對意外,必有絕對的後果,馬芳芳忽然把她的筷子夾住。

李婉如用力抽筷,好像四根筷子是生在一起的,根本抽不回來,李婉中面紅耳赤,她居然不是馬芳芳的敵手,這事實她如何能接受?

忽然,馬芳芳一撤筷,李婉如收勢不住、“嘩啦”一聲,往後翻倒在地。

野鋪子一對老夫婦本就在注意她們,這種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少堂客光顧,這麼年輕美貌的大姑娘更是前所未有,此刻一個翻在地上,另一個大笑,兩老人看傻了眼;似都在想:“她們在幹什麼?”

李婉如一頭火,爬起來拍拍衣衫就往外走。

馬芳芳道:“李婉如,我只是開開玩笑,你居然翻了臉。”

“你哪知我此刻的心情。”

“婉如,老實說,以你目前的身手,一個人在外面晃盪太危險。”

“死我都不怕,你少操這份心!”

“婉如,我們兩個同病相憐,應該相互照應。”

李婉如停在門外,馬芳芳又道:“回來吧!在我身邊誰也不敢欺負你。”

此言一出,李婉如走得更快,她的性子比馬芳芳還拗。

人影一閃,馬芳芳迎面攔住,道:“婉如,我說的是實話,但不大好聽。”

“你本來就高明,要不,怎麼會連葉伯庭都怕你!”

“婉如,和我在一起,當今頂尖高手鄉咱們也敢碰一碰。”

“所謂頂尖高手是指些人?”

馬芳芳眉梢一挑,道:“當然是指凌鶴和兩個蒙面人這流的人物。”

李婉如心頭駭然,但不能不信,剛纔以筷子較量,自己比人家相差太遠,就難怪葉伯庭望風而逃了。

“回來吃了東西一起走,告訴你,我們要在武林中風光風光,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馬芳芳道:“再說,你還沒告訴我,爲何離開他們呢!”

兩人返回野銷子,邊吃邊談,李婉如說了她自己出走的原因。

馬芳芳道:“江涵被江杏放掉之後,你們再也沒有遇上他?”

“沒有,就是遇上,也沒有人敢動他了!”

“滑人敢?”馬芳芳一臉殺機。

“你好像特別恨小江。”

“你不以爲他可恨?”

“當然,只不過我看得出你更恨他,爲什麼?”

“因爲他搶走了我的侄子馬小鶴,當時他們父子還把孩子當作球丟來丟去,所以我恨他們。”

李婉如是聰明的女人,知道必然另有原因卻不點破。

凌鶴失去了武功,他的心情之苦可想而知。

他非但失去武功,十二個時辰之內還要忍受一次亂經之痛,這是因爲傷得太重,經脈已亂,但人體之內有一股先天力量,在十二個時辰內會自動調整經脈一次……

也許凌鶴之能不死,其生機就在於十二個時辰內有一次自律經脈的本領吧!

姜不幸的傷勢沒有他重,卻在第二天變癡,她已不再關心凌鶴和小鶴,凌鶴和別人關心她,她也不知道。

她是一個太重視情感的人,她只要想起凌鶴忍人之所不能忍,身上有千餘道創痕,武功與日俱增,父仇指日可報,卻忽然遭此不幸;就有椎心之痛。

她大不甘心,也大爲他不幸,她知道凌鶴是個倔強的人,表面上逆來順受;內心比她還痛苦。

一個人舍是整天被這種情緒所困擾,不癡不瘋纔是異數。

她有時會哼着歌,有時會指着鏡中的自己傻笑,還說鏡中的她是個二百五。

娟娟的心性最接近姜不幸,她爲姜不幸流的淚最多,而現在,孩子必須找奶孃,娟娟專門照料姜不幸。他們已悄悄搬了家,距原來的鎮上有四十餘里。

深夜,姜子云和曲能直在一屋中低聲談話。

“惡扁鵲”外出未歸,姜不幸已睡,娟娟爲凌鶴送來一碗藕粉羹。

“娟娟,我們欠你的大多。”

“凌大哥,我不喜歡聽這句話。”

“娟娟,你不要再在這兒操勞了,真的,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小凌大哥,你要攆我走?”

“娟娟,我實在爲你抱屈,尤其我已是廢人,今生再也報不了你的大恩了。”

“凌大哥,請不要再說這些話,如果你攆我走,我纔會恨你。”

凌鶴長嘆一聲道:“這是何苦?”

“凌大哥,這些話你如果再說一次,那就是瞧不起我。”

“你看這局面,你能一輩子伺候兩個廢人和一個孩子?”

“凌大哥,你是不是以爲我不能?你爲什麼就不能瞭解我?”

“娟娟,我們的前途,也可以說這一輩子,幾乎可以一眼看到底,不可能再有奇蹟出現……”

娟娟回頭就走。

凌鶴道:“娟娟,我實在是以爲你太不值。”

“我以爲值就夠了。”娟娟泫然離去。

凌鶴很想安慰她幾句,但他很自卑,一個武功盡失、病懨懨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揚起的手又無力地放了下來。

這工夫,兩個人影倒映在門外。

武功雖失,經驗卻不會失去,他知道敵人不會放過他,除非這口氣已不存在。

“什麼人?請進來吧!”

那是兩個年輕人,都長得很英俊,凌鶴道:“在下對兩位雖然素昧平生,卻能猜出兩位身分。”

二人之一道:“你知道我們是誰?”

“必是‘三六九’、‘四五六’或“二五人’三人之二。”

“二五八”道:“你居然還沒有死!”

“我也有此同感。”

“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我居然沒有死,連我自己都不耐。”

“你膩了這個世界?”

“也許我已在嚮往另一個世界。”

“那很簡單,我送你去。”“二五八”走過來,伸手就抓住了凌鶴的衣領,凌鶴沒有掙扎,掙扎也沒有用。

“二五八”和“四五六”笑了起來,在數日之前,他們兩人聯手接不下凌鶴十招。

凌鶴一言不發,事已至此,有什麼好說的。

正是所謂“伏魔先伏自心,馭橫先平此氣。”既濟未濟,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抱怨又有何用?

“二五八”道:“你的威風真夠瞧的,現在呢?真會裝孫子!”他把凌鶴摔在地上。

“四五六”走近,一腳踩在凌鶴的脖子上,道:“要不要留他的活口?”

“二五八”道:“爹說他已經完了,不必難爲他。”

“四五六”道:“可是他居然沒有死,莫非爹還指望他能赴八月中秋之約?”

“二五八”道:“這當然已不可能,但副會主本以爲他活不成,他要死的。”

另外有人在後面道:“二哥,你們是聽爹的,還是聽副會主的?”

原來“三六九”也來了,“四五六”和“二五八”是雙胞胎,只是“二五八”先生下來,所以“二五人”是老大,“四五六”居次,“三六九”比他們小兩歲。

“二五八”道:“可是爹也沒有說不可以殺他。”

“三六九”道:“他既未死,和爹的約鬥就有效,不能殺他,看到沒有?他的武功盡失,已是廢人。”

“四五六”道:“老大,咱們找姜不幸去!”

“二五八”和“三六九”一聽到姜不幸的名字,就好像忽然間精神好起來,但“三六九”道:“大哥、二哥,咱們是君子對不對?”

“你少羅嘯!”“二五八”領先離開。

“三六九”道:“好色者常爲君子,好淫者多爲小人。大哥、二哥,我們要保持君子風度呀!”

三人去找姜不幸,凌鶴爬起來,跌跌撞憧往姜不幸的院中急走。

這是個破落戶大宅,佔地極大,前後大進,自遞來此處,凌鶴就自住一小院,希望能設法恢復武功,但每次行功運氣,就感覺真氣寸斷。

他知道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卻又不能不去阻止他們。

過去他也嘗過“虎落平陽”的滋味,這次更甚,悲哀的是,他已不能保護自己失常的愛妻和愛子了。

此刻姜不幸又在哼着兒歌、望着站在門外的“二五八”、“四五六”和“三六九”兄弟,好像視同無物,或是根本陌生。

她那美好的臉上一片祥和之色,憂患再也傷害不了她。

“四五六”走近她,去拉她的手,姜不幸一撩一甩,沒有甩開,“四五六”想去親她。

“二哥!”“三六九”道:“我們兄弟絕不是色狼。”

“四五六”道:“小弟,你少管閒事。”

“二哥,這不是閒事,這關係我們全家的榮譽。”

“二五人”道:“小弟,那小子已成廢人,這女人已經是沒有主兒的人了。”

“三六九”道:“姜不幸分明已得了失心瘋,調戲這種女人。於心何忍?”

這時,凌鶴走進來,“二五八”又揪住了凌鶴的衣領就要摜出門外,姜子云和曲能直聞聲趕來。

姜於雲見少主受辱,大喝一聲撲向“二五八”,但他只有一膽一臂,身手再高也總是吃虧,何況這三兄弟都是學有專精,不到十招,姜子云就堪堪不支。

“四五六”接下曲能直,論身手他自非“四五六”的敵手,可是“四五六”怕他施毒,總佔上風頭,就不易得手。

凌鶴拉着姜不幸的手,她茫然地望着打鬥的人,仍在哼着兒歇,好像根本無關。

凌鶴心頭有無限的酸楚卻不願表示出來,他今生所受的苦難大多大多了,再加點他也承受得了,但是,他不能讓愛妻受到傷害。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三六九”低聲道:“哥,醜老頭回來了……”

這一手還真靈,他們弟兄目前誰也不怕,就怕“惡扁鵲”。

“二五人”和“四五六”已上了屋面,真像是兔子見了鷹似的,四下打量,“四五六” WWW★ тt kдn★ ¢ 〇

道:“老三,醜老頭在哪裡?”

“三六九”不能不佯作鄭重其事,道:“剛纔我好像看到一個長髮披肩的老人一晃而沒。”

“二五八”怒聲道:“老三,你可不要吃裡扒外!”

“三六九”道:“什麼叫吃裡怕外?爹絕不會同意你們調戲別人的妻子。”

“二五八”道:“你有什麼臉說別人?難道你自己就不喜歡她?”

“三六九”道:“喜歡並不犯法,只要不離譜就行。”

“四五六”道:“大哥,咱們下去把她帶走。”

忽聞“三六九”大聲道:“醜老頭回來了!”

這一次不是瞎咋唬,果然“惡扁鵲”自前面越牆而入,弟兄三人立刻逃走。

姜子云和曲能直站在院中,凌鶴和姜不幸站在臥室門口,大家都不出聲,除了姜不幸,都被一股不平之氣所統制。

只有姜不幸還在哼兒歌,她越是如此,衆人的一腔怨氣就更無處發泄。

“是怎麼回事?”“惡扁鵲”道:“那三個年輕人是誰?”

凌鶴道:“老哥,沒有什麼,你是不是又到江大娘墓上去過?”

“惡扁鵲”不出聲,大家的心情都很壞。

妻子云大致說了剛纔的事,“惡扁鵲”道:“原來是那三個小雜種,好小子!下次被老夫遇上有他們瞧的,老夫以後少出門就是。”

姜子云道:“前輩,你看不幸的症候能不能治癒?”

“惡扁鵲”道:“你們不懂,這種病很棘手,幾乎沒有什麼好法子,但也可能在一夕之間復原。”

娟娟抱來孩子交給姜不幸,這也是“惡扁鵲”交代的治病方式之一,母子孺慕之情,影響深遠,能啓發心靈深處的舊時記憶。

姜不幸接過小鶴,把臉貼在孩子臉上,轉身入屋,本能地爲孩子餵奶。

衆人都望着“惡扁鵲”,他的一句話,足以左右所有人的心情。

“惡扁鵲”喃喃地道:“儘可能別使她受刺激,也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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