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海豚竟然是直奔飛魚號而來。船的航行速度和它們相比簡直慢得像龜爬。海豚呈直線穿過海水,在船側飛快的掠過,它們對象並不是飛魚號。
阿爾豐斯簡直看呆了眼。讓他驚奇的並不是海豚,而是騎在它們背上的生物。從上半身看,絕對是人類,只是從腰間開始覆蓋着銀藍色的鱗片,腳踝部分也被一層白色薄膜覆蓋,看上去就像魚的尾鰭,十幾個這種長着深藍色頭髮的生物騎着海豚呼嘯着向船後的方向衝去。
“他們也是魚人?”阿爾豐斯覺得他們才更像人,而沙華魚人除了長着四肢之外其它地方和人類扯不上任何關係。
“是的,前面是我們需要通過的第一個魚人控制區,那裡是梭羅魚人的天下。不過我提醒你,別招惹他們,這些傢伙對人類並不友好,”莫妮卡凝神看着梭羅魚人遠去的背影,“他們全都是些脾氣孤僻的怪物。”
“他們到那邊幹什麼?狩獵嗎?”阿爾豐斯頗有興趣的問道。既然最有智慧的海豚能接納梭羅魚人併成爲他們的坐騎,估計這幫藍頭髮的傢伙不會像沙華魚人一樣好勇鬥狠。
“是的,狩獵。不過獵物剛纔還在你手裡。”莫妮卡眨了眨眼睛,“梭羅魚人是沙華魚人的天敵,只要某一方進入另一方的地盤肯定會被殺掉。卡利德港口附近的淺海水域完全掌握在沙華魚人手裡,所以梭羅魚人才不得不搬到外海較深的地方定居,不過一旦沙華魚人落單,那麼梭羅魚人絕不會放過它們,反之亦然。幸好我們走快一步,要不然可能會被兩族之間的血戰波及。”
梭羅魚人的數量不斷增加,不斷有幾個幾個騎着海豚的魚人從四面八方集結起來,組成一個個十幾二十人的小團體,西斜的陽光將他們身上銀白的皮膚染成柔和的彤紅色。
“船長,有幾個梭羅人擋在我們正前方。示意讓我們繞開航道。”瞭望手在上面喊道。
“怎麼,他們也想插上一手?”奧帕舔舔舌頭,眼中閃爍着的火花,“還沒嘗過這些傢伙的味道,不知道他們身上的肉有沒有沙華大魚的那樣鮮美。”
聽到奧帕自言自語的話後所有水手包括莫妮卡在內都不可置信的望着它,以爲這個傢伙是在信口開河,他們當時都在竭盡全力避開那些滿身綠油油的沙華魚人,誰還有時間想及它們身上的肉好不好吃?
飛魚號向東北方向轉舵,暫時讓出了航道。海面傳出一陣陣沉悶的海螺聲,應該是梭羅魚人在傳遞着信號。幾十個魚人和他們的海豚一起沒入海中失去了蹤影。是不是要打一次埋伏戰?不過同爲海洋裡生存的生物,沙華魚人會不會落入這個圈套?阿爾豐斯很想跳入海里看個究竟,打仗他見過不少,不過都是在同一平面上的砍殺,真正全方位的海中戰爭勾起了他的強烈好奇。只是兩次下海的經驗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事,在沒有扶持物的情況下能夠保持住平衡,不讓身體沉下去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還沒離開多遠,利卡德海港方向的海面翻起一陣白色的海浪,朝航道方向滾滾涌來。最前面的浪頭起碼有十來尺高,遠遠超過了船舷的高度,要是被直接打中,甲板上的雜物可能無一例外的被沖刷乾淨。現在的風是自西北方向吹來,帆體的吃風角度並不理想。船身的小木孔被從艙內打開,幾十枝長長的木槳緩慢卻很有規律的划動着,飛魚號的速度終於有所提升。可海浪來得更快,浪頭越翻越高,彷彿想把這片海域的所有生命全部吞沒。莫妮卡的身影已經從甲板上消失,關鍵時刻需要她的指揮。
洛卡一拉阿爾豐斯,“回艙,你不會水性,掉到海里連骨頭也撈不上來。等一會浪頭過來最好整個趴到牀上,不然那種像是在通往天堂階梯上折騰的感覺會令你終身難忘。”
阿爾豐斯轉頭看了一眼那層巨浪,依依不捨的跟在傭兵身後離開甲板。
“主人,看啊,那羣長着尾巴的青蛙在歡快玩耍。”奧帕從透氣孔中往外張望着。
巨大的海浪已經能看出了個大致輪廓,它比阿爾豐斯預測的要高得多,幾近三十尺高的浪頭要是猛撲下來,沒準能將飛魚號整個打入大海。海浪前邊是一字排開的二十多個沙華魚人,它們踩在鯊魚的背上在海浪的推動下前進,浪頭落下時將它們送出老遠,再次形成時巨浪後又現身在浪尖最前端。這的確是一種最節省體力的方式,不過也只有魚人才能夠承受得起這種巨大的壓力變化,如果是人類和它們易地相處,恐怕就只有玩命嚎叫的份了。布蘭克是對的,不和魚人在水裡幹架是最明智的選擇。
阿爾豐斯感覺腰間好像有東西在不斷晃動,他伸手摸去,原來是那隻次元袋在碰撞着他的腰部。這段時間碎殼一直沒做出什麼動作,阿爾豐斯差點把他忘記了。
“放我出去,有好玩的東西過來了。”話語間碎殼顯得有些興奮。
“該死的傢伙,昨晚我受傷的時候你可在睡覺。”阿爾豐斯心裡暗罵了一句。雖然他沒有向別人提出幫忙的習慣,但還是對碎殼大爲光火。
“昨晚我一直在看着吶,就憑那幾只青蛙還要不了你的小命。你如果死了我就得再回到那個洞裡呆着,直到下一個讓主人滿意的傢伙出現,”碎殼回答着,“其實要是你再聰明點,根本就不可能受傷。”
阿爾豐斯嚇了一跳,一直在看着?這傢伙不是隻能進行單方面的感應嗎,什麼時候擁有透視能力和讀心術了?他的能力明顯比以前有所增強,不知道他從奈落那裡得到了什麼好處。
“奇怪嗎?我只是藉助了主人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這個只有二十多尺空間的次元袋根本阻擋不了我的精神滲透。”碎殼的語氣中略帶急躁,“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出麻煩了,有個擁有神能的白癡正朝這邊過來,以你現在的能力暫時擋不住它。”
“你的靈力太強,我並不想別人知道身邊有這麼一個生物存在。”阿爾豐斯心裡想着,並沒有宣之於口,不知道碎殼能不能作出迴應。
“這好辦,你把那隻獵鷹放出來,血肉之軀產生的生命能量可以將靈力掩蓋。”碎殼回答幾乎同時響起,就和麪對面的談話差不多。
阿爾豐斯鬆開袋口,提着獵鷹翅膀將它揪了出來。確實少了碎殼那種逼人的寒氣,鷹眼向它眨了眨,“怎麼樣?完全是按照你的意思來辦的。”
“你在裡面?”阿爾豐斯有點頭昏,碎殼的做法簡直是藐視一切生命,要是讓凱瑟琳知道身邊有這種傢伙存在,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
“別和我提起骯髒的人類,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很樂意用一個小指頭在三十秒內殺光船上的所有人。不過請放心,我不會對你動任何手腳,因爲你是主人的代言人。哈,代言人,真是美妙的字眼,有空我也找一個碎殼的代言人,可惜現在我身邊只有一隻小鳥。”碎殼嘿嘿的笑聲在阿爾豐斯腦中迴盪着。獵鷹用力扇動翅膀,阿爾豐斯手一鬆,它從透氣孔穿了出去。
“它現在是我的眼睛,我只是將一點能量灌入它的腦中。看哪,來的是誰,小胖子瑟寇拉!唔,不,那傢伙身體裡只有它一小部分神能,要是它能親自來就好了,可惜這個世界不允許神能之間的直接較量。”
“瑟寇拉?誰?”阿爾豐斯不懂碎殼在說些什麼。
“鯊神。你有事做了,我代你答應了它的約戰。”
阿爾豐斯差點徹底崩潰,雖然知道這個好鬥的傢伙絕對沒好事,但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他就自作主張替自己接受戰書。和神鬥?還不如直接跳海來得容易點。
“別忘了,你是主人的代言人,而我是守護者,有人約戰,自然是代言人出面處理。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半分死神代言人的氣勢,來吧,別管其它,盡情享受戰鬥的樂趣,讓激情澎湃的戰鬥洗去你內心那些懦弱的念頭。”碎殼慫恿着阿爾豐斯。
“那我現在的處境和傀儡有什麼區別?”
“只要你能驅除內心的軟弱,我絕對不會再插手你的事務。只是我很看不順眼你的性格,世界上有什麼可怕的,除死無大事,幫死神做事還怕死?”
“如果我說不呢?”阿爾豐斯仍然在做最後的抵抗。
“那我只能送你的朋友去見主人。”碎殼這句話重重擊在阿爾豐斯心坎裡,他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總有一天我會將你的牙齒打回肚子裡。怎麼下去?我不會游泳。”阿爾豐斯心頭一把無名火慢慢了燒起來,利用的朋友之名對他進行要挾,這種感覺遠遠比自身受到威脅更令他感到憤怒,只是現在不得不屈服。
“去找那個德魯伊,他有能力辦到。這只是場你和騎鯊者之間的戰鬥,以我的身份不能牽涉其中。寶貝,別泄氣,我可是很看好你的。”碎殼大笑起來。
阿爾豐斯在奧帕驚異的目光下拉開艙門衝到布蘭克的臥艙,浪頭差不多要趕上了。
“我現在需要下海,別問原因。能不能幫得上忙?”阿爾豐斯的話很平靜,實際上他幾乎是一個個字的說出來,吐音沒有半點含糊。
“我試試!”布蘭克一直在看着阿爾豐斯,語音同樣平穩,“身爲德魯伊,今天我還沒有使用過任何法術,可以爲你加上一個水中呼吸法,但不能像莫妮卡那樣幫助你在水面行走。如果要回到船上,還需要一匹座騎爲你提供服務。”
洛卡喘了幾口粗氣,瞪着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誰都明白阿爾豐斯的舉動會爲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布蘭克將手掌按在船壁上,閉目凝神,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過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這裡的海豚全被梭羅部族徵用,幫不上忙。只能說聲很遺憾,因爲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下去送死。”
船身開始顛簸,巨浪轉眼即到。阿爾豐斯朝外看了一眼,待在海面的梭羅魚人已經蹤影全無,巨浪裡也看不到一個沙華魚人,這兩個完全不同的種族彷彿從海上消失了。他不由的焦慮起來,一旦失約,布蘭克他們必死無疑,他可不認爲碎殼只是在嚇唬自己。“沒別的辦法嗎?”他打定主意,找不到坐騎就直接下海,碎殼不會眼看着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在海里。
“噓,等等,有一羣大傢伙在海底深處遊蕩,好像是虎鯨。”布蘭克再次將眼睛閉起。
船身突然往上拋起,阿爾豐斯感覺心臟往下急劇墜落,他習慣了在空中的急速跳躍翻騰,還不覺得有什麼難受,洛卡和布蘭克的面色馬上變得蒼白起來,不是他們膽小,而是心臟突然受到壓迫身體產生的自然反應。巨浪終於捲到,飛魚號不斷的往上升起。
下面傳來的一陣女孩們的尖叫聲,這一下可把她們嚇得夠嗆,龍龜撞擊的時候還有個緩衝的時間,海浪可不是龍龜,直接就將飛魚號拋上半空,透氣孔外的海平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被晚霞染得通紅的浮雲。在某個位置停了一會,船身開始順着浪頭下滑,剛下垂的心臟又被迅速拉起,想要脫腔而出的感覺衝擊着船上所有人的神經。阿爾豐斯卻隱隱覺得有幾分刺激。
大浪過後海面慢慢恢復了平靜,它並不是由潮汐和風暴等自然因素引起的,那是沙華魚人爲了清理戰場製造出來的一次人工海浪。
“這是我在海上遇到過的最大的浪。”布蘭克將手撫在心口,幫助緩解緊張的心肌,“要是上了年紀的人說不定一下就這麼玩完了。”
透氣孔外一道黑色的影子浮上海面,發出呼呼的聲音。這是一頭長達十來尺的成年虎鯨,正在和飛魚號並排而行。
“幸好剛纔已經和它打好招呼,不至於因爲巨浪失去聯絡。它答應帶你到海里轉一圈,不過它要求的回報是一條大金槍魚。”布蘭克微笑着將手按到阿爾豐斯的肩膀上加持了一個水中呼吸術,他還以爲阿爾豐斯只是出於好奇想到海里看一會兩個魚人部落之間的戰鬥,“快去快回,我的法術並不能持續很長的時間。”
阿爾豐斯朝布蘭克笑笑,也沒再講什麼,從透氣孔中飛身躍出。朋友之間是不需要說謝這個詞彙的,一個眼神足以表達所有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