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豐斯輕輕在奧帕後腦一拍,“別亂說,我們這支部隊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蒙利埃侯爵的軍威,一箭未發,整個軍團集體潰逃的話,米歇爾大人會承擔怎麼樣的壓力?別丟你們家人的臉,不但不能逃,這次東征我們還要打出自己的軍威和榮譽,你們有沒有這份氣概?回答我!”說到最後一句話,阿爾豐斯向士兵們大聲喝了起來。
“有……”只有十幾個士兵在回答,阿爾豐斯的跳躍性思維轉得太快了,其他人一時還沒轉變過來。
“孃的!老子沒聽到!你們是在學蚊子叫嗎?”阿爾豐斯吼道。
“有!”這次回答的聲音洪亮之極,兩百三十多個士兵站得像標槍一樣直,齊聲回答。
“好極了!”阿爾豐斯向士兵們行了一個正式的軍禮,面上的表情傲倨而凝重,“你們是最棒的軍隊,就算是薩拉丁,也會被你們這種雷霆的怒吼嚇得從女人的肚皮上滾下來,那話兒沒準就馬上縮了一半。”
這話幾乎讓所有士兵都樂了起來。
薩拉丁當然不會那麼無用,事實上,不但在西方大陸,就連塔隆沙漠有關他的傳說都廣爲流傳。薩拉丁不但領導才能極爲出色,而且還是個真正的英雄,這個年過半百的斯林姆,用了二十年時間將大半個斯蘭姆世界統一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對外抵抗十字軍的攻侵,一手毀掉了教廷在東方的傑魯薩林姆王國,對內致力於統一事業,是當代最出色的英雄人物之一。
在攻克聖城之後,薩拉丁並沒有用屠城來對杜基信徒進行血腥報復,只是按照西方國家的習慣,將平民們扣押起來,出錢贖買自由。高貴的騎士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個異教對手所做的事情遠比在騎士精神灌輸下成長起來的貴族們更具有真正的騎士精神。相比之下,十字軍就幹得不太地道了,屠城虐殺,強姦放火,甚至那個傑魯薩林姆王國的宏偉建築下面都堆積着大量斯林姆信徒的遺骸。
阿爾豐斯這種說法只不過是想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出於一種提高士氣的考慮,讓士兵們堅定勝利的決心。
船隊扯起風帆繼續前行,除了那兩條副船之外,所有船都遠離掃蕩。將它們三艘船從航列中孤立出來,沒一艘船願意接近被海神厭惡的人,要不是同屬東征部隊,這些戰艦上的投石機早就將飛石砸過去了。
掃蕩在海面上的航速也太慢,根本就追不上十里外奧古斯都的座船。和教廷談判屬於宗教性質,甚至個人性質,讓前面的第一軍團和教廷的船停航並不屬於合理要求,阿爾豐斯的計劃不得不延後,只能拖到克里特島再進行磋商。
自從波塞冬出面之後再沒有神祗來找過麻煩,海神胥琉斯也沒有出現。不過只要雙方還沒有坐下來正式談判,什麼情況都有出現的可能。教廷的目的已經達到,利用神祗的力量使阿爾豐斯的部隊陷入困境。
這個世界很少有當權者是蠢材,尤其是在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西方國家。能掌握政權超過十年的王公貴族,不論在外人的眼裡有什麼樣的表現,昏庸也好,精明也罷,都有着自己一套處世立身的辦法,而代表其精神的杜基教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教皇和十二紅衣大主教,無不是從奸詐和陰險的政治陰謀中打滾過來的精英份子,什麼時候該忍耐,什麼時候該下手,下手時限定在什麼範圍,既不至於將阿爾豐斯壓成困獸,也不會讓他太過得意,他們對時機的把握和造勢的運用技巧很到位,這一點,沒人比和教庭進行暗中角力的當事人阿爾豐斯更清楚。
在墨西拿的時候阿爾豐斯要求道格拉斯的情報系統整理出薩拉丁的個人生平事蹟資料,這些情報文件將會在船隊停留克里特島進行補給的時候交到阿爾豐斯手上。廣爲流傳的是薩拉丁的勇猛和智慧,但關於這個人的極少涉及,光憑這些外在資料遠遠不足以分析出一個人的心理和思想,在這方面阿爾豐斯和韋伯一樣挑剔,他甚至想知道薩拉丁一天中的入廁次數和時間,吃飯的時間和飯量大小,從這些細節可以推測出對手有無心理疾病以及身體的健康狀況。
這些是頂尖刺客的必修課題,比如說,一個人要是每天排便不正常,半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之後會引發心理上的煩躁焦慮等症狀,而一個心理容易焦躁的人,極可能會犯下一些常識性的失誤,這是心理上的解釋;在身體上,如果健康出了問題,勢必會影響日常工作,尤其是薩拉丁這樣的領袖人物,一旦傳出身體欠佳的消息,被強力壓制的政敵們肯定會在各個地方引**亂,趁機推翻薩拉丁一手建立的阿尤布王朝。
而這種看起來微乎其微的消息,一般人都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深入瞭解,誰有興趣知道這些隱藏在背後的東西?阿爾豐斯和韋伯偏偏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刺客不會疏忽於任何一個小細節。韋伯曾經笑着說,要是在廁桶上抹一些特製的毒藥,想刺殺根本就用不着光明正大的動手,而這個工作,只要有心機就很容易完成,因爲洗刷的工具和藥品,都是從市場上購買,一般人只會將視線集中到食物和酒之類的東西上,而衣服和信件都是帶毒的上上之選。
阿爾豐斯問他上次爲什麼不用毒藥對付自己和道格拉斯?韋伯笑笑回答說,因爲內息的關係,一般武僧都已經可以抗拒大部分的毒素侵害,更不用說像道格拉斯和你這種人,所以一開始就沒想過用毒對付你們。
韋伯還說,其實用毒來解決正常目標是很容易的,很多毒素都無色無味,下毒的方法更是防不勝防,有些精於計算的刺客甚至可以將毒藥份量算得清楚明白,毒發時間的誤差不會超過兩個魔法時。
阿爾豐斯也不至於蠢到要去暗殺薩拉丁,沒有薩拉丁這個軍事上和精神上的王牌領袖人物,斯林姆們恐怕早已經一鬨而散,一路上不斷出現的攻擊事件讓他意識到想阻止東征。割斷教廷的勃勃野心,光憑自己手下這些人遠遠不夠,必須要聯合薩拉丁這個心懷仁慈的英雄,而那些情報,只不過是他想掌握這個人的生活習慣。
瘟疫嗷嗷的慘叫聲從船尾傳來,打斷了阿爾豐斯和韋伯的談話。不知道這個小淘氣又惹怒誰了,它的盜竊行爲曾經遭到克拉克和卡爾用弓箭的回禮。這頭半年大的小黑龍身上已經長出了堅硬的小鱗片,用短弓射出的普通箭並不能對它造成傷害。每次它到別非船上作惡,卡爾或者克拉克都會命令士兵們用短弓回擊這個貪得無厭的小賊,對阿爾豐斯的寵物他們別無它法,只能用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討回一點心理上的平衡。
阿爾豐斯的部屬們在認識到十字弓的威力以後,由克拉克提出使用普通弓箭的持續攻擊方案,弩矢在齊射時確實威力巨大,不過也存在致命的弱點——不能有效進行持續射擊,雖然有三列射擊方法,但中間還留有一個十來二十秒的時間差,而填補這個時間差的方法。弓箭是很適合的選擇,二十秒內,熟練的弓箭手可以射出四枝箭,動作緩慢而笨拙的人至少也能射上兩枝。一百碼到一百五十碼地吊射能有效減緩敵人的集體正面衝擊,所以這支部隊以一千兩百人的輕裝十字弓兵爲主,搭配弓兵一百人,將手頭的武器充分利用起來,短弓和箭枝大部分都送給了傑克,部隊裡還留下一百把短弓以充門面,畢竟十字弓是拿不出來見人的。
而這些弓箭部隊平時就用浮上海面的海魚作爲練習對象,看到瘟疫出現,理所當然就將它當成射擊的標靶,幾十枝箭源源不斷的向它身上飛射。起初瘟疫經常被射得呱呱亂叫,可這傢伙越痛就越要偷,它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的偷東西,根本沒有悔改的決心,動作也靈活了很多,飛越兩船的時候也用不着繩索了,靠翅膀就能飛過去。
這些不用阿爾豐斯特別訓練瘟疫,它也能學會,不過是在像遊戲一樣的真槍實彈中慢慢練習。
剛開始的幾天它還飛不快,回船的時候必定痛得滿地打滾,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最近兩三天情況變得好多了,運動過後還活蹦亂跳的在甲板上到處遊蕩。
阿爾豐斯對瘟疫和那些士兵之間的抗衡不理不踩,倒是卡爾和克拉克在看到瘟疫飛回掃蕩之後打出旗語詢問情況,畢竟他們也都是看着瘟疫長大的,瘟疫對於這些沒有家屬小孩的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阿爾豐斯每次看到瘟疫在甲板上打滾,連理都不理,也禁止所有人包括蘭希和凱瑟琳對它進行救護,任由它自己去舔拭弄痛的傷口,因爲他覺得,一直被呵護長大的龍並不是龍,最具野性的生物,纔是自然界真正的王者。
阿爾豐斯爲瘟疫在船尾專門開闢出一個狹小的活動區,上下船都必須從這裡經過,以免甲板上的士兵被對船的流箭誤傷。
有一次布蘭克看見瘟疫正在舔傷口,對這個小傢伙既可憐又佩服,它恐怕是世界上最倒黴也是最幸運的雛龍了,別的龍在出生之後五年內還得由親龍負責餵養,渡過漫長的雛龍期之後進入幼龍期時纔在親龍的指導下覓食,而只有半年大的瘟疫不但學會了自己捕捉食物,還懂得偷東西和戰術應變,還會像成年龍那樣處理傷口,要是幾百年之後它成爲高等龍族,誰都不會覺得奇怪。
瘟疫兩尺多長像小狗一樣大的身體從船尾掠到船頭,又從船頭飛到船尾,又小又長的尾巴上拖着一個泥黃色的圓塊。讓它上竄下跳的恐怕就是這東西。
經過阿爾豐斯身邊時,韋伯伸手一抓,滿以爲能一把捉着正着,想不到的是這一抓竟然落空了,瘟疫以迅捷無比的速度在碰到韋伯之前從他一犯尖前端飛了過去。
兩人有點驚奇,瘟疫竟然能在這麼快的飛行中突然加速,看來這十多天的時間裡它自學到了不少東西,想不到它的領悟能力這麼高,無師自通。在它身上出現太多的奇蹟了,就這種速度而言連阿爾豐斯自問也無力抓得中它,除非將負重環去掉,才能以微弱的優勢超越。
阿爾豐斯朝桅杆一指,“用那東西撞過去。”他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不過既然是瘟疫弄上身的,一定能有辦法脫下來。
瘟疫雙翼擡起,以一個美妙的前掠翼姿勢從容的轉了一百八十度,朝最粗大的主桅杆飛去。它的兩眼看着前方,身體卻做出了相應的動作,看起來它完全聽懂了阿爾豐斯的話,以前那種似懂非懂的神態估計都是裝出來的,藉口聽不懂人類語言而到處胡作非爲。
瘟疫竟然騙過了所有人,這就是黑龍狡詐的天性。
“嘿,這小傢伙!”阿爾豐斯用力握了一拳,連教廷都沒能將自己騙過去,反而在這樣一頭自己看着長大的小黑龍面前被擺了一道,他也感覺有些窩火。
啪啪啪啪,瘟疫一連朝桅杆甩了十幾下。那個泥黃色的東西終於掉了下來。原來是一隻手掌大的海蟹,槳形的後肢不停蹬着甲板,嘴裡冒出大串泡沫。深青色的大螯一張一合,剛纔瘟疫肯定是被這東西鉗得疼痛不堪。
阿爾豐斯朝瘟疫勾了勾食指,小傢伙似乎看透了阿爾豐斯的意圖,“嗖”的竄上桅頂,尾巴朝阿爾豐斯擺了擺,那個架勢擺明就在說:有本事你自己上來抓我。
它現在可是越來越放肆了,這個滑稽的動作也引起了旁邊士兵的笑聲。
那隻海蟹終於成功地翻了個身,趴在甲板上,一雙凸起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的環境。
“甲板上有生物在偵測我們。”掃蕩和碎殼幾乎同時發出警告。
阿爾豐斯手臂一橫,向旁邊的韋伯打了個手勢,兩人同時向後躍開。阿爾豐斯朝桅頂的瘟疫一擺手,瘟疫馬上斜斜飛下,落到阿爾豐斯肩膀上,這是緊急集合的信號,已經不再是一個遊戲。
“在什麼位置?”阿爾豐斯用警惕眼光的往左右一掃,只有二十多個士兵在收拾東西,沒有發現陌生人。
摸上船的想領賞的人還是受到教廷唆使的神祗?難道除了那個海神胥琉斯,還有其他神祗停留在這個海域?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樣的事,每個低階神都有自己的控制範圍,一般不會越職。如果是碰巧經過的神,那就難說了。如過這個人是被賞金刺激的傭兵更不可能,他一上來就逃不出掃蕩的監控,而且海上並不適合做這些事,這是個沒有後路可退的水的世界,難道他能在水裡拼命游上十多天然後登陸?
“就在主桅下面,一個很弱小的生命,不過自主意識卻強得出奇。要不要對它進行攻擊?”掃蕩問道。
主桅下面的甲板上唯一存在的生物就是那隻東張西望的海蟹。
“稍微刺激一下,不過別讓它知道你的實力。”阿爾豐斯牢牢盯着那隻蟹,惟恐它會做出什麼事情。
“全部下去,這裡沒有你們地事情了。”阿爾豐斯對士兵喊道。如果對方真入掃蕩所說的那麼強大,他也不想連累無辜的人。
士兵們迅速撤離甲板。布蘭克由船頭走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他眼一瞥,看到了那隻大海蟹。“怎麼會有這種生物出現在這裡?它應該只生活在近海區域,這十幾天我們都在深海航行,這範圍內蟹種要大得多,顏色也沒這麼淺。”
布蘭克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天哪,它是什麼怪物,我竟然無法和它溝通,它封閉了自我意識。”幾秒鐘後布蘭克面色變得奇怪起來,“它不是海蟹,我敢保證,它絕不是。”
海蟹的身體一陣劇烈的抖動,隨即彈向半空,四周空氣不住晃動,兩股意念力碰撞在一起產生了一個無形的力場,掃蕩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