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利突然停了下來,按照地圖,現在他們位於墨西拿市的主幹道上,由這裡可以通到最中心的市政廳。
“這輩子,從來沒有在這麼狹窄的空間內看到這麼多的機關陷阱。”巴克利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們沒時間一一進行破解了。”
“有多少?”克拉克低聲問道。
“這條五百尺長的主幹道上全部都是,幾乎每一寸都佈滿這些東西,頭頂的岩石,四周的牆壁,門板,甚至腳下,明的,暗的,觸發的,壓發的,延遲的,感應的,連環的,翻板的,我曾經看過的陷阱裝置這裡全有,甚至還夾雜着對付虛體的魔法陷阱。”即使巴克利沒有將話說完,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清楚,幽靈、氣化法術這些虛體一律不能從這裡經過,除非真的變成蒼蠅蚊子一類的超小型生物才能免於觸發,就算吸血鬼也無法安全的通過這條通道。
卓爾精靈的話讓四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個一個弄過去,搞上幾天也未必能全部清理乾淨。誰也想不到這個地下城竟然全是陷阱,而沒有一個活人把守。
五人全部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有這麼多的機關,冷山是怎麼出來的?
“傳送門,任意門。”蘭希突然說道。
冷山可以憑藉魔法移動,他們可不行,就算會用也不敢用,萬一失誤怎麼辦?這裡不是平地曠野,傳送失敗只是摔上一兩跤的小問題,而且這裡沒有可以定位的的目標,就算法術成功,誰知道冷山在哪個位置上,踏錯一步可能連殘留的骨灰都沒有了。
“看看旁邊的偏街能不能走。”阿爾豐斯尋思一會說道,這是很渺茫的一線機會,以冷山思維的縝密,那裡應該也不會留下什麼機會,他只是想知道和主幹道相比,小道是不是更容易走。
五人從縮小版的主幹道街口轉到一邊,墨西拿城地街道之間有大排平民建築,建築之間會有一些小巷,如果冷山真是按照城市的總體佈局來規劃自己的地下城,那麼這裡就會留有一點空隙可以穿過去。
一路橫向移動,地下城中確實存在着一些偏街小巷,不過只有一尺多寬,人可以側着身體慢慢挪過去,這種行走方法更爲危險,主幹道那邊起碼還有地方可以提供騰挪躲閃,而進入小巷,前胸後背都貼着建築物,觸發陷阱的話連躲都沒地方躲,要是頭頂有一大瓶腐蝕酸液兜頭淋下來,恐怕只有破牆躲入到建築物內才能避開了。不過如果這樣,偷襲行動就失去了本來的意義,冷山必然會發覺自己的地盤上來了入侵者,而提前做好準備。
“還是走吧,對付一個有所準備的巫妖,就算能看到他的身影也逮不着他本人。”韋伯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說的是實話,當一個刺客發現無法下手的時候,就算非常接近目標,也會馬上放棄這次行動,另尋良機,打草驚蛇的方法不適合暗殺人員。
雖然很無奈,不過這話代表着其他人的心聲。
“要是奧帕在這裡,你們猜他會怎麼說?”阿爾豐斯沒有說放棄的話,不過也沒前進,只是很悠閒的開起了玩笑。
“可能他會不惜一切跑到裡面看看會有什麼好的寶貝吧。”克拉克接口說道。
“錯了,他會說,這裡的機關陷阱還真多,要是能一件一件拆開搬出去折半散賣,賣上二十尺的街道很可能已經有十萬金幣進帳了。”阿爾豐斯輕輕說道。
四人都輕輕笑了起來,奧帕確實也是這麼一個人,冷山這個地下城本身就是一個巨大地寶庫,而且這些設置地陷阱確實也能賣出這個價。
冒險者中本來已經產生的退縮氣氛被阿爾豐斯的一句開玩笑的話沖淡了很多。
“就算不能暗着來,明着幹我們也要破開這個地下城,如果冷山一直躲在這裡,難道我們也一直拿他沒辦法?如果能將他逼到地面,那我就有辦法解決這個麻煩的傢伙。”阿爾豐斯決心和冷山挑明瞭幹,沒把握也要這麼做,雙方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階段。自己短時間內不會回塔隆,那就表示冷山還得繼續糾纏下去。
不能讓冷山就這麼隨心所欲的進行施壓,至少,也要對他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單打獨鬥阿爾豐斯是穩輸,不過碎殼和自己合力聯手未必就會處於下風。
既然要正面挑戰,也沒必要再躲躲閃閃,五人回到主幹道,阿爾豐斯一腳踏在街道正中,閃電一樣縮回。四條黑色的射線從左右兩邊的第一排房間的窗口射出,交錯着在阿爾豐斯身前五尺的地方擦過,打在對面房間的牆上,轉眼消失不見。
“這只是最簡單的負能量射線,只是對冒險者的實力進行試探。”深諳機關之道的克拉克目不轉睛的看着被縮小成普通房間一樣大小的店鋪,窗口的布簾在逐漸收起,室內有幾點在漆黑一團的環境中顯得極爲耀眼的火光,失去作用的陷阱在自動燒燬。
阿爾豐斯趁着火光未熄之際,從窗口飛身竄入。這是一間水果店,貨架上還擺放着造型極爲逼真地橘子、檸檬、甜瓜以及開心果。沒等他落地,兩個白色的甜瓜突然炸開,將架上擺着的幾十個型體較小的水果震得漫天飛起。
一陣啪啪的響聲幾乎同時響起,幾十點火光就像螢火蟲一樣在房間閃爍。這些看起來十分新鮮的水果在半空同時爆炸,上千枚各種各樣的破片在狹小的房間內盡情飛舞着。橘子內部的月形瓣片和檸檬果體上黃色的破碎表皮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這些水果的外殼竟然是鐵製而成。體積較小的白色開心果放出一團團的煙霧,黃色、青色的氣體在房間逐漸瀰漫開來。
阿爾豐斯一矮身,背部撞在房門上,連續幾個後滾,翻到韋伯身邊,腳尖一點地站直了身體。想不到在小小一間房裡隱藏了這麼多機關,以爲裡面很安全的人恐怕就大失所望了。
“術士們喜歡玩這些東西,好像是將貓頭鷹的糞便、曬乾碾成粉的蜥蜴、殘留在石上的尿跡混合木炭、和鐵礦伴生的一些礦物用紙包在一起,用力砸下就能發出很大的響聲,不知道房間裡那些東西是不是也用了同樣的材料。”蘭希有點興奮的說着,她雖然看不見,不過平時和那些上層貴族混在一起,倒也見聞廣博。
“街上賣藝的人經常用那玩藝兒糊弄人,也只能騙騙無知的小孩子。”克拉克對此不屑一顧,“不過也有人用來做一些聲響型陷阱嚇嚇人倒還可以。”
阿爾豐斯搖了搖頭。一伸手,抓下門板上的一大片木條,在衣服上撕下幾片布條包將其層層裹起,用火鐮點燃,既然要大規模的引發陷阱,更加沒必要再躲藏了。
衆人眼前一亮,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們的眼睛覺得有點不適應。
阿爾豐斯一拳震鬆門板的棒口,整塊門板朝着衆人翻過來,“這東西我可以證明,絕不是嚇嚇人那麼簡單。”
火光下,百多枚帶着水果顏色的鐵片牢牢釘在入門板上。打在人身上的話保證這個倒黴的傢伙當場就得痛昏過去。這些破片如果不是打在咽喉要害還不至於馬上致命,但身體上嵌入這麼多的破片,光想想就讓人覺的心寒。
“腐爛的夜梟之糞,惡毒的蜥蜴,請將強大而邪惡的力量注入這瓶藥水,燃燒人的體膚和毛髮……”蘭希低聲背誦出來,“我就記得好像是這麼幾句,術士們搞出來的東西還真和魔法大不相同。”
“錯了,是願請邪惡之輝的眷顧,必盡焚人之心靈和!導或至極時,淨潔將會降臨。”一把混濁而沉悶的聲音從前方主幹道的盡頭傳來。對方可以看到了阿爾豐斯手上的火光,這個聲音並不是冷山,想不到在這個陷井重重的地下城他還有同伴。
“有那麼拗口的誦文嗎?”阿爾豐斯望了一眼蘭希。
“上古的東西一般都是這麼拗口的,有時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經過幾十代大魔導師歷經上千年的改革後,無論是奧術還是神術,聽上去都順耳了很多。”蘭希笑着回答,即然用不着偷偷摸摸,她索性就大聲說了出來。
“我在這裡擔任守衛已經四五十年時間,除了血族外,你們還是第一批敢從主道上過來的人類,作爲對你們勇氣的誇獎。我允許你們選擇一個好看點的死法。”這個聲音讓人聽起來無比的牙軟耳酸,好像帶着一種長滿鐵鏽的金屬所發出的碰撞聲。
巴克利也不理睬他是誰,弓弦一拉一放,一排空擊箭朝發聲的地方射去,他甚至可以通過聲音判斷出敵人的距離,而不需要目測。
其中幾枝空氣箭很顯然是觸發了布在空中的感應裝置,阿爾豐斯只聽到一路源源不絕的傳來暗器破空聲,軋軋做響的機簧聲,建築物被大型武器擊垮的倒塌聲不絕於耳。幾個渾身冒着橙紅色火苗的大型火球在半空互相碰撞之下火花四處飛濺,隱約可見黑色的氣體在距離街口五六十碼遠的距離上翻滾着、蔓延着,最後佔據了一段路面,凝而不散,將通往前方的路封死。
三、四秒過後,叮叮叮幾聲輕響傳入耳中,這是空氣箭擊中目標所發出的響聲。
“我發出這一箭後,你馬上衝上去。它會爲你開路。”巴克利拇指一頂,打開背後箭筒的筒蓋,從裡面緩的抽出一支黑頭白羽的三棱箭,箭桿上部包着一圈金屬。
阿爾豐斯將火把交給韋伯,在這裡有資格和箭矢比速度的也只有他一個人,只是他從來沒有看到巴克利搭過箭,這個卓爾精靈唯一射出的一支實體箭就是奪命箭,只差一點就可以破開魔音的護障。巴克利的箭筒裡的箭矢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四五枝,阿爾豐斯絕對相信每一枝都包含着非凡的威力,他親手摸過的那枝奪命箭就在其中。
蘭希一拉韋伯和克拉克,迅速往後退開,只有長期和巴克利相處的人才知道他抽箭時的危險性。
弓弦被逐寸逐寸的拉開,箭頭上泛起了一道道弧形的空氣波紋,巴克利的雙眼越來越紅,腕臂上的肌肉慢慢隆起。阿爾豐斯知道這是在集中注意力,這些實體箭不同於虛無的空擊箭,每一箭都必須讓射手全力以赴。
空氣中激盪的波紋範圍越來越大,巴克利身前凝起了一個巨大的空氣旋渦,韋伯手裡的火把上的火苗被旋渦吸得獵獵做響,飛灰和火星向着巴克利的方向飄去,就連地上的木屑和灰塵也都無風自動,被旋渦捲入。
箭頭上凝起了一個透明的氣體圓球,清晰可見五道氣旋像風車一樣緩慢的旋轉着。巴克利手指一鬆,喝了一聲:走!被凝聚起來的球狀氣體隨着箭體向前飛出,箭尾爆發出來的一陣狂風頓時將火把吹熄,滯留原地的毒氣,就算是用強力機簧發出的暗器,也全被箭體帶出的強烈氣流吹散,箭尾後部留出了一段沒有威脅的安全地帶。
這一箭借用了在空氣中徘徊的風元素的力量,在根本沒有魔法吟唱的情況下將風元素集中起來,由此可見這支魔法箭的威力,巴克利的射術已經不能以可怕來形容了,就連堅固的堡壘都可能會被這一箭射個瓦礫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