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乾脆閉着眼睛仰天趴在桌上,讓酒箭直接落入喉嚨,連經過嘴的那一步都被省去了,它對美酒的要求絕對是多多益善。
“你估計天上那塊東西大概有多重?”阿爾豐斯側頭向韋伯笑着問道。
“聽聲音大概有五十鎊,你能猜出是什麼?”韋伯緊接着向奧帕問下去。
卡爾、洛卡和凱瑟琳聽得一頭霧水,他們三人不知道阿爾豐斯和韋伯說的是什麼。
“太快了,聽不出來,估計是個鐵錘之類的東西。”奧帕聽了一兩秒,搖了搖頭。
阿爾豐斯嘆了口氣,雙手送出,將身邊的卡爾和凱瑟琳的木椅座位向旁邊移出兩尺,韋伯也拉着洛卡的椅背,將他拖到了安全地區。一波又一波的暗殺偷襲就像附骨之蛆般跟隨着他們,難道真的只有躲在船上才能免受打攪?
卡爾已經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經歷上一次街道暗殺,警惕心也有所上升,他馬上拔出腰間的匕首藏在手心。凱瑟琳和洛卡兩人還愕然不知所措,他們全沒有做好被暗殺的準備心理,在蘭西帝國誰敢對他們做出這些事?
“那東西里面沒有佈置有什麼陷阱……”奧帕還沒將擔心的話說完,頭上木製的涼棚被一件重物撞穿一個大孔,一把黝黑的大鐵錘正好砸在放着酒杯的木桌正中,巨大的撞擊聲中粉塵四處飛揚。
幾乎所有的酒客都大聲尖叫着逃離了酒鋪,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經歷一次之後會讓人連睡覺都厄夢連連。
“從破空聲聽上去這是個實心物體,而且使用者的力量計算得很準,只能造成驚嚇,不會傷人。”阿爾豐斯慢悠悠的說着,就在剛纔鐵錘破頂的瞬間他已經將瘟疫抱在懷裡。
幼小的瘟疫還眼巴巴看着地上被砸成一團的酒桶,它還不相信自己買下的可口飲料就這麼變成了滿地的酒漬。過了兩三秒,突然從喉頭髮出一陣吱吱喊聲,明亮的小眼睛裡竟然射出狠毒的光芒,砸碎酒桶的傢伙,一定要讓他屍骨無存!要是瘟疫能說話,怕是一定會這麼叫嚷起來。
一直看着瘟疫長大的阿爾豐斯很明白它的想法,輕輕一巴掌甩在它臉上,“要報復,就得擁有凌駕於對方的實力和周詳的計劃才動手,要是讓對方知道你的動機,危險性就大大增加了。光靠表面的恐嚇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明白嗎?小傢伙。”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其實是阿爾豐斯少年時期的真實寫照。
瘟疫聽懂了阿爾豐斯的話,不再叫喚,擡頭往破洞口看了看,隨即點點頭,純潔的小眼中多出了一點黑龍特有的陰鷙。
酒鋪裡的老闆帶着兩三個夥記衝了出來,阿爾豐斯還以爲他們是出來將自己這些外來人趕走。
“十分抱歉,女士先生們,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不介意的話請換個位置繼續喝酒看風景,所有的損失由敝店一力承擔。如果各位感到不安,我們將全部退還酒錢。”老闆急得擦了擦頭上地汗水,非但沒有將阿爾豐斯他們趕走,還不停進行道歉,好像發生這種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錯。
幾個打雜的夥記將碎裂的木頭和鐵錘移到一邊,迅速換上一張嶄新地木桌。
“我們只是一羣普通的十字軍,並不是什麼大人物,用不着這麼尊敬我們。”阿爾豐斯繼續端坐,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剛纔那一錘在他眼裡和一粒灰塵沒有分別。
“先生,不管您們是什麼身份,只要來到敝店,就是我們最尊敬的客人。在這裡發生意外,是我們招待得不夠周到,纔會令您蒙受不必要的損失。”老闆一臉誠懇的說着。
“可我們只買了不到兩個金幣的酒而已。”奧帕不解的看着老闆。
“就算只買一個銅角的劣酒,也都是我們的客人,先生,酒可以分等級貴賤,可客人在我們眼裡都是一樣的。”
這纔是真正的生意人,他們能在衆多的同行競爭中生存下去,不求多高明的銷售技巧,也不在乎什麼社會關係,靠的是良好的服務態度。
說話間那兩個收保護費的壯漢也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順着山道走了上去察看情況,另外一個徑直向阿爾豐斯走過來,看他的動作和普通的士兵沒有太大差別,可能只是受過一些軍事訓練。這種人對付平民綽綽有餘,真正打起來他連作爲洛卡的對手都嫌不夠資格。
“事情我們組織會進行處理,請大家不必費心。”他向在涼棚裡喝酒的人大聲說着,雖然只剩下不到十個酒客。
“你知道揮動這種鐵錘需要多大的力氣?你又知道從三百尺高的山頂將它這麼準確無誤的砸在被涼棚遮擋的桌子上需要什麼樣的判斷?就憑你?我看不出你有什麼辦法能夠處理這件事。”韋伯覺得這個混混很奇怪。
“確實,我沒有能力處理,不過我們收了老闆的錢,再難的事情都得爲他解決,他可以退錢,我們瑪菲亞卻不能這麼做。”那個大漢瞪了韋伯的淺黑色頭髮一眼,“雖然我們西卡諾人很憎恨蘭西的高盧人,不過既然你們付了錢,在付費的地盤上一樣會得到良好的保護。”
兩個人從彎曲盤旋的山道一直走了下來,其中之一就是另外那個上去察看情況的混混,他胸口的衣服被一個身高只及自己腰部的人扣住,身不由己的在那個人牽扯下跟着走下山。
“我們的父親不會放過你。”那個混混大聲喊着。
“你忘記自己的誓言?緘默安寧百年。”站在阿爾豐前面的壯漢喝了一句,那個被控制的人頓時緘口不語,壯漢轉頭看着那個身材矮小的人,“朋友,這裡是瑪菲亞的地盤,做事希望能適可而止。”
那個劫持人質的傢伙是個矮人,身高不滿四尺,大手大腳顯得粗壯異常,下巴留着一叢捲曲的大鬍子,他沒有理會壯漢的喝問:“誰是阿爾豐斯?”
阿爾豐斯伸出食指在自己鼻頭點了點,“我就是。”
“太好了,你知道不知道現在自己的身價是多少?你的價格三天前又漲了百分之十,僱傭我吧,一年只需三千金幣,圍着你打轉的蒼蠅將消失得無影無蹤。”矮人的通用語說得很快,吐字卻稍嫌不夠清晰,聽起來很彆扭,好像缺乏平時的口語練習。
這算怎樣的自薦?在別人喝酒的時候一錘將木桌砸爛以顯示自己的本領?憑這一錘就值三千金幣的年薪?這個矮人實在是太過異想天開了。
洛卡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無聊而且單純的人,摸了摸火紅的頭髮,指着矮人哈哈大笑起來。
阿爾豐斯不禁搖頭嘆息,就憑這麼個頭腦簡單的傢伙能打敗索命魔音這類挑戰者?就算是出鬧劇也不該這麼個演法吧。懸賞的價格又升了十一萬金幣,教廷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這個矮人顯然已經跟蹤了好一段時間,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會在這個小酒鋪喝酒。這座小石山上像這樣的酒鋪不下五六間,每間酒鋪的格局看起來都差不多,要是在山頂隨便拋一個鐵錘就能砸中自己這張臺,這種巧合比在路上撿到一塊金子的機率還要少,更何況他已經指命道姓要求僱傭,這是一個有預謀的行動。
而眼前這個矮人應該並不像他所說的話那麼簡單,他會不會是一個提前混進來的臥底?伺機配合刺客的行動?阿爾豐斯不能確定,至少這個矮人還沒有表露出敵意,要是他連這點氣量都拿不出來,恐怕會在士兵心理產生不必要的負面影響。
身份這東西確實很好,不過有時卻會很累人,身份和地位越高,就越得裝出相配的氣量,其實要是沒有那麼多人在場,阿爾豐斯馬上將矮人幹掉之後就能揚長而去,可以免去不少思考的心力。
矮人鬆開那個混混的衣領,伸手拿起地上的鐵錘,“呼呼”的揮動着,“用不着考慮那麼多,我的耐心沒有你想象中的好。”
阿爾豐斯手指疾伸,一把抓出在空中落下的鐵製錘頭,笑容滿面的看着矮人,“你有本事拉動一步。我就接受你的條件。”
矮人一拉之下鐵錘紋絲不動,伴隨着連續三聲雷鳴一樣的暴喝,小眼瞪得混圓,眼球裡的血絲逐漸增加,被泥灰染黑的面上隱隱冒出了紅光,這都是用力過度的表現。可惜鐵錘聽不到主人的呼喊,就像天生連在阿爾豐斯手裡一樣,任他怎麼用力就是穩穩停在半空,連晃都沒晃一下。
雖然阿爾豐斯面上沒有表示,心裡卻大爲震驚。矮人天生臂力混厚,他們既然可以在存在礦脈的地方建造出規模龐大的底下宮殿,手上的力氣當然會比平常人大上很多,剛纔矮人連拉三次,發力一次比一次大,第三次他幾乎連人帶錘被拖了過去。這種硬碰硬的力量比拼來不得半點馬虎,全靠實力說話。
阿爾豐斯沒心思和他再耗下去,肩膀一沉,把矮人的前拉力卸在一邊,手腕輕巧一轉將錘柄從矮人手裡抽了出來,由始至終,阿爾豐斯沒有移過一步。
“就憑這種本事還想賺那麼一大筆佣金?建議你再去挖幾十年鐵礦,不然怎麼死都不知道。”卡爾將矮人當成了空口說大話的人,阿爾豐斯和矮人之間的較量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其中過程,其他人只是看到鐵錘停了五六秒,然後就被阿爾豐斯奪了過去。
矮人默默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武器這麼容易就被阿爾豐斯奪去,還以爲是自己的手在不經意間打滑了一下。“你剛纔放了個魔法,我知道有一種油膩術,可以讓受術者的手變得像塗滿油脂一樣。”他大吼起來,無論是誰在最初接觸阿爾豐斯的時候都會將他看成一個法師,這種卸力的技巧沒有大量的實戰積累和長期對武技的練習是不可能達到的。
卡爾他們包括凱瑟琳在內全都大笑了起來,看錯阿爾豐斯的人不止矮人一個了,要是他知道阿爾豐斯不會一丁半點的魔法時究竟會怎麼想?
阿爾豐斯童心大起,握着鐵錘的手掌心向下平平伸了出來,鐵錘好像被釋了魔法一樣貼在手心,沒有掉到地面。
“這是什麼魔法?”阿爾豐斯問道。
“力……力場術!”矮人回答着,他的臉不是變紅,而是紅得發紫了,變得和原來淡黑的面色差不多一樣,別人反而不能分辨出來。
只有韋伯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同爲武僧的他真正看出了阿爾豐斯用的不是什麼魔法,而是內勁的反吸力。一般掌心的內勁都是往外吐出造成打擊傷害,阿爾豐斯在內勁吐出的瞬間手心微縮,內勁往回收起,在掌心形成一個小小的吸力場,只要維持吸力和鐵錘的重量之間的平衡就能做到將鐵錘吸起來的怪異現象。
玩這個把戲要對內勁的控制要拿捏得恰到好處,太輕會控制不住物品的重力,太重則讓人看出痕跡。用身體制造出的吸力看起來和力場法術差不多,但是使用時的難度卻是不能同日而語,法術造出來的力場是不能移動的死物,而人的身體卻能隨時的移動,要比法術靈活得多。
“很遺憾,我不能讓你成爲我的護衛。”阿爾豐斯將鐵錘塞回矮人手上,“我們該走了,出來太久恐怕讓上司看到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