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翼鷹馬肯定的點了點頭:“我不會記錯。魔巢絕對就在前方五六百里。”如果你被別人追殺過無數次,只怕想記錯都難。
這就是所謂驚弓之鳥。
體型龐大威力無雙的四翼鷹馬對於那隻巨怪來說,依然只是一隻小小鳥罷了。
蘇永來回走了兩步才拍了一下腦袋:“跟你們久了,連我的智商都低了不少……”
衆人怒目而視。
卻聽得他笑嘻嘻說道:“那隻巨怪在千年之前或者就是活動在前方五六百里之內的範圍,但過去這麼多年,既然黑雪州那邊有言碧空攔着無法擴張,就只能往另一邊走了……”這也是黃金城在十多年前被侵佔的緣故。而巨怪的魔巢,更是猶在黃金城的外圍,已經逼近了西域的邊緣。
衆人也恍然大悟。
“待天一黑,我們就加速離開死亡之海這片沙漠,立即救回海神大人莫拉瑪。”儘管距離魔巢還遠,但老鷹馬依然心有餘辜。它雖然不清楚蘇永在許願池找到了什麼,但也想到是找到了能醫治海神大人的藥物。
正因爲如此,它也才鼓起勇氣,最終下了這個冒險的決定。
蘇永點點頭,忽然黯然嘆口氣,眼光變得有些迷離。他望向遠方沉默了許久,才悠悠說道:“白鹿天馬,也不知怎樣了?”他的天馬坐騎跟隨他們一同跌落黃金城的祭壇之中,因爲體型的關係,卻是無法跟隨他們從牆上那個通道鑽出。
這麼些天過去,縱便它身上攜帶着口糧與飲水,但在那幾乎密封的地下房間裡哪裡能夠出來?何況那外面還遍佈着無數兇惡的沙蜥。
想起當初從夜晚追到白天、用瓜子誘惑天馬的點點滴滴,他心裡一陣心酸。
魔都最理解一名將軍跟生死相隨的戰馬的感情,而樓蘭公主更是被白鹿天馬救過一次,當下也都有些黯然。而老鷹馬雖然不清楚什麼天馬,但看他對一匹坐騎如此在乎,也是暗自感動。
他們眼看着蘇永默默的走到一座沙丘之下閉目運功養神,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大眼瞪小眼相顧搖頭。
然而當蘇永運功幾周天,失魂落魄的抽出血刀無意一看時,竟然發現了血刀的第五道口訣。
上面赫然現出六個紫紅小字:“得訣其五--錯覺”。
錯覺?蘇永緊握血刀,感受到血刀似乎要努力掙脫自己的手心,他握刀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不停抖動起來。
血刀要帶給自己什麼啓示?他苦思半晌,終於皺緊眉頭,在腦海裡問了句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鑄劍師今天似乎心情不錯,難得的用調侃的語調蹦了句。
“我沒有殺夠十個統領,怎會有口訣?”蘇永清楚的記得不久前還曾經問過這位老頭子,當時老頭還建議他越級殺兩個帝王,讓他一身冷汗。
殺夠十個士兵的時候,讓他領略了第一訣,明白了身法的重要;殺夠十名士長,他懂得了刀式與速度,硬從老頭口中撬來了雷霆三擊的奇妙招式並一直沿用至今。
殺夠十個都頭,第三訣令他明白了刀勢;血刀第四訣則是讓他明白了手中無刀心中有刀,控制身遭事物爲自己所用的道理。
但第五訣的錯覺呢?
老頭幽幽說道:“在我們那個年代,雖然我並沒有遇上過靈獸,更不曾與它們相鬥過,但已然懷疑世上有這麼一種奇特的生物。所以也把這種理念放在了鑄造之中。”
老頭那個年代也沒有尊者這種稱謂,更不曾像千年前的神靈仙道之分。在數百年之前,似乎是以劍爲尊,以劍入道,到處活躍着劍客劍師這種修劍人士,他們除了練劍,還鑄劍,從製造武器刀具中尋求道法領悟。
於是數百年前的無數血脈刀中就有了龍血刀這麼一把神兵利器。
而老頭子口中的靈獸,無疑就是指鷹馬、雪精、冰靈這一等奇異生物了。
蘇永眉頭皺緊,不動聲息的看了遠處的鷹馬與樓蘭等人一眼,纔在腦海裡哼道:“那你把靈獸歸爲哪一等?難道跟帝王同等?”
“錯。”鑄劍師得意洋洋的道:“帝王比統領高一等,而靈獸猶在帝王之上。”老頭子似乎在打量遠處的四翼鷹馬,半晌後嘆口氣讚歎着補充道:“正因爲我沒有見過靈獸,是以把它們看的更高一級。”
蘇永不由苦笑一嘆。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血刀第五訣會提前出現。如果殺兩個帝王能抵過好幾個統領,那麼……這把曾經抵在四翼鷹馬脖子上喝過靈獸鮮血的血刀,恐怕早當他完成了第五訣任務。
“那爲什麼我感覺有點抓不住刀了?”蘇永張口結舌半天才問出了下一句。
“這是……錯覺。”鑄劍師聲音漸漸變小,沒有再搭理他。
手中的血刀一會變得像烙鐵般炙熱無比,一會變得就像黑雪州的千年寒冰。蘇永輪番用雙手交換着才能勉強抓住。
他走到魔都將軍等人面前,好容易用右手支持着舉刀片刻,纔對莫名其妙的衆人道:“你們看到有什麼特別嗎?”
“你的手在抖。”樓蘭奇怪的看他一眼:“一把刀有什麼看的?”
四翼鷹馬也瞪着大眼不明所以,還以爲他受到了刺激精神有些失常了。
魔都疑惑的看他一眼:“蘇將軍怎麼了?怎麼好像舉着千斤巨巖似地?這把刀很重?”
蘇永有些鬱悶的遞給他:“你來拿着看看。”
魔都皺眉接過,拈量了一下,沉吟道:“恩,刀把有些冰涼,整把刀重量不到六斤,採用的是你們炎龍北邊的血脈山的礦石……有什麼問題麼?”
“不燙?”蘇永等了半晌才問道。
“不燙啊。”魔都剛說完,樓蘭就突然把刀搶了過去。
“我也來看看。”
樓蘭抓在手中還像模像樣的比劃了兩下。
“不錯,挺輕巧的,我都用的很順手。”
然而蘇永的手一摸上刀把立即彈了開來。那把血刀在他接觸之下,比通紅的烙鐵還要燙的多。
怎麼會這樣?他一屁股坐到沙地上,不停的問自己。
樓蘭把血刀插在他面前,輕輕拉起他的手:“也許天馬沒事跑出去了……”
蘇永茫然的搖了搖頭,強笑道:“我沒事。”
他們都認爲自己因爲天馬弄得精神失常?他無暇解釋太多,緩緩閉上雙眼,在有些滾燙的沙地上沉思起來。
一直到太陽就要落下的時候,他的雙眼才猛地睜開。
“魔都將軍,接我一刀看看。”蘇永一把拔出地上的血刀,突然向魔都輕輕砍去。
這一刀非常慢,非常慢,比烏龜還慢,甚至比蝸牛還要慢。
連樓蘭都相信自己能輕易躲得過這麼一刀。
但偏偏魔都躲不過。
魔都剛笑着打算答應一聲,就發覺血刀已經架在了自己脖子之上。
他用力搓了搓眼睛,察覺到那把血刀的寒意,脖子上的肌膚不禁起了一層疙瘩。
“怎會這樣?”他嘶聲問道。
樓蘭與老鷹馬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滿是詫異。他們都看到了蘇永的出刀,卻都沒看到血刀是怎麼突然到了魔都脖子之上。
“你砍我一刀試試。”鷹馬沉聲道。
依然是緩慢無比的一刀。
蘇永的出刀,招式,力度都平平無奇,距離鷹馬隔着根本無法夠得到的距離。
但這把看似還要半個時辰才能砍到的血刀卻在瞬間發出咔的一聲脆響,明明還在遠處的鷹馬身上已經有一根羽毛碎開。
“爲什麼?”四翼鷹馬的聲音都有了一絲震驚的情緒。如果不是它早有防備,恐怕都無法抵擋住看似這麼慢的一刀。
“這是錯覺。”蘇永的嘴角浮現了久違的微笑。他長長吁了口氣:“你看似慢,其實快;看似無力,其實是全力一擊;看似夠不着,其實砍得到。”
這就是那血刀帶給自己的啓示。在別人手裡,血刀並沒有什麼變化,在自己手中卻是時冷時熱。而別人看似緩慢無比的一刀,他徐徐伸出的手臂,卻不知有着多麼高速的顫抖。
那種高速震盪劃出的影子快到極致,竟讓人感覺到沒有在動,還認爲是靜止狀態。而他的攻擊與血刀本身,卻已經化做了虛影,無聲無息的到了對方最危險的位置。
這是一種比利用萬物來攻擊更爲可怕的功法,因爲利用其他實物來攻擊畢竟還是可見的,而這種攻擊幾乎是難以發現的,比感應還要快了一分。
就算是遇到比他更高修爲的對手,也恐怕會被錯覺所迷,防不勝防。
此刻血刀握在手中,已經沒有了冷熱交替的狀態,是因爲他已經完全領悟了錯覺的技巧。
而他也在此一刻,真正的邁入了武道高手的行列,與血清風、洪元霸等人一同站在了武道的最高處,傲視天下的英雄與強者。
血刀緩緩入鞘,蘇永眯眼看了看天邊僅剩一線的太陽,話聲中充滿了信心。
“走吧,到了黃金城你們先出去。我還是想找找我那匹馬兒。”
“你要我在那裡空降你下去?”四翼鷹馬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