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登極大典,往九卿朝房列隊赴太和殿恭賀。”
“二十一日,林鯤宇邀晚酌,劉雲生在。”
“二十二日,雲生早過,留飯。”
“初七日,林鯤宇爲起一六壬課,佔出洋吉凶,雲:‘大凶,主同室操戈,日在昏晦中,勢且不能成行,即行亦徒受矇蔽欺凌,尤不利上書言事,伴侶僮僕,宜皆慎防……”
“初九日,再次陛見,回寓後,林鯤宇來,暢論洋務。後劉雲生亦來。”
“十二日,賡臣邀同石翹、雲生飲於湖廣會館,得五古四章書法,朴茂蒼勁,雲生亦擅書法,可謂情趣相投……”
“三月初七,餘之生日,石翹、雲生作東,邀鯤宇至龍樹寺賀歲,隨至便宜坊小酌。”
“十一日,兵部值日後請得十日假,與賡臣、鯤宇、雲生、石翹遊陶然亭。”
“十七日,復與諸友遊萬柳堂,得佳句頗多,以雲生句最妙。歸來又相去復興居小酌。”
“二十一日,又續得十日假,與雲生等人出西便門至白雲觀,觀純廟碑文,歸復至廣和居小飲。”
“二十六日,再與雲生等人遊什剎海,步至積水潭。……終日應酬不休,殊苦人也。”
“二十七日,陛見得旨,著準開兵部左侍郎署缺,原派出使英國欽差大臣差使,仍著屆期前往。雲生來賀,並告蘭蓀尚書保舉其爲副使。一同出洋見識,餘心甚慰。此行有云生作陪。當無憾矣……”(的確可以無憾了)
《李文忠公集:復丁雨生中丞(正月十四日)》:
“惠示議覆總署六條大稿,披讀再四,逐條皆有切實辦法,大意似與拙作一鼻孔出氣,而籌餉條內推及陸路、電報、公司、銀行、新疆,鐵路用人條內,推及農商受害,須停止實職捐輸。此皆鴻章意中所欲言。而未敢盡情吐露者。今得淋漓大筆,發揮盡致,其比喻處、痛快處,絕似披公來書,所謂現出全體怪象,雖令俗士咋舌,稍知洋務者。能毋擊節歎賞耶?鄙論漸棄新疆、弛禁罌粟、擴充洋學各節,頗爲腐儒所疑詫,實皆萬不得已之謀。尊議略爲發明,而不爲過激之談,足見執事洋學果進,揣摩時趨。亦大有進境,直將優入聖域,豈徒四科、十哲已哉?方廷旨飭議,時春帆勸即鈔寄尊處代擬,因期限過促。展轉誤時,又恐近年沈酣古籍。不復自出新義,乃冬間兩次來示,並未及提,詭秘殊甚。拙疏到後,復傾筐倒篋而出之,若非鼎湖之變,此事早經議結,亦無從代上矣。去臘十八日赴京叩謁梓宮,晤樞廷文、李二公,皆詢執事何時北上?總署以各省複議到齊,惟幼丹與鄙人兩議切實,餘多對空策。今春自林鯤宇進京後,當京廷臣會覈定議,擬開篆後據情鈔折入告,或無遲誤。蔣薌泉冬月抵京,旋即病故。曾沅翁臘初入都,適國喪未能召對。筠仙正初抵京,已召見數次。恭邸贊鯤宇洋務精透,似將大用。兩宮垂簾,朝政清明,遣戌衆太監,誅黜佞臣,尤見剛果。執事久經宣召,曾服勤於先朝,際此時艱,亟應投袂而起,毋再濡滯觀望,致滋疑議。至於用行舍藏,其權仍操之自我,如到京後所如不合,或用違其才,尚可從容辭退也。”
“幼丹洋務、船政,比之時人,似勝一籌。其鯁亮公忠,不避艱險,尤爲罕倫。中外聲望日起。臺灣已議準設撫就駐,想當別有措置。其複議稿及日意格、張斯桂條陳,鈔呈臺鑒,餘子碌碌,更不足數。筱南久未來津,去冬作古。省三仍在肥鄉。召民回粵,未知何時赴任?竹堂亦非使才。荔秋爲古巴華工一事,赴都辨論。何子莪謂其能使絕域者,未審志趣、才器何如?筱宋春間能否北來?此投時利器也。”
“這劉錫鴻的副使一職,是李蘭蓀尚書保舉的?”林義哲得知劉錫鴻成了郭嵩燾的副使的消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回大人,正是李尚書保舉的。”親信僕人林福答道,“聽說諭旨明日便可下達。”
林義哲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出使時李鴻藻安排得意門生洪鈞作爲自己的副使,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林福看到林義哲嘴角的冷笑,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自從上次日本人行賄事件後,他本以爲林義哲會尋個由頭將自己掃地出門,但他沒想到的是,林義哲竟然對他青眼有加,讓他成了自己的心腹。
正是從那一次起,他的心裡,就永遠的斷了背叛林義哲的念頭!
在他看來,這個老爺身上,有着太可怕的神秘力量!
“還打聽到什麼別的消息沒有?”林義哲不動聲色的問道。
“老爺問宮裡頭劉大總管的事兒,我打聽到了。”林福趕緊回答道,“那一天,是劉大總管奉了東佛爺的旨,把大行皇帝身邊兒的太監和他臨幸過的宮女和答應,全都處死了,聽說一下子死了五六十號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義哲嘆息着點了點頭。
宮裡的事情,一貫如此!
“劉大總管現在怎麼樣?”林義哲想起了那天劉誠印的佝僂樣子,又問道。
“小的打聽着了,劉大總管患的是‘石麻’之症(結石一類病),已有多年了。”林福答道,“大人那一陛見之後,劉大總管便病倒了,西佛爺還親去探望了一回,囑他好好調治。”
林義哲知道劉誠印病倒是因爲受了巨大的刺激,引發了宿疾,不由得有些替他擔心起來。
看來,自己還應該在醫藥衛生方面,投入得更大一些才行!
哪怕不爲了改變歷史,改變一下身邊人的命運,也是好的!
“大人,還有一事,小的想提醒一下大人。”林福說道,“老爺的泰山老大人,一個多月前便奉召來京陛見,這兩天便要到了。”
聽到林福的提醒,林義哲心裡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這兩天光忙活別的事,竟然把這件事給忽略了!
自己的這位老丈人,因爲自己的關係,已然重新蒙恩起復,要來京陛見了!
自己現在京裡,自然是要和他見面的!
問題是,自己自從穿越以來到現在,和老丈人只有書信往來,面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雖然自己在陳婉處見過陳湜的畫像,但這個時代的中國人畫像,重寫意而不重寫實,和本人真實的面貌相差極大,“按圖索驥”的話,只怕是要認錯人的!
再說了,據陳婉說自己和她是青梅竹馬,陳湜要是一旦提起小時候的事,他可是難保不穿幫漏餡的!
“多虧你想着。”林義哲苦笑了一聲,“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大人忽憂,小的幫着大人想着呢。”林福道,“進京前夫人便囑咐小人,一些細小的事,多幫大人想着點兒,小人時刻記着。只要大人別嫌小的嘮叨便是。”
聽到林福的話裡對陳婉透着難言的敬重,林義哲不由得暗暗感嘆陳婉的持家有術。
想到現在的陳婉應該是三個小兒女纏身,林義哲的心裡突然涌出對妻子的強烈思念之情……
福州,林義哲宅第。
“砰!砰!”
後花園裡不時的傳來陣陣鞭炮似的清脆聲響,讓正在給外孫女餵飯的陳夫人嚇了一跳。
“這……又是怎麼回事?”陳夫人看着女兒陳婉對後花園傳來的聲音充耳不聞,而是在給4歲的兒子林冠臣餵飯,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語曦在後花園放槍呢。”陳婉笑了笑,說道。
“什麼?放槍?鳥槍還是洋槍?語曦這孩子也太……”陳夫人大吃一驚,急道,“槍炮無眼,才七歲的女娃子,你就讓她整天舞刀弄槍的,你也不怕她出了事,後悔終身!”她說着,放下了飯碗,便要去後花園。
“沒事的,娘!”陳婉笑了笑,“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不是打仗用的火槍,只能夠打火柴,放響兒聽的。”
“就算是玩意兒的槍,可語曦是女娃子喲!現在就玩這些個東西,還不玩野了?將來可怎麼嫁得出去喲!”陳夫人數落起女兒來,“你這孩子,怎麼教的女兒!等孩子他爹回來,看他不找你算帳!”
“娘!沒事的!鯤宇不會怪我的,那槍還是鯤宇給她親手做的呢!”陳婉聽到母親提起自己的丈夫,抿嘴一笑,眉宇間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鯤宇想是也和你學的!”陳夫人佯怒的瞪了女兒一眼,說道,“當初就不該讓你去學武,當年兵荒馬亂的,讓你學點兒防身的技藝,是怕你碰上歹人吃了虧,誰想到……鯤宇當年多麼文靜秀氣的一個孩子,生生的叫你給……”
“瞧您說的!娘,鯤宇纔沒象您說的那樣兒呢!”陳婉撒嬌道,“女兒現在都是誥命夫人了,娘,您口下留情,就給女兒留些顏面吧。”
“好好好,我不說了,反正哪,你給我記好了,冠臣可不能變成語曦那樣兒!”陳夫人笑着起身,抱過了外孫林冠臣,在他紅撲撲的小臉上親了一親,“冠臣以後可是要考狀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