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西寬二郎的樣子,日本陸軍士兵們發覺了不對,也都紛紛起身,擡頭向樹上望去。
一棵棵大樹上,倒吊着一具具屍體,由於它們一開始被大樹的枝杈陰影所遮蔽,日本士兵們沒有發現,但現在當他們走到了合適的角度後,這恐怖的景象便一覽無餘了!
看到這幅圖景,西寬二郎的身子因爲憤怒而發起抖來。
“快!把他們放下來!”西寬二郎大喝道。
幾名薩摩武士攀上大樹,抽出武士刀來,向吊着屍體的樹枝斬去,屍體開始紛紛的從樹上掉落下來,使這一情景變得更加的可怖。
一具屍體重重的摔在了西寬二郎的面前。
西寬二郎呆呆地看着這具無頭的屍體,他這纔想起來,爲什麼沒有福原豐功少尉等人的影子。
他們原來都在這裡!
西寬二郎向遠處望去,看到幾個大樹的陰影下,也有幾具無頭的屍體。他們應該是在離這條大路不遠的地方被吊起來的,興許就吊在遠處的那根樹杈上。
不能說格西寬二郎對他們的死亡感到巨大的悲痛。如果是在那些戰火紛飛的年月,人們對於死亡便會已經習已爲常了。但現在重要的是,這些人的死亡方式。
顯然,殺死這些日本人的,並不是中國的軍隊。這些日本人可以賭咒發誓,打賭、鬧熱病、發傷寒、以及得各種少見的絕症,甚至見不得人的髒病,但是他們決不該是這樣的被恥辱的斬首的死法!用斬首的方法,是當地有獵頭習俗的生番!
看來,就在這片樹林裡,除了與他幾乎素不相識的福原豐功和這些已經被斬首的日本士兵找到自己的歸宿之外。也要決定他們這些人的命運了,因爲他們將要繼續完成他沒有來得及完成的任務。
西寬二郎又朝那黑糊糊的林子深處望了一眼。一棵棵大樹彷彿彎得更低了,顯出一付張牙舞爪的樣子。西寬二郎本能的把步槍拿到身邊,打開保險。
他本來打算要部下把這些屍體掩埋起來,但現在看,恐怕不行了。
一陣涼爽的薄暮微風掠過林子,吹得那堅實的樹葉子發出了短促的沙沙聲,又有幾顆果實掉了下來。遠處,有一株小樹。一隻綠色的小鳥在它那乾枯的樹梢上落了下來。它東張西望的。一點也不怕人。它吱吱叫了一陣子,就攢動翅膀飛了起來。
所有的日本人都感覺到了不安,在放下了所有吊着的無頭屍體之後,薩摩武士們跳下了樹,紛紛收起了武士刀。舉起了步槍。
小鳥刷地從西寬二郎的頭上掠了過去,它那小小的翅膀扇得空氣微微振動起來,讓西寬二郎感到一陣微涼。它又叫了幾聲之後,便朝着只有它自己知道的目的地飛走了。
西寬二郎打出了一個“前進”的手勢,日本士兵們呈散兵線散開,舉起上了子彈的步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日本人的隊伍緩緩地行進在密林中。他們走走停停。每當遇到地形複雜之處都要小心翼翼地觀察,確認沒有危險才繼續前進。寂靜的森林中偶爾能聽見他們撥開雜草或砍斷灌木枝條發出的細微聲響。忽然,西寬二郎看見隊伍前面的幾名薩摩武士兵停下了腳步,伏了下來。他知道他們準是發現了情況。便朝身後緊跟的部下們打了個手勢,伏下身子,仔細的觀察着。
突然,槍聲驟起。子彈雨點般地撲來。頃刻間,走最前面的日軍就有數人被擊倒。後面的人立刻開始退縮起來。
西寬二郎聽到這清脆的槍聲,和遠處淡淡的輕煙,這才相信,那些逃回來的農民士兵沒有說謊。
對方使用的,的確是真正的步槍!
林子的左邊突然也響起了槍聲,西寬二郎轉頭望去,立刻看到十餘名日本士兵象割草的一樣的被擊倒在地!
一名日本士兵被擊中了腿,在那裡大聲的慘叫着,他揮舞着手臂,向身邊的同伴求救,一名日本士兵剛想衝過去幫助他,他的胸口突然噴出一股血線,他的身子僵了一會兒,便仰面向後摔倒。
看到同伴被打死,那名受傷的日本士兵更加驚恐的大叫起來,但他的號叫聲瞬間嘎然而止。
西寬二郎清楚地看到,一發子彈飛來,鑽進了那名士兵張大的嘴裡!
雖然受到了突然襲擊,日本人的隊伍發生了混亂,但這批以薩摩藩武士爲主力的日軍偵察部隊的作戰素質明顯要比農民兵高一些,他們很多人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馬上用步槍開始了還擊,一時間林中槍聲四起。
西寬二郎終於看清了面前的敵人——那是一羣身穿白色布衣,打着赤腳的生番,人數約有100多人,每個人的手裡都拿着一支步槍,他們的隊形散亂,一個個弓着身子,躲在石頭或大樹的後面向日本人射擊,他們每打一槍便跑到另一個地方,不斷的變換着藏身地點。
西寬二郎舉起步槍,瞄準一個生番開火,但子彈卻並沒有擊中對方,而是打在了他身邊不遠處的一棵樹身上,這個人十分機靈,飛快的跑開了,差不多與此同時,另一名日本士兵也向他開了火,但仍然沒有打中他。
那個生番跳到了一處草坡下,弓着身子,以一種非常隨意的姿勢站在那裡,但手中的步槍卻端得又平又直。
“砰!”對方開火了,西寬二郎轉頭望去,看到一名日本士兵應聲而倒。
西寬二郎心中暗驚,他暫時停止了射擊,躲在了一顆樹後面觀察戰況,他注意到日軍的排槍火力雖然密集,聲勢駭人,但似乎並沒有多少子彈擊中敵人,每一次排槍過後,只有幾個生番被擊斃或擊傷,而生番們雖然不集中火力開火,但槍法卻可稱神準,差不多每有一個生番開一槍,便會有一個日本士兵倒下去!
雙方不停的相互射擊,被打死打傷的日本士兵越來越多,雖然日本士兵在猛烈的射擊,想要壓制生番的火力,但生番似乎對日軍的火力壓制沒有什麼概念,他們雖然擋在日軍前進的路線上,目的是阻止日軍前進,但他們似乎過於珍惜自己的子彈,每一次射擊,都務求殺死殺傷日本人。
生番精準的槍法的威力開始顯現出來,死傷累累的薩摩武士們無法忍受了,沒等西寬二郎下命令,薩摩武士們便拔出了武士刀,號叫着向生番們衝了過去。
受了武士們的感染,那些沒有武士刀的日本士兵紛紛停止了射擊,將刺刀抽出,裝到了步槍上,然後高聲怪叫着和武士們一道向前衝去。
“混蛋!”西寬二郎看到這一幕,狠狠地罵了一句,但他對此也無能爲力,只能和其他人一道,向前衝去。
看到日本人發起了衝鋒,生番們一邊後退,一邊射擊着,子彈雨點般地落在日本人的隊伍中,不斷的有人栽倒。西寬二郎看到一發子間把一名日本士兵的左眼打了出來。好多人沒有接近敵人便已經受傷了。敵人雖然在後退,但卻並沒有退縮。他們就地依託掩蔽物,開始集中火力向日本人射擊。
日本人又倒下了一片,但武士們終於衝到了敵人面前,正當他們揮舞着武士刀,準備上前砍殺時,地面突然陷了下去!
差不多有數十人掉了下去,緊接着便是銳利的東西刺入肉體的恐怖聲音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小心!有陷阱!”西寬二郎停下了腳步,揮舞着手臂大聲的喊了起來,“不要過去!”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不知從哪裡突然飛來一排利箭,直直的射入日本人的隊伍當中,伴隨着一陣慘嚎,又有數十人倒了下去!
一支箭就從西寬二郎的臉側飛過,“奪”地釘在了他身旁的一棵樹身上,西寬二郎感覺臉上一陣刺痛,他趕緊蹲了下來。
到處都是飛射的利箭,西寬二郎和日本士兵們看不到有人射箭,但箭卻從林間不斷的飛射而來,就好象他們早就存在於林子當中一樣!
西寬二郎看着不斷中箭倒下的日本士兵,突然明白了什麼,一顆心不由得跌落到了谷底。
生番們應該是早就在這裡佈設下了陷阱和發射箭矢的機關,那些吊在樹上的屍體和前來進攻他們的這些使用步槍的生番,其實就是爲了引誘他們進入這片已經預先做了佈置的樹林!
而當他們進入,生番們退到安全地方後,潛藏的生番便打開了機關,用這些雖然原始但卻致命的武器來殺傷他們!
“林子裡有陷阱!大家撤退!撤退!”西寬二郎大聲的喊道。
一些農民出身的日本士兵聽到了他的喊聲,開始亂哄哄地向後跑去,但那些武士出身的士兵卻毫不理會他的喊聲,而是嚎叫着繼續衝鋒。
趁着生番們裝彈的間隙,一隊薩摩武士騰身越過已經吞噬了幾十條同伴生命的陷阱,高舉着武士刀撲向了生番的隊伍,最前面的一小隊生番們並不畏懼,來不及重新裝彈的他們也紛紛抽出了別在腰間的彎刀,向薩摩武士們直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