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是知道毛奇最後會有此一問,林義哲笑着回答道:“將軍,中國有句俗話:‘故事裡的事,說是就是不是也是,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聽到林義哲的這句近似繞口令的回答,毛奇的翻譯一下子懵在了那裡,張口結舌了半天,也沒有翻譯出來。
看到毛奇大惑不解的樣子,林義哲呵呵一笑,又用德語回答道:“將軍認爲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將軍認爲不是真的,那就不是真的。”
毛奇緊盯着林義哲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道:“林先生,現在您讓我確信:那只是個傳說。”
聽了毛奇的回答,林義哲只是頷首微笑,沒有再說什麼。
在離開了中國使團下榻的旅館之後,毛奇火速的向柏林發出了電報,報告自己剛剛從兩位中國使臣那裡得到的重要信息。
普魯士,柏林,夏洛滕堡宮。
夏洛滕堡宮始建於1665年,原是選帝侯腓特烈三世爲其妻子索菲·夏洛特修建的避暑寓所。1701年腓特烈三世成爲普魯士國王后,於1713年對該建築進行了擴建,並配上了圓頂。腓特烈二世繼位後,進一步在東邊增建了全新的洛可可風格廂房,意圖是把這座建築變成小型的凡爾賽宮。
1788至1791年間,腓特烈·威廉一世在柑橘園西頭增建了宮廷劇院並在院中建了一個叫觀景樓的茶室。1810年腓特烈·威廉一世又在這裡爲其愛妻路易莎皇后修建了陵墓。夏洛滕堡宮全長505米。庭院呈正方形,正中有勃蘭登堡選帝侯威廉的騎馬銅像,表現了其一貫的軍人氣概。
但今天在這間美麗的“小凡爾賽宮”的一處房間裡,卻瀰漫着異常緊張的氣氛。
“閣下,我現在需要您確切的回答我,這就是你向我再三保證的萬無一失麼?”
俾斯麥緊盯着隆恩的眼睛,聲音裡飽含着怒意。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這個計劃難道不是你批准的嗎?”隆恩瞪着俾斯麥,大聲地反問道。
宮內侍衛官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的首相和戰爭大臣如同鬥仗的公雞一般在那裡對吼,一時間全都手足無措。
這兩位重臣今天一大早便奉命來到夏洛滕宮覲見,但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一見面,二人便起了爭執。
“問題是他們並沒有象您所保證的那樣,做到絕對的保守秘密!現在法國人已經認爲是我們派人乾的!”俾斯麥怒道,“而且已經演變成了嚴重的外交事件!現在連中國人都相信是我們乾的!”
“你應該明白!只要他們在法國境內動手,就一定會懷疑到我們的頭上!”隆恩毫不客氣地將俾斯麥的指責給頂了回去,“你知道的!哪怕是法國人感覺他們喝的湯有些鹹,也一定會認爲,是普魯士人在裡面放了一把鹽!”
“這並不能作爲他們泄密的理由!我們不選本國人而是選擇意大利人來做這件事,就是爲了保護我們國家的聲譽!可現在,因爲這些愚蠢的意大利人,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俾斯麥大吼起來。
“你當初不也是同意讓這些愚蠢的意大利人來做這件事嗎?首相閣下?”隆恩反脣相譏,“真不知道是誰更加愚蠢一些!”
“當初我是要否決這個計劃的!是你堅持要實施這個計劃,僅僅是爲了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俾斯麥更怒,“是你的愚蠢毀了我們國家的聲譽!”
“我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德意志民族的統一大業!這個中國人泄漏了我們的軍事計劃,給我們的事業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他必須要付出代價!”隆恩揮舞着胳膊大叫起來,並沒有注意到,出現在門口的威廉一世國王那鐵青的臉色。
俾斯麥看到威廉一世到來,便不再言語了,隆恩卻並沒有看到國王,他還在繼續諷刺着俾斯麥,直到他發現周圍侍衛官們的異樣目光和從容走向自己座位的國王,才猛地剎住了嘴巴。
讓俾斯麥和隆恩感到非常意外的,是陪着普魯士國王一同前來的,還有時年已經60歲的阿爾弗雷德·克虜伯男爵。
“朕希望二位愛卿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威廉一世坐下後,陰沉着臉,目光掃過恭立在面前的俾斯麥和隆恩,“這些意大利人是誰派到法國去的?爲什麼要行刺中國使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隆恩和俾斯麥情不自禁的都低下了頭,誰也沒有先吱聲。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到首相和戰爭大臣都不說話,威廉一世罕見的發怒了,屋內所有人都是一激靈。
“據情報部門的調查,這個中國人,和我們這一次的戰爭失利有很大的關係。”隆恩說道,“是這個中國人把總參謀部的作戰計劃泄漏給了法國皇帝本人……”
“不就是‘中國魔盒’的故事麼?”威廉一世打斷了隆恩的回答,“那些報紙上編出來的故事,你竟然相信了?”
“這件事不一定是傳說中的事,很可能確有其事……”
“你在和朕說笑話嗎?戰爭大臣閣下?你難道真的相信,一個從來沒有踏上歐洲的土地的年輕中國人,會得到總參謀部的全部作戰計劃,並且送給了法國皇帝?”威廉一世怒不可遏的再次打斷了隆恩的話,“上帝啊!有比這更荒涎的事情嗎?”
“可我們的情報人員調查過刊登作戰計劃的那些報紙,一些線索都指向了這個中國人……”隆恩看到威廉一世臉上的表情過於駭人,縮下了後面的話。
“所以你就派出了殺手?”威廉一世怒瞪着隆恩,隆恩垂下了頭。
“首相閣下,你知道這件事嗎?”威廉一世的目光轉向了俾斯麥。
“我知道。陛下,我曾想要阻止……”
“可你爲什麼沒有阻止這件愚蠢的事發生?”
“因爲我擔心以後還會發生類似的事情,所以默許了這個行動,畢竟一箇中國人的生命的價值,是無法和國家的安危相比的。”
“上帝啊!竟然是這樣的理由!朕難道真的需要更換首相和戰爭大臣了嗎?!”威廉一世終於爆發了,“爲了這樣一個理由,就不惜殺死一個東方大國的使者,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到外界,我的國家將成爲整個歐洲的笑柄!”
“而且,最令人無法容忍的是,你們竟然瞞着朕,去做這樣一件奇蠢無比的事情!”威廉一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幾步走下臺階,來到了俾斯麥和隆恩的面前。
“爲什麼這麼重大的事情,朕居然一無所知?難道你們認爲,朕真的到了老眼昏花,不能理事,必須即刻休養的地步了?你們是不是希望朕現在就傳位給腓特烈親王?”
聽到威廉一世說出的這句話,隆恩和俾斯麥的身子全都觸電般的一震。
俾斯麥感覺到一陣眩暈,兩條腿不自覺的開始發軟,如果不是手中拄着柺杖,他肯定會支撐不住身體而摔倒。
他們終於明白,威廉國王爲什麼會如此的震怒了。
房間裡瞬間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寞中。
過了好久,老阿爾弗雷德·克虜伯男爵的話纔打破了沉寂。
“尊敬的陛下,我認爲,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的責任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盡力消除它所帶來的不利影響。”
聽到克虜伯的話,俾斯麥和隆恩都不約而同的向老克虜伯投去動人的一瞥。
“陛下,您知道,這次戰爭給我國的經濟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很多工業企業已經失去了陸軍的訂單……”克虜伯看到威廉國王沒有說話,顯得有些着急,繼續說道,“他們的損失非常大,而現在大清帝國需要我們的工廠爲他們生產武器,如果因爲這件事影響到我國和大清帝國的關係,來自大清帝國軍隊的訂單因此被取消的話,將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
老克虜伯說到這裡,俾斯麥和隆恩總算明白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了。
正象他剛纔說的那樣,普魯士最大的鋼鐵企業克虜伯公司纔是這次事件最直接的受害者。由於陸軍大批訂單的取消,已然不怎麼景氣的克虜伯公司急需爲自己的軍火找到出路,而大清帝國的訂單這時便成了克虜伯公司的救命稻草,如果這些訂單因爲這次行刺中國使團事件而取消的話,克虜伯公司不但要面臨數千工人的失業問題,而且還很可能會因此而關門黃鋪!
事實上,在來這裡之前,老克虜伯便已經聲淚俱下的向威廉一世哭訴過了。現在他在這裡說這些,就是爲了給俾斯麥和隆恩施壓。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在走廓響起,不一會兒,總參謀長瓦德西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威廉一世看到瓦德西出現,強自抑制住心頭的怒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閣下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朕麼?”威廉一世看了看瓦德西,發現他的臉色似乎隱藏着一絲激動,立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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