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機是什麼?
就是戰鬥的機會。
明確點的話,就是對己方有利的戰鬥的機會。
剛纔林小易用凌然的殺氣逼退龍小浪,就是因爲他發現了絕好的戰機。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機會呢?
這種事情,只有主帥本人才知道吧~
龍小浪已經到達了城外,而且成功地見到魔軍主將同時還說上話,可是他爲什麼沒有阻止他們呢?
阻止?憑什麼阻止?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是用他那微不足道的綿薄之力來抵抗這聲勢浩大的數千甲士?
也就是說,他孤身來到徐歡城外,其實並不能改變什麼?
一般人這樣來到了城外,的確改變不了什麼。
龍小浪是一般人嗎?
龍小浪當然是一般人。但是每個一般人,都會有不一般的地方的。
那麼龍小浪能改變什麼嗎?
誰知道呢~
切換出光翼飛翔在空中的時候,我們的流浪漢就已經有了被認作活靶子的準備,身體上的每個毛孔都進入戒備森嚴的狀態來迎接即將可能到來的飛劍,流矢和靈能炮彈之類的玩意兒。
至於他忽高忽低的飛行軌跡自然是有他獨特的原因的。
他出來就是想找到墨幹,或者無極大叔,他這次只能從他們兩個人的嘴裡刨答案了。
在墨染般深邃的夜裡,還有這許多浴血奮戰的甲士堆裡,要找到一個穿着黑袍子的大叔或者一個穿着大紅袍的少年,都不會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既然找不到他們,那麼就讓他們來找他好了~別怪他這麼不知死活,年輕就是這麼任性~
“你小子真有一套。”
龍小浪完成了第四次躍遷的時候,他的身前忽地就立起了一身黑色的長袍。
他眼前這個人就好似突然從土裡鑽出來的,又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沒有任何過程地直接出現在了這裡,活像一點沾在邊疆畫上的墨水那樣突兀。
“大叔?”龍小浪試探地問着,這裡那麼多黑袍子,不能說百分百就是司空無極。雖然從音色的角度已經確認了大半,但在這樣的危機時刻,處處都得小心謹慎。
黑袍男回過頭,露出他那張藏污納垢的面龐,“你如果急着去投胎的話,有很多種辦法的,不用那麼招搖的。”
“額......”龍小浪不好意思地收起光翼,“其實,我想找你。”
“找我幹嘛?”無極說話的時候很急促,氣息並不像平常那樣勻稱。
龍小浪仔細一看,他的嘴脣在打開的那一刻迅即閉了回來,按照正常人類的口型,是不可能發出完整的音節的。
“你真的是大叔嗎?”小流浪漢往後退了一步,很小心地擺出戰鬥姿態——半弓着身子,一手握拳,一手五指舒展以便結印。
黑袍男看了一眼龍小浪這副姿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的嘴形還是維持那種奇怪的形狀,但是卻發出了完整的音節,還串成了幾句話,“沒想到你小子緊張起來是這個樣子的,這個是我的分身,我的本體和墨幹一起在......”
“嘭——!”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立刻化作了一團煙霧消失了。
你們在幹嘛?在哪裡?把話說完好不好!
作爲親眼見證過無極使用分身進行戰鬥的觀衆而言,龍小浪不相信無極的分身會因爲時間或者距離的限制而因靈力控制不穩破碎掉,大叔可不是他這種剛剛踏入修行界的菜鳥。
無極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顯得很匆忙,也許是他的潛意識裡的情緒傳達到了分身上,映射出了他們當時的處境。可是他的分身剛纔笑了。
既然笑得出來,那麼局面一定還在掌控之中,那麼分身突然破碎的情況就可能要歸結於內部因素了。
是大叔自己在這個時候關掉了分身的靈力供應閘門,還是墨幹不想在某些人面前暴露他們的位置所以打斷了大叔的施法?
龍小浪一邊思考着,一邊摸索着空氣中殘餘的靈力因子的流向,憑藉他過人的感知能力,說不定可以循着這一條路徑找到無極。
這個辦法理論上沒有問題,但是今晚的靈力流向簡直是一團糟!
魔族和人族在後面打得不可開交,所有正常的迴路一一被打亂,就像一條明朗的線條裡猛地穿插進了無數亂七八糟搗亂的線,同時被隨機地組合在一起,並且每一秒都在毫無規律地移動,龍小浪除非有擁有用肉眼識別每一隻螞蟻的掌紋的能力,否則他休想在這繁多的靈力流向裡找出屬於大叔的那一條。
“你找那個邋遢男幹嘛?”老者又出來了。
“問問題。”
“一天到晚找人問問題,你也真是有夠無聊的。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龍小浪的雙眼出神地望向那方正在廝殺的戰場,“我想知道起因,經過。”
老者也望向了那方血腥的修羅場,“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經過。既然已經發生,那麼起因就毫無意義了。就算能夠揪出爲此負責的人,他也無法再爲既定的事實做出補償。如果你要當一個審判者的話,那麼我勸你最好打消這種念頭,因爲種族之間的戰鬥從來沒有停止過,你在裁決方面付出任何努力都無濟於事。”
被老者這麼一說,龍小浪有點發蒙,他眨巴着眼睛說:“其實,我只是想知道六櫻家主是誰殺的。準確的話,我想知道的只有兩件事。從六櫻家主背後伸出來的那隻黑手是什麼,黑羽無涯到底想怎麼樣。”
“知道了這兩件事,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嗎?”老者的眼睛眯起來,上眼皮與下眼皮擠出一條屬於商人的狹縫。
“我答應過花洛,我要幫她找出兇手。”龍小浪的眼神裡充滿了堅毅,那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所沒有的堅毅。
老者扣了扣鼻子,“那個女人是很漂亮。可是人家已經生過三個孩子了,她都可以當你媽了。”
龍小浪白了老者一眼,“我承諾過的事情,我不想違背。”
老者沉思了一會兒,“你憑什麼認爲無極或者墨幹會知道這件事呢?”
“因爲他們兩個很厲害。”龍小浪繼續道:“很厲害的人,都會知道不少事情的。因爲只要他們想知道,他們就可以知道。”
“你是在埋怨自己不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咯。”老者捋起一隻手的衣袖,紋在他袖口的那條金龍在他的手肘上飛舞了起來。
“我只是不想生氣而已。”龍小浪給了一個與這個話題不相干的句子。
老者捋起另一隻手的衣袖,另一條金龍也飛舞了起來,“生氣的人大多是在憤怒自己的無能,你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想做的事情如果沒有拼盡全力去做,最後去感概自己當初沒有完成它是多麼的遺憾,這樣子的情緒顯得很窩囊。”
老者放走了一條手臂上的金龍,任憑它在虛空裡鬧騰,“哦,我大概有點明白了。”
“我要盡我最大的努力,讓我的人生,很少遺憾。因爲人只能活一次,對不對?”龍小浪笑了笑,像是很佩服自己說出了那麼了不起的話。
老者又放走了另一條手臂上的金龍,也讓它外出鬧騰,“對。一個人,只能活一次。”老者把兩條金龍軀趕到了龍小浪眼前,把他們綁在了龍小浪的雙手上,像綁幸運紅繩一樣,“不過,你還忘了一點。”
“哦?”龍小浪感受着手腕處因金色游龍掙扎所傳來的一陣陣力道,“忘了什麼?”
“呃!”
老者微笑着打完了最後一個結,瞬間,一陣被擊倒的痙攣感襲擊了龍小浪,他差點當場休克過去。
然後,就有源源不斷的靈能之力從手腕處涌入身體各個部位,填充着龍小浪幾乎十室九空的儲能倉庫。
“一個人,只能活一次,也只能死一次,對不對?”
“對。”
“爲師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老者旋即微笑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