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汪對自己的女兒、金木的堂姐牡丹婚姻的武斷,讓金木對他的恨推向了極致,推翻了金木認爲人心都是肉做的觀念,體會到什麼是鐵石心腸。
牡丹不僅相貌出衆、清秀溫柔,扎着兩條長尾巴辮子,經常穿着粗布花格子褂子,顯得十分嬌小可人;牡丹還算心靈手巧,會繡花、會做鞋,打毛衣、勾圍巾,還會手縫衣服,把多少聰明伶俐的少女少婦都比了下去,連自高自大的水英都讚不絕口:“牡丹將來一定能嫁個好婆家!”
如果牡丹在龍王山女人中排名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她當之無愧是首屈一指。
但因生活在大老汪這個蠻不講理、霸道強勢的父親陰影下,牡丹性弱膽小,沒有任何反抗精神,對大老汪是百依百順,從來不讓父母慪氣,在龍王山是出了名的孝女。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自然是媒婆踏破了門檻。小夥子們望穿了秋水,指望牡丹在寒冬臘月綻放。卻不知牡丹的父母早有自己的小算盤,一個個滿心的希望落了空。
牡丹的哥哥是大媽蘿蔔嫁給大老汪一併帶來的,蘿蔔的公公因爲是惡霸地主,公然對抗游擊隊、新四軍,是血債累累,惡貫滿盈,解放後被鎮壓了。丈夫意外身亡,於是蘿蔔帶着拖油瓶的兒子改嫁給了大老汪。
最令金木費解的是大伯根正苗紅,不知爲什麼娶地主的兒媳婦,可是娶了以後,又有了階級仇恨,免不了痛打老婆,大媽是歷來順受。每次聽到水英議論大媽被打時,金木也學着評論:“一對活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
大媽拖油瓶的兒子到了大老汪家,一路茁壯成長,肌肉發達、腰板硬朗,飯吃三大碗、酒喝八九兩,可惜空生了個好皮囊、荒廢了鐵筋骨,因爲成份問題,快三十了,娶不到媳婦。不知是蘿蔔垂簾聽政,耍了手段,還是大老汪當官當糊塗了,他竟然強行做主,讓牡丹嫁給蘿蔔哥哥也就是牡丹舅舅的兒子——牡丹的親表哥,換取蘿蔔哥哥的女兒白菜嫁給蘿蔔帶來的兒子。他們這場交易真是天衣無縫,顯得多麼公平正義哦!
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醜媳婦還要見公婆面呢!水英很快就聞到風聲,愛管閒事的她憤憤不平:“那不全部便宜了你大媽,你大伯的親女兒只能爲你大伯繼子換親!”
可是水英也只能在家裡和孩子們發發牢騷,她也沒有發言權,於是就在老汪回來時搗鼓:“你侄女拼死拼活不願意,你就勸勸你哥哥,不要做這虧本的生意!”
老汪被逼急了,主動上門。看看堂屋沒有人,就大聲喊:“哥哥……哥哥……”可是沒有迴音。
水英跟在後面性急,在門外呼喊:“隊長!”
“什麼事啊?喀喀!”大老汪滿臉烏黑從房門裡應聲而出。水英對老汪詭秘地一笑,溜之大吉。
老汪軍人作風,開門見山勸說:“哥哥,現在是新社會,要新事新辦,不能包辦婚姻,近親結婚對下一代不好,會畸形的!”
“我兒子女兒還沒結婚,你就來詛咒,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兄爲父長嫂爲母,你的婚姻我沒管,你倒管起我家的事,喀喀!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不要以爲你當了幾年兵,在外面工作,就對我指手劃腳,你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不知道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一根腸子通屁眼,沒混出個人模狗樣。喀喀!我要是當兵,早就當了軍官,也不至於只當個生產隊長,你要是升了軍官,我早就是大隊書記了,我從沒沾過你光,喀喀!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大老汪劈頭蓋臉把老汪罵了一通,而且非常利索,十分罕見。
老汪臉紅一陣白一陣,悻悻而回,再也不願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