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秋逝 (三)

小院中,最後一縷簫音消散在秋風中,趙雲率先從沉醉中醒來,對插在自己三尺之外的青鋼劍微微一笑,右手虛探,青鋼劍離地而起落入趙雲手中,右手一揚‘鏘’一道青光激射,青鋼劍已然沒入鞘中。

左手持簫至身後向前掃出,捲起落葉掩蓋了青鋼劍落地造成的三尺劍圈。

關月此時跪坐在落葉中,呼吸急促,嬌軀顫顫粟粟,緊閉的鳳目中,晶瑩的淚珠折射着夕陽的餘輝滴落。

趙雲面對關月卻露出淡淡的欣慰笑容,低聲沉吟道:“魔由心生,道心種魔,如此年歲境修達到‘入微’境界的同時心修突破心魔進入‘忘我’境界不愧爲關雲長之女。”

關月忽然睜開雙目,眸子中盡是悽楚神色。望見身前的趙雲,綠衣一閃,撲入趙雲懷中,緊緊抱住趙雲如落水之人遇到浮木般。

“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嗚嗚爲什麼,爲什麼……”

已經經歷過一次心魔的趙雲自然知道心魔的可怕。左手持簫虛抱住關月,右手輕撫關月溫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忘了吧……”

找到支柱的關月卻是一發不可收拾,哭聲反而大了起來。哭聲傳至院外,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勇武之名在成都不在關羽之下的關月也會哭?

溫聲細語之下關月哭聲漸漸變小,直至完全停住。卻是賴在趙雲懷裡不肯起來。

畢竟已經進入心修的‘忘我’境界,心性也非他日所比。關月心中此時早已放下幻境中發生的一切。此時所想的卻是自己如此失態,稍後該是如何面對趙雲纔好。

絕世的容顏上一片紅霞較之天邊的流雲亦不曾多讓。此時正深埋在趙雲溫暖的懷裡當鴕鳥呢。

趙雲到沒發覺關月有什麼不妥,右手順着關月柔順的披肩青絲上下輕撫,如安慰孩子一般,或許關月在趙雲眼中本就是個孩子。

“月兒,恭喜你!突破心魔心修進入‘忘我’境界!”

關月經歷心魔之後並沒有發覺自身修爲有所提高,只是對周圍風吹草動都感覺異常敏銳。此時俯在趙雲懷中隱隱發現趙雲的真氣似乎不正常!真氣凝聚在丹田中並不曾流動。

大凡‘修身’功法修煉至‘大成’境界後真氣便會自行流轉,凝聚。趙雲所學‘蒼龍真決’雖講究‘身’‘心’‘境’三修,而趙雲因‘身修’收效較‘境修’早,所以嚴重偏科‘身修’境界早已突破‘先天’境界達到頂峰只是一直未能突破‘真武’境界。

而以趙雲的‘先天’境界體內真氣卻畏縮在丹田中,這切實不能以武學常理解釋。容顏長駐爲何又皓首白髮?先天體內真氣爲何又畏縮丹田之中?

以前關月看趙雲總有一種深不可測,自己遠不能及的感覺。而在關月‘境修’達到‘入微’境界後卻發現趙雲修爲似乎很弱,根本不能與自己相比!

且不說關月早知趙雲‘身修’達到‘先天’頂峰境界。就說縱橫沙場一生不敗的趙雲修爲遠遠不能與自己相比!說出去只怕十個有九個說自己是傻子,當然還有一個他本身就是傻子。

心中的疑問的推動下關月忽然抓住趙雲脈門。真氣毫無阻礙的瞬間遊轉趙雲全身。

懷中關月真氣忽然襲入體內,趙雲淡然的神情微微一搐。心中暗暗發苦,看來瞞不住了。

果然,證實趙雲體內真氣切實不曾流轉,而且十分弱小。關月望向趙雲的的眼神詢問之意不加修飾。

輕撫關月青絲,趙雲依舊平靜道:“月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再次擡首望向天邊,殘陽低垂,流雲如火。趙雲臉上再現茫然之色。

趙雲身上果然有秘密!火紅的流雲也不能掩飾關月臉上的蒼白‘月兒,我老了只怕陪不了你多少時候了’趙雲不久前的話語又隱隱傳入耳中。難道?

看着夕陽餘輝下趙雲平靜淡然的面容,關月柳眉緊皺,心中百感交集。忽然關月象是想通了什麼,緊鎖的眉頭放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和堅定的眼神。

“恩”再次將臉貼在趙雲懷中,關月淡淡應道。

對於關月的淡定,趙雲到是頗感意外,只道是關月心境進入‘忘我’境界,心性有所提高。輕撫關月青絲,趙雲緩緩開口道來。

“十年前,你雲姨未能突破心魔,心境錯入‘入魔’境界,爲了抵抗心魔乾脆自行散去了一身功力。之後大病一場,我千方百計欲救其性命,可惜終究無力迴天。”

這段往事關月是知道的,馬雲露散功之後便大病,趙雲尋訪名醫未果,最後親赴嘉陵峨嵋山欲請左慈仙師出山救治,不想左慈雲遊修道卻是不在山中。趙雲在峨嵋山苦等三日之後心中牽掛馬雲露病情最後敗興而歸。而馬雲露在趙雲歸來當晚病逝。

“雲露逝世後,悲痛之下我一時矇蔽心智強運蒼龍真決,將雲露魂魄強拘入我體中……”

“啊!”關月擡起頭來看着面露悲痛的趙雲一時愣住了。強拘人魂魄分明是逆天之舉!稍有差池不但馬雲露魂飛魄散,便是魂魄稍有不願,趙雲也要受魂魄噬體之苦,性命堪憂!

“月兒,我是不是很自私。”趙雲此時悲痛的神情中更是添了後悔神色。

“我看不透生死,只爲不願與雲露分開便剝奪了她輪迴往生的權利,我真的很自私啊!”趙雲茫然道。

自私嗎?關月心中暗問。芳心卻隱隱泛酸“不,雲姨不會怪你的。”關月堅定的說道。

“對,你雲姨不怪我。我卻不能原諒我自己”趙雲搖頭道。

“魂魄進入先天之體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初時我們還可以在心境中交流,而不久之後你雲姨的魂魄便陷入沉睡之中。”

“爲什麼?”關月提出疑問道。

“生魂入體以攝取人體精氣爲生,你雲姨不願過多攝取我體內的精氣,便強迫自己陷入沉睡之中。”

“雲姨沒有再醒來過嗎?”關月悽聲問道。

“沒有!非但沒有反而在我身修提升的同時,你雲姨的魂魄越來越弱小。我達到先天頂峰時,你雲姨基本不能再從我身上攝取精氣了。”

“所以你就散去了真氣!”關月怒了。趙雲如果真是這樣不但是對自己不義,更是對蜀國的不忠!以蜀國的實力在加上一個先天頂峰的武將那……

趙雲苦笑,關月所想趙雲自然明瞭。輕拍關月腦門象是對待調皮的孩子般。

“月兒,你知道爲什麼戰場上從來沒出現過‘真武境界’的高手嗎?”

“身修能達到‘先天境界’已經鳳毛麟角了。也許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武境界’自然就沒有在戰場上出現過了。”關月此時也只是‘大成境界’頂峰,但一直不能突破。‘真武境界’在關月看來怕只是在傳說中的存在。

“‘真武境界’不但存在,真武之上還有‘天人合一’境界。”趙雲鄭重說道。

“天人合一?”關月癡迷道,如果‘真武’是傳說,那‘天人合一’豈不是傳說中的傳說。

“恩,不管是身修還是境修‘天人合一’都是凡人的至高境界!而‘天人合一’並不是單單的身修或境修,而是身修中的‘真武境界’或境修中的‘大乘境界’融合心修中的‘真我境界’纔有望突破‘天人合一’踏碎虛空。”趙雲緩緩道。

“那爲什麼沒在戰場中出現過‘真武境界’的高手?”關月感覺趙雲莫不是在轉移話題。

“因爲心魔!”趙雲答到。

談起心魔關月不禁嬌軀顫粟,臉色發白。顯然是想起了先前幻境中的情形。

輕撫關月青絲給予安慰趙雲再次開口道:“武修至‘真武境界’後功力大增,若不能再次突破心魔,便會墮入魔道!以‘真武境界’墮入魔道實乃是蒼生的浩劫。而心魔一物全由心生,若是突破‘真武境界’還眷戀戰場,嗜殺,兇戾之氣便會滋長心魔。心魔來臨之時十有八九墮入魔道!歷經多次之後戰場中便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身修達到‘真武境界’後皆不能再插手人間戰事,否則必被正義之士連手誅殺以免他日不能突破心魔爲害蒼生!”

“那你突破‘真武境界’了?”關月若有所悟道,美目泛光。

趙雲垂首嘆息道:“當年我達到先天頂峰時,切實有機會突破‘真武境界’只是……”

“只是什麼?”聽趙雲言下之意是沒能突破真武,關月也微微嘆息道。

“我若是突破‘真武境界’只怕你雲姨就魂飛魄散了。”趙雲苦笑道。沒有武者不願自己的修爲不斷突破,而趙雲爲保住馬雲露魂魄,甘願放棄突破這身修的傳說級境界散去自身真氣,可見其對馬雲露的深情了。

關月癡了,突破‘真武境界’便不能征戰沙場。散去真氣自然也不能說是對蜀國的不忠。爲保馬雲露魂魄不散放棄一身修爲更不能算是不義。心中感動的同時不猶嫉妒起自己的雲姨來。若是自己也死去了,趙雲也會這樣待我嗎?對於答案關月明顯沒有信心。

“我好羨慕雲姨,她能找到一個這麼好的丈夫。要是我,魂飛魄散也情願了。”關月把臉埋在趙雲懷中幽幽的說出了心中所想。

“傻丫頭,是該找個人把你嫁了。”輕拍關月的腦門趙雲若有所指道。

“不要,月兒不嫁了。就天天陪子龍看日落。”關月堅決道。

“哎,你又何必陪着我這個老頭子呢?”趙雲責備道。

“常山趙子龍一生不敗一世不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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