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洛君瑜擔憂地看着他。舒睍蓴璩
“不要管我,走開,不然你第一個會死……照顧好她,不要讓她再回來。”
帝祈雲緊咬着牙,臉龐扭曲。
洛君瑜心一橫,抱着她就往外跑櫟。
身後傳來一聲聲痛苦地咆哮,洛君瑜回頭看,大殿的燭全滅了,淡白淒冷的月色籠罩在大殿上空,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困住了一個痛苦不堪的靈魂。
“來人,把夜滄瀾和娘娘送出城。”
洛君瑜立刻召來了飄渺門人,令他們送走這二人浮。
“可是……去哪裡?”門人爲難地看着他。
“天涯海角,可聽夜滄瀾之令,總之馬不死,不許停……”洛君瑜把綰綰放進門人懷裡,轉身奔回大殿。
那是他的師弟,正獨自承受痛苦,他曾在師父面前立誓,永遠無條件輔佐帝祈雲!
是,他很喜歡步綰綰,可是這種喜歡極其純粹、乾淨、聖潔,不帶一絲欲|念,這種喜歡,也不能讓他拋下獨自承受痛苦的師弟。
喜歡步綰綰的人有很多,她是那樣惹人憐惜,而且夜滄瀾也能照顧好她……可是帝祈雲身邊,不會再有步綰綰,若他也走了,誰能陪伴他?
他衝進了大殿,不顧一切地抱住了正蜷縮在地上,痛苦咆哮的帝祈雲,焦急地大喊: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纔會好過一些?”
“閃開!”
帝祈雲雙目血紅,幾近失去殘存的理智,手掌一揮,就掐住了他的肩,把他重重丟出。
洛君瑜凡人之軀,經不起這樣的重摔,只一下而已,便覺得骨頭已經碎盡。他掙扎着爬起來,搖搖墜墜地走向龍榻,咬破指尖,用力摁在他的額心,咬牙低吼:
“你不能成魔……祈雲……堅持住……絕不能成魔!”
成了魔,一切無法挽回。
可是他相信帝祈雲有毅志,可以堅持下來……
“走……”
血腥氣讓帝祈雲有短暫的清醒,隨即又迷糊起來,掐住洛君瑜的手腕往後推。
“冥心靜氣,隨我打座,師傅曾教過你,如何克服暴躁、狂怒,你隨我一起念口訣!”
洛君瑜忍着腕上斷骨劇痛,盤腿坐下,又咬破另一手的指尖,摁上他的百會穴上。
“走開!”
帝祈雲狂躁地來推他,洛君瑜又換另一手,口中大聲念道:“智慧殊勝,無能制伏……”
飄渺老人年少時也曾輕狂張揚,年過半百才收心養性,四處遊歷,到八十方知心平靜氣之美,開始收徒授業。他喜歡洛君瑜有情有義,也知這情義一事,一定會累他一生,所以並未將飄渺門傳於他,而是給了爲人更果斷的帝祈雲,他堅信師兄弟一起,定能創下一番偉大基業。
只是他一定沒到,他的愛徒並非凡人……此刻他的兩位愛徒正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
洛君瑜沾上帝祈雲額心的血,很快就被帝祈雲臉上的花紋給吸食了,花紋慢慢消褪幾許,還他半面俊顏。
他漸漸安靜,身子一歪,倒在了洛君瑜的腿上。
洛君瑜輕拍着帝祈雲的肩,就像第一次看到六歲時的他一樣,他哀憐帝祈雲的痛苦,同情他的際遇。
“難道,一定要人類的血嗎?你告訴我,妖毒要如何除去?”洛君瑜讓人拿過了燭臺,仔細端詳他的臉。
太監跪在他面前,高舉着燭臺,小聲說:
“公子,因吳將軍之事,那仙婢醒來,說是王上要吸人血,所以殺了吳將軍,朝中正在傳言……說王上是妖魔,要把人的血都吸光,大臣們惶惶不安。”
“荒謬。”洛君瑜臉色一寒,心猛地下沉。
一定是仙庭的人故意製造謠言,想讓大臣們反他!若仙、魔、妖三界一同站在他的對立面,在人界掀起滔天戰火,到時候人界定會荒蕪大亂。
“公子,他們已經出城了。”又有侍衛前來,小聲說。
可是,若一亂,世間可還有美妙桃源?
洛君瑜輕輕喟嘆,把帝祈雲抱起來,放到榻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要先賜其苦難,可這災禍也太過份了些!
他拉起錦被,給他蓋在身上,低聲說:
“仙界要把握權勢,妄圖逆天改命,誰說人不可與天鬥?祈雲,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境遇,師兄一定和你並肩爲戰,便是不能爲你消滅敵人,也能爲你擋下刀箭。所以,你定不能成魔,師兄相信你,一定能堅持下來。至於綰綰,我沒有辦法保護她,她會等着你去接她……”
風拍打窗棱,水秀收斂翅膀,落在窗上,悲憫地看着這雙師兄弟。
掌燈太監走過去,把水秀捧起來,放到龍榻邊,扭頭看着窗外月色,輕聲說: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鷹也知道憐惜,爲何神仙們卻鐵石心腸?我們一直信奉他們呢?”
風愈大了,狂猛地衝打着門窗,掀得錦簾亂飛,珍珠簾子斷了,圓潤的珠子跌了滿殿,叮叮直響……
你聽,風也落淚了……
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啦地衝打着一切。
帝祈雲突然就睜開了眼睛,雙瞳赤紅,眼中游龍閃過,面頰上的花紋像飽食了鮮血的花妖,呈現出妖冶的紅色。
有些事,躲也躲不開,是命中註定的!
掌燈太監正好過來給他放下牀幔,和他視線對上,立刻尖叫一聲,嚇暈過去。
魔子現世……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馬車出城,一直往東。
夜滄瀾坐在步綰綰面前,馬車裡的夜明珠隨着車輪顛簸不停搖晃。
雨的潮意從各個角落鑽進馬車裡,步綰綰囈語出聲。
“竹子……”
“綰綰,醒醒。”
夜滄瀾輕輕擰眉,推了推步綰綰。
步綰綰醒來,後腦勺上還一陣陣地痛,她坐起來,摸着後腦勺疑惑地說:“嗯……我們怎麼在這裡?”
“洛君瑜讓我們先行離開。”夜滄瀾輕聲說。
“那他呢?”步綰綰一臉緊張,趕緊追問。
夜滄瀾知道她問誰,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領軍出征,去攻打魔宮了。”
步綰綰靜了片刻,腦中想到他昨晚狂躁的模樣,伸手撩起馬車簾子,看向外面的滂沱大雨。
難道她就這樣走了嗎?
“他說會來接你。”夜滄瀾又說。
“真的。”步綰綰的語氣很平靜,她知道這不可能,帝祈雲不會來接她的,她這一走,只怕是生離死別,永無聚日。
“他只是不想讓我有事,所以拼命趕我走。他的妖毒很厲害,只要墜入魔道,便不會再愛我了,又怎會來接我呢?”她把手伸出馬車,掬了一把冰涼的雨水,又撒開手指,讓雨從指縫裡漏出。
“主子,彆着涼了。”
非凡就跟在馬車外,披着蓑衣,策馬過來,用手把她的手推回窗中。
步綰綰往後看,後面還有一輛小馬車,想必非煙和兒子在上面。突然,大雨裡出現一團黑影,漸漸飛近,是水秀!
水秀落在步綰綰的掌心,爪子在她的掌心焦躁地抓了幾下,尖嘯幾聲之後,步綰綰的臉色就變了。
“我們去哪裡?”半晌,她扭過頭問夜滄瀾。
“天涯海角。”夜滄瀾看着她的眼睛,輕聲說。
“也好。”步綰綰輕輕一笑,拿起了身邊的書,看了起來。
她太平靜了,讓夜滄瀾心中隱隱不安,他看向水秀,不知道這隻石鷹給她帶來了什麼消息?
轟隆
隆……
幾聲巨雷炸響,閃電像兇猛地白龍,瘋狂地撕扯着天幕,狂風把路邊的大樹搖動得快要連根倒下。
馬兒受到了驚嚇,高揚了前蹄,瘋了一般地往前奔跑。’步綰綰和夜滄瀾一起被拋到了馬車後方,撞得骨頭都疼了。
“非凡,快救天下!”她尖叫着,趕緊叫非凡去追前面的馬車。
非凡策馬疾馳,手掌在馬背上一拍,人騰空躍起,落到了那輛馬車上,用力勒住繮繩,強行把馬車停了下來。
步綰綰勒住馬車,瘋狂地跳下馬車,奔向了那邊,把嚇得哇哇大哭的兒子抱進懷裡。
大雨傾盆,河裡的水不停地上漲,不時可以看到漂下來的斷木浮樹。
“前面有村子。”非凡指着前方,大聲說。
雨簾中,一個小村落若隱若現。步綰綰當即就決定去村中避雨。
幾人進了村,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步綰綰嗅到了妖魔之氣,一定是上回魔界撕開時,有妖魔逃出來,在外面肆意作亂。
非煙前去敲響門,好一會兒也沒人應答。
非凡耐不住,不想步綰綰他們再淋雨,索性越牆而過,看了一圈,從裡面打開了門。
“主子,沒人,快進來吧。”
衆人趕緊進去,匆匆奔進房中避雨。
大家都淋溼透了,步綰綰換好了衣服過來,非凡還在笨拙地給夜滄瀾脫衣,他在勒住瘋狂的驚馬時,手腕用力過猛,骨頭受傷了,所以動作很遲緩。加上棉布的衣緊粘在夜滄瀾的身上,他的肌膚都被雨淋成了青白的顏色,人正在瑟瑟發抖。
“我來吧,你快去讓非煙給你把手腕包一下,我的小藥箱裡有跌打藥。”步綰綰快步過去,彎下腰就給總不能讓非煙動手,人家還沒嫁人呢。
非凡點點頭,去桌邊讓非煙給自己包紮手。
步綰綰的手擦過夜滄瀾的身體,冰冰的手無意間碰上他的小腹,他的臉色由白轉紅,再轉成蒼白,雙手緊緊地揪着褲頭,不肯讓步綰綰動手。
“怎麼了?”步綰綰擡眼看他,平靜地問。
夜滄瀾脣角緊抿,脣角緊閉,一言不發,只是不鬆手。
“我不看,我閉着眼睛。”
步綰綰小聲說着,低眼一瞧,夜滄瀾衝|動了……
“你出去。”
夜滄瀾尷尬、囧迫、無奈、痛苦……他成了廢人,想死不能死,還要連累步綰綰照顧他,他此刻居然還有生|理上的反應,他還是人嗎?
“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他偏過臉,艱難地說。
步綰綰不出聲,只是固執地給他褪下溼衣,非煙燒來了熱水,也不好意思往榻上看。步綰綰用熱帕子給他擦了身體,輕聲說:
“沒有了竹子,我不能再失去一個。”
“我只是累贅!”他痛苦地說。
“你不是,你有智慧,你可以幫我。所以你還有價值,爲我活着吧。”步綰綰匆匆說完,拿起衣服往他身上套。
夜滄瀾急促地喘着,從昨晚被關進天牢起,他就想着可以解脫了,不用再愛她,也不用再痛苦。可是他總是死不成,總要活在她的面前,以這樣無用的、窩囊的、累贅的姿態!
“師傅,你好好睡,我和非煙去做飯。”步綰綰給他蓋好被子,端着水出去。
“綰綰……”夜滄瀾惶然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步綰綰轉過頭來看他。
“對不起……”
“爲什麼又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走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你只是讓我去他身邊,沒有命令我愛上他。你只是想當仙主而已,有志的男兒,誰不想有一番作爲?師傅,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教我的天下……成人……”
步綰綰平靜地說完,大步往外走去。
風雨撞擊着大門,夜滄瀾獨自咀嚼她的話,眼睛猛地瞪大。
bsp;步綰綰想去做什麼?她是在託孤?
步綰綰已經想好了,她要去妖界,妖毒是妖界獨有的,仙都無可奈何,但是這種東西既然存在,就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她去妖界找辦法!
“婆婆,你支持我嗎?”她輕撫着腰上的小香袋,小聲問。
“綰綰,你辛苦了。”魔妃語氣很輕,似在落淚。
“仙界的人一向卑劣無恥,他們一定想盡千方百計來害他。婆婆,若他不好,我也不想活下去……”
“那臭小子有什麼好,你忘了他就好了!”魔妃哭出聲來。
“他萬般不好,卻是我選擇愛上的人,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和他那時在青煙宮相守的點點滴滴,他跟在我身後,一直跑一直跑,他爲了我,一直跑一直跑……我只是天庭給他的一道劫難,本來他那次剜心就會死掉,是師傅換來我們的輪迴,我不能失去和他相守的機會,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想和他在一起,非常想……和他並肩,笑遊天下,這是我最大最美的夢。”
魔妃哽咽半天,才小聲說:
“可是妖界裡到處是奇毒漫延,你一個人怎麼闖?我又不能化出形狀來幫你半分。”
步綰綰左右看看,視線落在縮在牆角的一團黑影上。
“我纔不要附在貓的身上!”魔妃立刻止住了哭聲。
“不是貓……”步綰綰嘴角抽抽。
魔妃順着她的視線細看,原來一隻黃鼠狼趴在牆根底下,立刻尖叫起來:“我纔不要當一隻黃鼠狼!”
“你可以的。”步綰綰把她從香袋裡取出來,放到地上,誘那黃鼠狼過來。
魔妃一咬牙,鑽進了黃鼠狼的耳朵裡,操縱了這小獸。
混進妖界,身上一應有人氣的東西全都不能帶,這香袋必須捨棄。所以步綰綰得先盜來妖精的衣服穿上。好在妖魔通婚,有魔在妖界活動也沒問題,而這裡有小魔在活動,她捉上一兩隻是沒問題的。
魔妃跟在她的腳邊,往小村深處走去。
小村中幾乎沒有幾戶人家還亮着燈了,步綰綰進了一戶小院,從窗口往裡看,只見一個面孔邪氣的男人正在欺|侮一個清秀村婦的衣裳。
那村婦已經受了蠱惑,目光呆呆地盯着屋頂,任男人把她壓在桌上,肆意玩|弄。而牆角下躺着兩個幼小的孩子,看上去已經嚇暈了。
“混|帳!”
步綰綰怒罵,猛地推開了窗子。
男人轉過頭來,邪氣的眼睛一落在她的臉上,頓時大亮。
“美人!”他yin笑着過來,故意挺腰,讓步綰綰看他那醜陋、通紅的玩藝兒。
“還真小,跟牙籤兒似的。”步綰綰冷冷一笑,從窗邊走開,大搖大擺地進了大門。
“這麼小,還敢拿出來丟人現眼!”魔妃也在一邊附合。
婆媳二人一起鄙夷地諷刺。
“哪裡小?能捅得你半死!”
邪男臉色一沉,腰一動,那東西又漲大了幾分,跟個醜陋的燒火榻似的高舉着。可目光落在魔妃身上時,後面的話又全都吞了回去。
魔妃便是退回曼陀羅的原|始姿態,也比這邪男的魔氣要強大幾分,所以倒讓他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還以爲是同類來爭奪精氣。
邪男看向步綰綰,嬉皮笑臉地說:“原來是一家人,這裡只有女人,村子裡的男人都死光,去鄰村吧。小美人,你叫什麼?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你不是男人嗎?”步綰綰笑,慢步走近了他,雙瞳裡殺機漸露。
“你想幹什麼?”他連退幾步,防備地看着她。
“吃了你。”步綰綰莞爾,突然出手,雙指直接摁上他的眉心,頓時一股火焰鑽進他的體內,連嚎叫也沒說一聲,他從骨頭裡燒了起來,瞬間成黑灰,落成一團。
步綰綰拿起他的衣服,迅速換上。
“不行哪,你胸太大了,是臭小子揉得太多了嗎?”魔妃仰頭看了一眼,
一縱身,躍上了桌子,盯着她的胸|脯說。
“婆婆……”步綰綰汗顏,爲什麼婆婆如此兇悍?
“反正太大了,你也不像男人啊!倒像、像那個……人|妖……”魔妃連連搖頭。
“婆婆!”步綰綰又是一聲喝斥。
“好啦,知道啦。”魔妃從桌上跳下來,邁着四隻小腳往外跑,“我也得找個好看的身體,我如此高貴,可不想當黃鼠狼!”
步綰綰連連搖頭,真的,很多人只有去相處才知道本性如何。像這位看上去兇悍霸道的婆婆,骨頭裡原來是這樣的……
她把女人和孩子們抱到榻上,用被子蓋住,再關好了門,才和那蓬鬆的大尾巴一起消失在雨幕裡。
雨越下越大。
燈油已經燃盡了,魔妃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用小爪子扒動着夜明珠,一室幽綠的光。非煙幫着步綰綰用布匹裹\胸,藏起一雙至美花苞。
再穿上那身花俏的衣服時,步綰綰赫然成了一個風\流俏公子。
“兒媳婦,你決定了嗎?”魔妃坐起來,雙眼眯起。
“嗯,一定要去。”步綰綰點頭,把扇別在腰上。
“好吧,明晚初七,是妖門大開之際,小妖可以出來沐浴月光,我們可以混進去。”魔妃只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