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大中午的太陽光特別強,躺在塑料皮上的羣衆演員們,懶洋洋的睡着午覺,或者三三兩兩細聲細語的聊天。
剛剛還在用快手拍視頻的一羣人,也都沒了興致。
完成了快手處.女作的徐浩,暫時也沒想到更好的點子,只能收起手機,跟着大家一起無聊。
不過,他是閒不住的人。
吃過劇組的午飯之後,就跑去看爆破技工給拍攝場地安裝炸藥。**和引爆器,炸藥和牽引線,這些暴力裝置對於徐浩的吸引力非常大,他從小就喜歡槍啊、炮啊、飛機、坦克、導彈之類。
軍迷算不上,勉強算半個,男孩子嘛,誰沒有舞刀弄槍的暴力夢想。
一開始他只是跟在爆破技工後面,看他安裝,接着幫他遞遞工具,最後纔是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問題。
爆破技工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見徐浩很懂事的幫着遞工具,也就稍稍改變之前的冷淡,向他簡單的說一下爆破是怎麼一回事。
“爆破啊說白了,就是放煙花,不過需要持證放煙花……”技工師傅操着一口北方那邊的方言,說。
爆破戲是影視劇最常見的刺激鏡頭,在大片裡面,基本上你不弄幾場爆破戲,就沒人買賬。即便是小片子,爆破也是最常見的鏡頭,尤其是內地的抗戰劇,玩炸藥就是家常便飯,哪個劇組都得請爆破公司。
以前武行裡面,有一種武行叫煙火武行(煙火師),就是專門從事影視劇爆破作業的。
不過後來因爲經常出現演員拍戲時,被誤炸受傷、誤燒受傷,像快男的俞灝明都被燒傷過。還有很多不出名的演員,被炸被燒,劇組預算有限,他們連賠償都得不到。所以後來國家出臺政策,禁止劇組無證爆破。
所有的煙火師、爆破技工,都得持證上崗。這就導致了煙火師們開始成立專業的煙火特效公司,通過專業的框架,與各大劇組合作。
跟徐浩聊天的這位,就是【新傳影視特效公司】的專業煙火師,叫魏敏江,有點女性化的名字,但確確實實是個糙臉的山.東漢子。
“威亞公司、煙火公司,劇組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可真不少。”徐浩聽着魏敏江的話,心裡面有些感慨。
如果算上提供演員的經紀公司、剪輯包裝的後期製作公司、負責宣傳的發行公司、項目策劃的製作公司、提供特效的特效公司、場地中介和羣衆演員提供的橫店集團……一個劇組起碼要跟十幾家各類專業的公司合作。
而且,還有一些服裝道具租賃公司、劇組伙食提供的飯店或者餐廳、專業接送的運輸公司,可能還有很多想都想不到的公司。
“拉扯一個劇組,真不容易。”
“還好,我只要做明星就好了。”
一些浮想聯翩,並沒有影響,他專心聽魏敏江介紹爆破作業。
魏敏江操着北方那邊的口音,現在徐浩知道應該是sd方言,說:“說到爆破,首先就是爆破要什麼工具,主要有三種吧。”
“第一種就是爆破裝置,這個南邊和北邊用的還不一樣。北方天氣乾燥,一般爆破都用藥頭,我手邊暫時沒有這種,但是去bj、nx那邊拍戲,都喜歡用藥頭。幾個火柴頭大小,但是爆破起來力度大,而且不會飛出來碎片。”
“但是呢,南方空氣潮溼,經常下雨,藥頭不防潮,這邊用的比較少。大部分都是用這種,膠管火藥。”
魏敏江拿出一個細小的管子,前面有引信,很像徐浩小時候玩過的一種小炮仗,摔在地上就能響的那種,只是要比那種炮仗大一些。
“膠管火藥比較好用,它爆破的力度小,安全,非常安全,就是在手心裡面爆炸了都不會受傷。不過因爲它威力小,有時候我們明明已經爆破了,演員都沒感覺,做不出來表情,只好重拍。”
“不管是藥頭還是膠管,都有各種不同的型號,威力大小也不同。這要看導演怎麼選,導演喜歡血腥的,那就用藥頭,大號的藥頭。”
徐浩插問了一句:“威力太大,不會炸傷人嗎?”
覺得徐浩問了一個傻問題,魏敏江高聲說:“你威力大了,戲服就穿厚一點!”
嘲笑完徐浩的無知,他又繼續說:“第二種就是道具炸彈了,這個比較多的都是用軟性炸藥,爆炸的這個力道,柔軟的很,看起來唬人,其實碎片打在身上不會太疼。當然也有人用軍用炸藥,不過那個得是大場面,人不能靠近,它那個碎片多,靠近了就能把你打傷。”
“現在我們用的道具炸彈,外殼都用泡沫做,裡面再填一些土灰,哎,它炸了之後,也是灰塵滿天飛。而且人只要走開三四米就夠了。”
“還有一種就是特質的人偶。你有時候要拍把人炸個稀巴爛,你不可能真人上去被炸,都是炸人偶,人偶都是空心的,就是軟性炸藥也一炸就飛了。有時候你要他斷手斷腳,在人偶裡面加點料,直接飛起來就炸開了。”
吃技術飯的人,通常都不太喜歡跟別人說自己的技術,擔心被別人學到手了,搶去了自己的飯碗。
不過徐浩看上去沒有什麼威脅,太年輕了,真要學到爆破技術,搶了老師傅的飯碗,那也得幾年之後了。
幾年後,說不定老師傅自己就退休了。
所以,魏敏江對徐浩,沒有遮遮掩掩,想顯擺什麼就顯擺什麼。
“你不要以爲爆破簡單,放個炸藥,引爆一下就好。其實很難,要吃經驗的。特別是有演員在場的爆破,那都是要一遍一遍的測量爆破範圍,然後跟演員溝通,什麼時候該走哪個路線。”
“比如爆一輛摩托車跟爆一輛小車,爆破範圍和安全距離就完全不一樣,這一點很需要爆破師的經驗,以及事前準確的測量。你不能一點馬虎,你馬虎了,演員就要受傷,甚至鬧出命來。”
“像我們爆一場戲,起碼你得先試爆一次,驗證測量的距離是不是安全。其實這都不是關鍵,我們做這一行,自然很注意危險,該怎麼走,心裡清楚。演員就不一定了,他們不知道,就會怕。”
“演員要在我們按下爆破啓動按鈕的一瞬間逃脫,逃快了不行,逃晚了更不行,默契很重要。說起來是很簡單的道理,做起來就很有難度。你得跟演員,反反覆覆的溝通,把這默契建立起來。”
“最後呢,還要一點,醫生要呆在現場。”
……
魏敏江談性越來越濃,對徐浩虛心求教的姿態很滿意。
如果徐浩現在納頭就拜師傅,說不定魏敏江就答應了。只是徐浩沒想過拜師傅,他的理想是做明星,不是做煙火師。儘管煙火師在他眼裡,很酷很叼,玩炸彈就跟玩泥巴一樣簡單隨意。
可是和明星比起來,又算什麼!
“魏師傅,聽你說的一番話,我懂了很多。想請你抽根菸,但是劇組不給抽菸,只能說聲謝謝啦。”臨走時,徐浩說。
魏敏江搖頭:“你就是給我我也不抽,我們這一行,抽菸的很少。爆破很危險,有些炸藥見火就炸,你一時煙癮上來了,搞不好就出事情。”
徐浩表示理解。
這時候,魏敏江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徐浩:“小夥子,我看你對爆破興趣不小,我的名片你拿着,新傳影視公司會招一些煙火學徒,培訓一年半年,保證你們能通過國家考覈,拿到證。”
當煙火學徒,徐浩纔沒興趣呢。
但當面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徐浩就很客氣的笑:“謝謝魏師傅,我回去考慮考慮。”
告別魏敏江,徐浩這才仔細看了名片,名片上寫着魏敏江的職務,竟然是新傳影視特效公司的特效總監。這個職位,徐浩並不清楚具體算什麼,但不明覺厲,他起先也就認爲,魏敏江頂多是新傳公司的老員工而已。
不過即使魏敏江在新傳公司混的很叼,徐浩依然沒任何想法。
悶悶的午後。
整個劇組都靜悄悄的。
徐浩回到塑料皮地方,看到楊晨和季翔,都在挺屍,自己實在無聊。便坐在塑料皮上,抱着雙腿,將頭埋在腿上,也準備閉上眼休息一會。他還是不習慣就地躺倒,在野外呼呼大睡。
下午的戲份沒什麼值得說的,單調而又重複。
羣演們準備收工的時候,張政趕了過來。
點了一下羣演們的名字,確定大家都沒有早退,就讓徐浩把羣演們帶回去,然後去一趟工會,把演員輸送名單送給工會。
以前劇組還會發現金給羣演,現在都網上報賬,直接打給橫店演員工會了。而每次的演員輸送名單,就是給羣演們發工資的憑證。
羣頭就是羣演、劇組、工會三方的紐帶,而小領隊,就是給羣頭跑腿的。
老工會,羣演們下車。
全興賓館,徐浩下車交單。
然後騎着山地自行車,飛一般的向工會駛去,把單子交給工會。如此,從早上五點不到開始折騰,一直到下午兩點半,徐浩的小領隊生涯第一天,就磕磕絆絆的結束了。
不算完美,但也不差。
而明天,又會是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