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水龍王沉哼一聲道:“方振玉,你和小女明珠在棲霞寺相識,結爲兄妹,可有此事?”
“有。”方振玉道:“只是當時令媛女扮男裝,化名成玉麟,方某和他談得投機,結爲兄弟,並非兄妹。”
黑水龍王道:“好,你後來知道她是老夫女兒了,就百般勾引,嗦使她離家出走,雙雙私奔,可有此事?”
方振玉聽得不禁大怒,俊臉通紅,倏地站起身來。
木羅漢低低的道:“方施主凡事忍耐。”
方振玉點點頭,冷笑一聲道:“堡主誣衊在下倒也罷了,你誣衊自己親生女兒,有損盛姑娘女兒家的清白,盛堡主於心何忍?”
盛世豪鷂目之中,隱起一層霧水,洪聲道:“於心何忍的是你方振玉,你始亂終棄,明珠含屈歸來,整整哭了一晚,終於投環自盡了”。
方振玉聽得心頭狂震,大聲道:“堡主說令媛已經……”
他雙目之中,不禁淚水奪眶而出。
盛世豪怒聲道:“明珠早已魂歸離恨之天,你還假惺惺什麼?老夫在她墳前、立誓要把你這忘恩負義之徒,陪明珠殉葬……”
鄧如蘭不待他說下去,冷笑一聲道:“明珠姐姐是好人,她在百丈崖和孫姐姐和我在一起救醒了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就悄然離去,她的死,並不是對方大哥有什麼懷恨,而是她因內心愧疚,有你這樣一個毒害武林同道的父親,她死,可說是用心良苦,乃是尸諫,希望你做父親的回頭是岸,改過自新……”
“住口!”
黑水龍王雙目眼珠突出,隱射金光,厲聲道:“利口丫頭,你是什麼人?”
鄧如蘭道:“我叫鄧如蘭,我爹鄧公樸,就是你授意謝廣義害死的”。
“哈哈!”黑水龍王仰天大笑道:“老夫明白了,姓方的小子就是認識了你這丫頭,喜新厭舊,才置明珠於不顧,終於含屈而死,小丫頭,你果然厲害得很。”
“姓盛的!”
鄧如蘭被他說得雙頰飛紅,氣得嬌軀發顫,怒叱道:“你在江南武林,也算得一方雄主,怎好如此紅口白牙,胡言亂語,不怕有失你七星堡主的身份麼?你以爲大家找上七星堡,你可以誣衊方大哥,誣衊明珠姐姐,誣衊我鄧如蘭,就可轉移目標了麼?”
她忽然轉臉朝向大家,說道:“方大哥和明珠姐姐結交經過,以及盛堡主誣衊方大哥誘拐明珠姐姐離傢俬奔,這裡知道這件事始未的人,可不止我一個,我要把它源源本本說出來,給大家聽聽,是非自有公論”。
於是她從方振玉如何結識盛明珠,如何至棲霞寺見面,盛明珠把方振玉引至七星堡,堡主如何在茶中下迷藥,一面禁閉盛明珠,一面把方振玉囚入地窖,逼寫無極門內功心法,盛明珠如何懇求田七姑設法,救出方振玉……”
田七姑站起身點頭道:”事實經過確實如此,這裡還有杜總管可以證明。”
鄧如蘭又從方振玉逃出七星堡,在鎮江客店,柔柔送還犀角扇,一直說到木羅漢,孫氏三英尋仇,大家一同趕赴茅山,盛明珠聽到方大哥被誘上百丈崖,纔不避艱險,趕上百丈崖、這就是盛堡主所說的誘拐私奔,盛明珠救醒大家之後,才悄然離去,她的自找,是不是方大哥始亂終棄?詳細說了一遍。
在場衆人,先前還懷疑方振玉和盛明珠確有暖昧,及聽了鄧如蘭一番話,心裡已經全明白了。
盛世豪聽得勃然大怒,喝道:“利嘴丫頭,老夫先劈了你。”
揮手一掌,朝鄧如蘭拍了去。
木羅漢慌忙站起,大袖一攔,說道:“盛老施主,有話好說。”
盛世豪洪笑一聲道:“諸位難道不是衝着盛某來的麼?”
神拳勝保(武功門)不但左臂已斷,二子一死一傷,對盛世豪恨之切骨,聞言怒聲道:
“盛堡主,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對你一向甚爲敬重,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在場這些人,和七星堡何冤何仇?堡主既要顧青綸假冒方少俠,製造滔天淫惡,又假金陵乾亨,鎮江鎮遠、龍潭孫氏三英鏢局名義,廣發武林帖,邀約武林同道,齊集茅山,以救人和圍捕方少兄之名,在百丈崖上,唆使九毒仙子施放毒香,並派遣迷失神志的所謂‘北斗煞星’,痛下殺手,把大江南北武林同道,聚而殲之,這些,難道你盛堡主還能賴麼?”
盛世豪目光炯炯,朝向勝保直射過來,洪聲喝道:“勝保,你這些話,是何人教唆你說的?”
六合門掌門人江千里接口道:“勝兄說的是鐵的事實,在場之人,都是死裡逃生,親身經歷,何須有人教唆?”
孫仲達大聲道:“現在堡主三位高徒,不是全在這裡麼?盛堡主的陰謀,已由他們親口供出,總不是有人教唆的吧,若是有人教唆,那也盛堡主教唆的了。”
盛世豪面現蘊怒,怒極而笑,點頭道:“好,好,諸位來意,盛某明白了,那很好,既然撕下臉,大家就不用多說,武林中本來沒有真正的是非,所謂勝者爲強,諸位只管劃下道來,是單打獨鬥,是車輪上場,還是大家一起上,盛世豪都接下來就是了。”
孫伯達沉哼道:“這麼說,盛堡主都承認了?”
盛世豪大笑道:“諸位這般上門問罪而來,盛某承不承認也是都是一樣的了!”
簡崑山(鎮遠鏢局總鏢頭)冷冷的道:ˇ,毫不閃躲,用力將前胸一挺——
黑旗手鄭明眼尖,見狀之下,急忙大叫:“趙賢弟,快閃!”
但是,遲了,又是“嗖”的一聲,一隻沒羽利箭,自步元胸衣內射出,恰好湊上大力衝至的玉金剛趙麟,自他胸前射入,再由背後透出!
這精光閃耀的尖弩,將趙磷帶得退出三步之外,他恐怖的睜大眼睛,望着胸前一個銅鈴大小的血窟窿,鮮紅蠕動的內臟,正自裡面向外溢出!
黑旗手鄭明狂吼半聲,手中黑旗暴卷,立將七弩神手步元兜飛兩丈!
毒蜂包有德尖吼一聲,跟蹤而上,連出四腳,急蹦七弩神手步元的頭顱!
但是——
一條人影驀而自林中飛出,比他的雙腳更快,一手接出七弩神手步元,一手閃電般撈住包有德左腳!
毒蜂包有德功力不弱,按說要抓住他踢出的雙腳是不容易的,但是,包有德卻不知怎的在倉促問竟然閃躲不出!
那不速之客長笑一聲,用力一摔,已將毒蜂包有德拋飛空中三丈之高!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浪子楚雲!
他迅速將手中老人扶住站穩,快捷的道:“時間短促,如你能夠,可在這瞬息之間親自報仇!”
渾身血漬斑斑的七弩神手步元,雖然早已奄奄一息,但神智卻甚爲清醒,他用手按着肋下的傷口,恍然明白了來人之意——
此刻,毒蜂包有德正自空中墜落,黑旗手鄭明急忙張臂相接。
步元怒睜那雙失去光澤的瞳孔,猛然垂下頸項。
於是,自他後領內,又響起“嗖”的一聲,一溜精芒,微一閃晃間,已猝然射入尚未落地的毒蜂包有德喉中!
黑旗手鄭明雙手霍然接住毒蜂包有德,口中便大吼道:“偷襲的鼠輩,有種的等鄭爺來教訓你!”
“你”字才說得一半,他不由驀然噎住!原來,這位黑旗手鄭明此刻才發現毒蜂包有德咽喉上的尖箭!
他雙目都直了,那隻利箭深深插入包有德喉中,幾乎已透出頸後,包有德的兩眼痛苦的大睜着,但是,他已看不見什麼了,永遠也看不見什麼了!
楚雲冷靜的一笑,同情的扶着懷中老人,他這時傷痕累累,鮮血浸透衣衫,但是,他仍然擡起頭來,孱弱的笑道:“小……友,謝謝你……在……在老夫去前……能知道你……你是準麼?”
楚雲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沉痛的道:“前輩,原諒在下晚來一步,晚輩浪子楚雲!”
七弩神手步元喉頭低響了一陣,全身急劇的顫抖,嘴角嗡合,語聲微弱的道:“老夫……七弩神手步元……小友……老夫……自內心感激……你,老夫己……不及……向班……大俠訣……別了……小友……”
他喉間又乎嚕嚕的響了片刻,雙眼翻白,兩手痙攣的在空中亂抓,楚雲緊緊地抱着他,楚雲知道,這位老人內臟已裂,加以肋下的傷痕深入至肺,更有累累外傷,再有靈丹妙藥,也是回生乏術了!
七弩神手步元驀然雙目大睜,自齒縫中迸出最後幾句話:“小友……老夫不行了……請代向班大俠告別……老夫今生無力……來世必會報答於你!”
楚雲正待說話,這位曾經名蜚一時的武林高手,已慘嘆一聲,頹然垂下頭去,身軀也緩緩僵硬。
沒有任何一個動作,楚雲悽然無語,抱着步元的屍體迅速隱入林中。
這時——
黑旗手鄭明也將毒蜂包有德屍體置於地上,目光移上,卻發現鐵銅半刃安棟靠在一棵樹幹之上,右手緊握着一隻沾滿血跡的尖銳利箭,眼珠突出眶外,面孔肌肉扭曲,早已氣絕多時了!
他眶眥欲裂的低吼一聲,霍然轉身,然而,原地之上,卻已沒有了適才那不速之客的蹤跡,甚至連那垂死的七弩神手步元的影子也音然不見“!憤怒已使黑旗手鄭明紅了眼,他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黑旗,魁梧的身軀急旋,猛然向嘯江二怪卜合、卜靈二人衝去!
這一切的經過,五嶽一劍班滄早已看在眼中,但是,在銀戈飛星及銀扁擔二人的拼力狂攻下,他卻無法抽身前往,痛淚在他眼眶中隱隱閃泛,於是,這位震懾武林中的英才霸主,強咬牙關,將手中長劍發揮至最大威力,毫無緩和的罩向敵人,除了仇恨,他已將無邊的憤怒完全融合在劍勢之中!
銀戈飛星自亦看得明白,連連攻擊二十一戈中,狂聲大笑道:“班滄,步老兒的歸天才不過只是爾等覆滅的開始,哈哈哈,更熱鬧的還在後頭!”
銀扁擔羅奇左偏身十七扁擔,右移步一十二腿,在閃電般的晃動中,引吭大呼道:“瓢把子,打鐵趁熱!”
銀戈飛星常大器險險避開班滄迅若雷電的十三劍,大叫道:“好!”
隨着急攻十六戈,尖銳的唿哨,三短一長,已自他口中發出!
於是——
柳林內如潮水般吶喊着衝出兩百多名灰衣大漢,刀光寒雪,繽紛閃晃,如一羣瘋虎般圍殺向早已深陷重圍的五嶽一劍方面各人,這是一場十分不公平的拼鬥啊!
黑旗手鄭明沙啞的怒吼遙遙傳來!
“兄弟們,殺啊,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敵人!”
銀戈飛星身形閃晃中,迅捷的攻拒環遊邊沉喝道:“銷魂隊李隊領即率手下弟兄搜索林內,適才老夫已發現有奸細匿於其中!”
“唰唰唰”三劍,如長虹般連串溜到,銀戈飛星常大器說話微一分神中,驚得急退五步,“狐”的一聲輕響,鬢角頭髮,已被削落一綹!
銀扁擔羅奇狂吼一聲,傾力援出十一招,始勉強擋住敵人的凜厲攻勢,使常大器免於陷入窘迫之境!
五嶽一劍班滄亦已覺出情勢不利,迅速展開十七劍後,身形驀然凌空而起,抖手之間,一隻花旗火箭,遙遙飛向夜空!
銀戈飛星覷準時機,猝而射出七枚其名懾江湖的“叱吾飛星”,七點星形寒芒,美煞,卻又厲煞的擊向空中的五嶽一劍!
於是,一道若匹練似的光華隨着這七點星芒倏然舒捲,靈活得似一條年久通神的千載老蟒,七點寒星發出一串錚然輕響,已自無蹤!
這時,林外的大道上,又響起了一片急劇的馬蹄聲,似密雷般向各人激鬥之處迅速移到!
銀戈飛星常大器狂聲笑道:“好個五嶽一劍,原來閣下倒也留着幫手未現,也罷,且看吾等誰個棋高一着!”
話聲中,他石破滅驚的放聲狂吼道:“灰旗莽狼,豪氣並揚!”
這八個字加八聲巨雷,轟然傳播四周,裊繞不散,大柳坪外,應聲自暗處閃出五十餘名袖口繡着一枚猙獰狼頭的莽狼會人物,爲首者,赫然正是那赤面高身的莽狼會副首領——
“鳴天斷碑”霍敬”!
在霍敬身旁,則是三個形態驕橫,身材壯實的中年大漢,另外,尚有一個神色沉靜,目光如電的五旬老者,這老者頭戴一頂方中,顧盼之間,自然而然的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威猛氣質,這些人物身上所穿的紅、白二色彩衣,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極爲刺目惹眼的圖案!
五嶽一劍上下翻飛撲擊中,目光一斜,心中已不由一凜,急忖道:“糟透,訊息中並沒有提及莽狼會亦來助陣,以自己判斷,此次爭執主在那條產金山溪,利益所在,灰旗隊不會加約幫手的,如此一來,再加上莽狼會人手,則情勢只怕難以樂觀了!”
他心中思忖,手上“神火劍”一緊,有如天河倒懸,又似瑞雪繽紛,劍劍相連,式式不斷,急若狂飆暴雨猛然反捲向眼前敵人。
銀戈飛星常大器沉喝一聲,穩重而謹慎的將他浸淫其中達四十餘年的“十六劈浪戈”展出,銀色的戈身閃泛成一片渾然的光海,其上精緻雕鏤的花紋幾欲飛出,與尖銳的戈鋒匯成一點,又顫成朵朵耀目的寒星,隼利而美妙,兇狠而神異!
銀扁擔羅奇亦知道一場生死存亡的更大激戰即將降臨,他也傾力施出渾身解數,將一條沉重的銀色扁擔舞得天雲變色,鬼哭神號,戮,打,挑、,崩,俱見功力渾厚,刺,砸,掃,點,全蘊千變萬化!
而此刻——
十餘騎影己在二十丈外紛紛下馬,由一個身形削瘦,面容冷漠的中年漢子率領,往鬥場急奔而來。
但是,就在他們隔着衆人拼鬥之處尚有七八丈距離之際,嚴陣以待的莽狼會各人已紛紛散立堵截,爲首的鳴天斷碑霍敬大刺刺的往中間一站,狂聲笑道:“怎麼着?好朋友們,這大柳坪豈能容得各位如此來去自如麼?”
那面容冷削的中年人驀而止步,寒森森的道:“我赤騎追風風駱森倒要一試!”
鳴天斷碑再度狂笑道:“姓駱的,你唬得住別人,卻唬不了老夫,連你主子五嶽一劍亦受困該下便憑你這小小角色,又能起什麼作用?”
赤騎追風駱森冷笑連連,猝而揉身挺進,照面間便是疾若電掣般的九時、十腿、二十掌!
鳴大斷碑霍敬怒罵一聲,身形暴退又回,掌影起處,宛似萬山並列,威猛已極的反攻而上!
於是——
身着綵衣的無數莽狼弟子,在那三名中年大漢的率領下,蜂擁般衝向敵人,瞬息問殺成一團。
但是,那頭戴方中的五旬老者,卻倏然卓立不動,目光炯炯凝注四周,似有所恃……
這時,雙方激烈拼鬥已更形慘酷,殺喊聲,叱喝聲,兵刃撞擊聲,悲叫聲,混成一片,分不出是哪一方的血,分不出是哪一方的殘斷四肢,腳步在四處遊移,又在四處寂然不動。
逐漸的,五嶽一劍方面已落在下風,除了他自己尚能穩立不敗之外,其他各人,俱已在灰旗隊、莽狼會的強大人力之下,遭到不輕的挫折,由完全的主動而漸漸處於被動之局!
五嶽一劍奮力激戰中,看到了己方的情形,他迅速的思量:“假如如此下去,我方必將遭到極大損傷,雖然敵人亦將付出代價,但總是不智之舉……”
他閃身躲開了六戈三掌後,斷然決定:“也罷,假使無法令情勢改變,只好突圍而去了,保留精銳,日後再做爭鬥!”
於是,戰局仍繼續不休,刀光與劍影互映,寒芒與銳嘯相合,血紅的眸子瞪着血紅的眸子,強而有力的雙臂,向敵人做着毫無憐惜的砍殺……
五嶽一劍方面的各人情勢越發惡劣,潮水似的灰衣大漢與綵衣人物,一波波的連續衝上,前仆後繼……
當五嶽一劍班滄正咬緊牙關,準備下令突圍的剎那間——
深黝的柳林內,宛如鬼魁般行出四條人影來!
四人彷彿毫未將面前慘烈的殺伐置於眼中,大馬金刀的往血雨紛飛的鬥場行到!——
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