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覺得他有些神神秘秘,不知在暗中支使府裡的下人搞些什麼事,沒想到五月十五這一天,他竟給了她這麼一個讓她倍感意外的驚喜。
要說心裡一點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可是眼前這所有的一切,竟讓她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雲卿,你不喜歡?”
見她久久沒有作答,白麒楓的眉間不禁擰起了疙瘩。
自從冷戰結束之後,兩人雖然又恢復了從前的親密,但心頭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不似從前那般清透明朗。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才能挽回被他不小心破壞掉的感情,恰逢每年五月十五感恩節,他便趁機讓人準備了上千只孔明燈,又親手在燈上寫下,麒楓愛雲卿。
雖然這方式俗到極點,但只要能博她一笑,他不在乎自己堂堂元帥爺爲了個姑娘家而折腰。
可墨雲卿給他的反應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莫非,她根本不屑於自己專門準備給她的這份驚喜?
見他眼底流露出憂心的神色,墨雲卿才急忙道:“我實在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嚇到了,因爲從小到大,就連我爹也不曾爲我花過這樣的心思,麒楓……”
她認真叫着他的名字,並深深看了他一眼,發自肺腑道:“謝謝你專程爲我準備的這份禮物,我真的很喜歡。”
看着上千只寫着“麒楓愛雲卿”的孔明燈在帝都牡丹湖的上空飄搖直上,湖邊看熱鬧的老百姓也忍不住在私底下議論紛紛。
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家看到這一幕,自然是感慨能被白麒楓如此珍視的女子,實在是幸運得讓人嫉妒又眼紅。
而沒娶到媳婦的小夥子們則忍不住驚歎,白元帥不但行軍作戰有一套,就連追姑娘的手段,也是讓人望塵莫及啊!
帝都最有名的妓院碧花樓,離牡丹湖可以說是近在咫尺。
在那上千只寫着“麒楓愛雲卿”的孔明燈被放逐到天際的時候,站在院子裡的玉婉柔,則用力撕咬着手中的香帕,恨恨的看着這讓她心煩意亂的一幕。
前兩年的五月十五,白麒楓都會親自來到碧花樓,並讓人將精心製作好的孔明燈,寫上她玉婉柔的名字,親手放逐到夜空之中。
可自從有了墨雲卿,那個被她深深愛戀着的男人,眼中便再也沒有她的存在。
她曾自欺欺人的對自己說,早晚有一天,白麒楓的目光會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可她日日等,月月盼,最終迎接自己的,竟是這樣殘酷的一幕。
麒楓愛雲卿!
上千只燈籠上,皆用這樣直白的方式,讓全城老百姓親眼見證他們的愛情。
那麼她呢?
在白麒楓的心裡,又將她玉婉柔置到何地?
“姑娘,飯菜就快要涼了,你還是快些回房先將晚飯吃了吧!”
一直跟隨在玉婉柔身邊的小蓮見她主子鬱鬱寡歡,便小聲勸慰對方,不要再糾結於心底的那份執念。
白麒楓貴爲元帥,他真正的身份又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像這種身份高貴的男人,別說根本沒喜歡過玉婉柔,就算是真的喜歡她,皇家也未必會容許他將出身於青樓中的玉婉柔娶進家門。
更何況,那位白元帥自從有了墨雲卿之後,已經有長達一年的時間不曾再踏足玉婉柔的閨房,這樣的冷落,難道還沒有讓她從這份感情中清醒過來嗎?
正撕帕子的玉婉柔神色一悲,轉身的時候,竟不小心與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我說你到底長沒長眼睛,走個路居然也能撞到人,哼!果然是長了一雙狐媚子眼睛,除了會盯着男人看,倒失去了其他功能了。”
被她撞到了女子是不久前被老鴇捧爲花魁頭牌姑娘名叫燕姬,這姑娘今年只有十七歲,生了一副如花美貌,身段又婀娜多姿,真真是迷倒了帝都一衆公子哥。
別看燕姬年紀不大,那張嘴可是惡毒得要命。
她早就聽說玉婉柔是碧花樓裡的頭牌,被不少富家公子哥兒愛慕喜歡着,所以平日裡使盡渾身解數,不顧一切的要壓玉婉柔一籌。
剛剛被她那一撞,倒也沒把燕姬撞怎麼樣,但她就是看玉婉柔不順眼,所以說出口的話,也就帶了幾分毒性和挑釁。
本來玉婉柔之前的確是很受衆公子哥待見的,但最近半年,她心事更加的沉重,整日愁眉苦臉,沒有笑模樣。
再加上年紀日漸大了,皮膚也不如十六、七的小姑娘那般嬌嫩可人,所以來碧花樓找快活的男人,紛紛都將目光集中到了燕姬頭上。
說起這燕姬,討男人歡心的本事那絕對是有一套,不出數日,便迷得那些公子哥們神魂顛倒。
老鴇見燕姬是個生財樹,對她更加的疼愛關照起來。
至於玉婉柔,之前雖然很受白元帥待見,但這一年來,白元帥已經不再踏足碧花樓,外面又傳那位元帥爺如今有了心上人,而且很快就要成親了。由此不難推斷,玉婉柔在元帥爺的心目中已經沒有地位可言了。
再加上她整天擺出一副千金小姐的尊貴模樣,看不上眼的客人連話都懶得說幾句,日子久了,老鴇對她的心氣也就淡了幾分。
此時樓裡的姑娘、龜公,見曾經得寵的玉婉柔被燕姬罵得那麼不堪,一個個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等着看她出醜。
玉婉柔模樣長得好,但她的人緣卻差到了極點,以前被白元帥包養的時候,她就狗眼看人低,經常不把別人放在眼中,總覺得有朝一日會嫁進白府成爲白夫人,所以自視清高,無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眼下大夥見她失了勢,那些與她有舊怨的,便火上澆油,雪上加霜,只要逮到機會,就可着勁的欺負她。
玉婉柔被燕姬當衆大罵,心情難過到了極點,偏她性子高傲,明明氣了個半死,卻偏偏學不來對方那潑婦罵街的架勢與燕姬對罵。
就這麼被燕姬當衆羞辱了好一陣子,最後燕姬終於帶着勝利者的姿態,扭頭走了。
留下玉婉柔暗自垂淚,直到老鴇派人來說,有恩客單點她名字的時候,才用帕子抹去淚水,回到了房裡。
一進門,就見屋子裡坐着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
因爲對方一襲黑衣,頭上又戴着斗篷,這讓她一時間竟隱隱察覺到了幾分怪異。
“公子……”
她進門,恭敬的和對方打招呼。
就見那人緩緩擡起頭,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聲音道:“如果給你一個報復墨雲卿的機會,你肯不肯與我做一個交易?”
……
“雲卿,我一個人在這個又黑又冷的地方很孤獨很寂寞,你來陪陪我好不好?我那麼愛你,甚至爲你而死,你不能無情無義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來啊……來陪我啊……雲卿,陪我……”
眼前的男人渾身是血,滿面蒼白。
他伸出枯瘦的右手,瞪着空洞洞的雙眼,笑容猙獰的向墨雲卿一步步逼近。
墨雲卿身體不斷的往後退縮,拒絕去看對方那張恐怖的面孔,可任她緊閉雙眸,那可怕的畫面卻仍舊清晰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不要!不要!”
“雲卿……”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聲音好似離她很近,又彷佛離她很遠。
她四處尋找着逃生的出口,但傅凌天那比魔鬼還要可怕的面孔,卻突然近在眼前,並與她咫尺相對。
他用力抓着她的肩膀,惡狠狠道:“爲什麼選他而不選我?我明明爲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可你不但沒有隨我而來,還與姓白在一起大秀恩愛。墨雲卿,你好殘忍,好殘忍……”
伴隨着這道指控,眼前傅凌天的面孔突然變得極度扭屈。
漸漸的,那個記憶中俊美瀟灑的男人竟化成了厲鬼,亮出了獠牙,並伸出長着長長指甲的大手,狠狠掐向她的子。
“傅凌天,不要……”
受驚過度的墨雲卿猛地從黑暗中睜開雙眼,這才發現,剛剛自己所經歷的那一切,只不過就是一場噩夢。
“雲卿,你怎麼了?”
影影綽綽的光線中,她漸漸看清眼前的景象。
窗外的落日已接近黃昏,這纔想起,昨晚兩人在船上折騰了整整一夜,回到白府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用過早膳,她便洗洗睡了,結果這一覺竟睡了整整一天。
身穿便袍的白麒楓坐在她的牀邊,正滿臉憂心的看着她。
她心有餘悸的伸出手,在額間抹了把汗水,心臟沒有規律的發出撲通撲通的狂跳聲,當對方試着伸手來碰她的時候,她竟然別過面孔,下意識的拒絕了他的這個動作。
不但白麒楓怔住了,就連墨雲卿自己也被這個本能的動作給搞胡塗了。
她立刻尷尬道:“我……我只是被剛剛那個夢給嚇到了。”
“你夢到了什麼?”
她想了良久,才道出那個出現在自己夢魘中的名字:“傅凌天。”
白麒楓頓時擰緊眉頭,似乎對這個答案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抗拒。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
她搖搖頭:“這不是忘不忘的問題,真正讓我感到糾結的,是他的死,與我有關。”
“就算沒有你,他也一樣會死。你以爲憑他一已之力,真的能逃出三十萬皇城軍的全力追捕?雲卿,你是聰明人,應該不難猜到,在他明知道自己走進絕路的時候,選擇那樣一種死法,真正的目的究竟是爲了救你?還是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來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這番話,讓她陷入沉默之中。
不管傅凌天抱有何種目的,他擋住刺在她身上那致命的一劍,卻是讓人無法否認的事實。
“今天下朝的時候皇上和我說,既然傅凌天的事暫時解決了,下一步,我們也該把成親的事情正式提上日程。明天下午我沒什麼重要的事情處理,不如你隨我進宮面聖,去見皇上一面……”
“會不會有些太急了?”
“急什麼?”
“我總覺得,東陽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所以這個時候談成親的事情,有些爲時過早。”
白麒楓頓時沉下俊臉,略帶幾分不滿的看了她一眼:“朝廷的事自有朝廷去操心頭疼,你只不過就是一個姑娘家,何必去管東陽的閒事?還是說……你從頭到尾,根本就不想與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