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龍風醒來,想起了夏侯英,只覺的她家破人散,父母雙亡,定然心中極苦,實在是可憐至極。當即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尋見她。
他又想起朱松柏昨晚交代的事,更是不敢耽擱,便匆匆起身去拜別朱松柏父女,朱松柏知道此事可能事關武林安危,雖有萬般不捨也不再挽留。
龍風忽想起一件事來,道:“朱師伯,既然夏侯姑娘能來尋仇,那魔女脫脫遲早也會前來朱雀堡報仇,可怎麼辦?”
朱松柏道:“魔教的勢力暫時還威脅不到我這朱雀堡。即便真的來了,我自有應對之法,賢侄莫要擔心。還是少林安危要緊,若是少林派倒了,江湖便要真的變天了。”
龍風點頭稱是,一拱手,便道了聲:“師伯、師妹萬千保重。我先去了。”
朱松柏道:“賢侄和周兄弟務必小心。”在旁的朱茵更是淚眼朦朧,心下甚是傷感。
龍風見狀,忙出言安慰了她幾句,這才與周泰出了朱雀堡。兩人縱馬奔出十餘里地,眼前卻出現兩條道路。一條大路筆直,直通江南道,而另一條鄉間林蔭小道,蜿蜒向北。
兩人勒馬停下,正在躊躇之間,龍風心裡惦記着夏侯英,便道:“周叔,這兩條路去少林寺均不足半月,不如我們兵分兩道,我也好沿途尋見一下夏侯姑娘的蹤跡。”他雖知機會渺茫,但心中還是抱着一線生機。
周泰放心不下,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道:“這樣也好。這次此去少林,情勢緊迫,兩人分開倒是沒那麼顯眼。倘若一人碰上魔教中人,中途耽擱,另一人也會把音訊傳到。只不過,江湖險惡,公子一定要小心。”
龍風道:“周叔,儘管放心,半月之後,嵩山少林不見不散。”
周泰始終心存顧慮,便指着林間大道,說道:“公子,這江南道人車往來極多,魚龍混雜。想必夏侯姑娘爲避人耳目,大半會走小路。”龍風心中知道,周泰擔心自己,怕遇到魔教的人應付不來。
只好拱手道:“周叔,半月後少林再會!”說罷,一揮長鞭,馬蹄踏開,自己順着小路向北而去。
行到正午,龍風只覺口渴,忽見前面幾棵柳樹旁有家酒店。龍風下馬前來,卻見門前,稀疏的坐着幾桌客人,瞧那打扮卻是武林中人。
龍風坐定後,要了一壺酒和一盤下酒的蠶豆,自顧自的吃着。
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中暗叫一聲:“糟糕。”
原來他想到,他與周泰曾在洛陽城見到一位絕世高人,本來打算向朱松柏請教。誰知,昨夜突經變故,竟將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他又轉念一想,好在此事,似乎與魔教也沒有太大的牽連,這才稍稍寬心。
便在此時,忽聽西北角的一個聲音忽道:“今日抓來的那個小妮兒,不知是什麼來頭?幫主竟這般慎重。”這人說話低沉,饒是龍風內功修爲不俗,方纔聽到。
龍風心念一動:“難道是夏侯姑娘嗎?”龍風又喜又驚,便凝神仔細聽下去。
卻聽另外的那人小聲說道:“幫主吩咐,決不能走漏風聲,我們只管照辦就是了。”之後這兩人,卻不再說話了。
龍風失望之餘,也頗感興奮,雖然不能肯定,但只半日就已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終究是大喜過望。他見那二人吃完,便手攜長劍,匆匆上馬,馳向北邊的樹林,顯得極是匆忙。
龍風稍待半晌,摸出幾個碎銀,擲在桌上,便起身縱馬追去。
他沿着小路快馬加鞭,馳出了一陣子。少許,在一片黑壓壓的樹林旁,依稀辨出了前方的人影。龍風心中暗喜,加鞭趕過,行的近了,看見前面的馬匹卻是不動。龍風疑惑之間,凝神望去,卻見二人俯在馬背上,竟不動彈。
龍風心中一驚,來到跟前,縱身下馬,發現地下兩攤鮮血,在這片刻之前,這二人顯然已遭人毒手。龍風仔細查看了一番,愈看愈驚,原來那二人都是喉嚨中劍,從傷痕來看,那殺人者出劍定是極快極準,一劍封喉,以至於那二人竟毫無一點反抗之力,便已經命喪黃泉了。
想通此節,龍風猛地起身,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只見周圍風聲瑟瑟,卻無一點異常。龍風心中只道:“這人是誰?怎的如此厲害,如此高明的劍法恐怕連爹爹都未必及得。他又爲甚要殺了這二人?”唸到此處,龍風忽然想到那二人在小酒店的那番對話,急忙伸手搜了那二人的衣衫,果然,在一人身上搜到了一張信箋,龍風心中一喜,打開紙信,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寫着幾行字:
字付巨鯨幫韓幫主,奪命銀鎖之女已尋到,恭請駕臨。
陳阿三
龍風喃喃念道:“奪命銀鎖,奪命銀鎖。。。”不由一陣狂喜,心道:“朱伯伯先前所言,夏侯姑娘的母親韓素素正是江湖人稱‘奪命銀鎖’,那這信中所說的‘奪命銀鎖’之女定是夏侯姑娘無疑了。這二人正是要給那韓幫主什麼的送信去了,不想卻遭人毒手。”
龍風大喜,雖然一時想不出殺害這二人的人是誰,也不知對方爲何要這麼做,更想不出信中所言的巨鯨幫幫主和夏侯英到底什麼干係,但終歸有了一些線索,只盼能快些找到她,別的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龍風又仔細端倪了一下信,信中所言的陳阿三,卻是沒有聽說過,心道江南崇山峻嶺,小的門派門戶極多,名字叫什麼阿大、阿三的,更屬平常,又如何去找。龍風心下一時難決,擡起頭來思量一會,猛然瞥見那二人騎得馬匹,心中不由靈機一動。
龍風伸出劍柄一拍馬臀,那馬吃疼,嘶鳴一聲,朝來時的方向奔去了。原來一般馬兒都是極通人性,龍風盼望能跟着這匹馬找到夏侯英的蹤跡。
行到半路,前面那馬見無人使喚,竟慢慢停下,跑到路邊兀自吃起草來。
龍風一路跟隨,見此情景,自己撓了撓頭,也頗感無奈。在猶豫徘徊之間,只聽馬蹄聲起,卻見前方有一路人馬,約莫十餘人,都是勁裝結束,身負兵刃,奔行甚急。
龍風倒也不懼,只見幾人如風般從他身旁馳過,竟都沒瞧他一眼。奔在最後的那人卻向這瞧了一下,說道:“這人好生奇怪。”前面那人道:“管它呢,幫主安危要緊,別要多生事端,耽誤了大事。” 霎時間衆人便奔得遠了。
龍風一臉茫然,心想他們幫內是來了什麼強敵。正要自己繼續趕路,轉念一想:“不如跟他們去看看,或許還能有什麼發現,總好過在這裡一籌莫展。”
當即隨着那一乘人馬激起的煙塵,向前行去,遠遠的跟着。
行出數裡,密林左拐,卻是一片平野,平野盡頭突兀出一個山崗,擋住了前面的視線。待衆人過去片刻,龍風縱馬向前,站在崗上,對面是座山嶺,只見十餘幢屋宇疏疏落落的散處山間。
想來那一行人是奔那裡去了。只見崗下山石林立,崎嶇難行。龍風料想,已無多少路程,防敵人發現,便下的馬來,展開輕功向山上尋去。
穿過一片竹林,卻見一個山門,左首一艘木質的大船,右首一面大旗繪着一頭黑色大鯨,旗上赫然寫着三個大字“巨鯨幫”,門前卻無一人把守。
龍風心念一動,幾下起落,循路上的山來,隱隱已聽見叱喝聲。提氣轉過一個石亭,躲在一顆松樹之後。側身張頭望去,只見遠處一座山,光滑如鏡,如同被斧劈過一般,山下有一片空地,底下海浪拍岸聲不斷傳來。空地上有三人居高而立,神情倨傲,其中有兩個是五六十歲的老者,一高一矮,兩人都是身穿黑衫,腰繫黃帶。其中高個之人持金色鬼頭大刀,矮個之人雙手持一對流星錘。而這兩人身後的那人,年紀尚輕,身材短小精悍,腰繫短劍。他們的面前卻是一幫身穿藍衣之人,爲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約四五十歲年紀,滿面鬍鬚,唯唯諾諾。龍風在人羣中依稀辨出了先前在樹林裡碰見的那幾人,只見他們戰戰兢兢,已無先前的霸道。
只聽坐在中間的矮個老者喝道:“大膽韓勝,你知罪麼?”聲音十分嚴厲。只見爲首的那漢子道:“二位長老親自駕到,如此興師動衆,不知韓勝何罪之有?” 只見那老者眼中精光大盛,冷冷的道:“韓勝啊,韓勝,到現在你還在跟老夫買關子麼,教主讓你們看守劍魔,可現在江湖傳聞劍魔重出江湖,難道你死到臨頭還不認罪,是不是?”
龍風聽到這裡心頭一震,不由想起朱松柏的話,心道:“難道劍魔還活着?聽他們的口氣,彷彿劍魔被他們關押了起來,怪不得數十年來,武林就再也沒有這號人物。”
只見底下韓勝驚道:“劍魔重出江湖?絕無此事,絕無此事,長老明查,那劍魔覺醒一直被困在此去三十里之遙的盤龍島,二十年來未曾離開荒島半步。怎說劍魔重出江湖?”那老者打了個哈哈,衆人只覺耳膜震動,道:“那好,那你把覺醒帶來。”
韓勝囁嚅道:“這個,這個,怕是不妥,那覺醒武藝高強,帶到此處,怕萬一有什麼閃失。”那老者怒道:“難道合我二人之力,還制服不了一個覺醒嗎。你一再推脫,到底何意?”韓勝知道沒法,只好拱手道:“謹遵長老旨喻。”說罷,一擺手,身旁兩人已向旁邊走去,想必那就是通往海邊的路徑。
此時四下寂靜無聲。突然,一道劍光閃過,衆人驚愕之間,那二人已萎頓倒地。龍風險些驚出聲,只見眼前一花,在那二人前已站着一個人,四五十歲模樣,頭披灰髮,身穿灰色長袍,手拿長劍,面容憔悴。龍風心中暗驚:“再往前便是懸崖峭壁,不知這人是怎麼上來的?當真快如鬼魅,我竟一點兒也沒有瞧清。”
錯愕間,突然人羣爆發出驚恐的聲音:“劍魔!劍魔!”。頓時人羣騷動,紛紛摩拳擦掌,兵刃碰撞聲不斷。那韓勝直覺天地眩暈,驚得嘴都沒合攏,顯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龍風的心頭也是一震:“他就是劍魔?!”
那兩位老者卻甚是鎮定,只見那矮個長老說道:“劍魔覺醒,果然名不虛傳,如此身手,佩服佩服!”說着狠狠的向韓勝瞪了一眼。
那人正是‘劍魔’覺醒!
但他卻不答話,只是眼光冷冷的望了一下海面,彷彿沒把衆人放在眼裡。
如此這般漠視對方,和魔教二長老同來的那位較年輕漢子已怒不可遏,鼻子呼呼喘着粗氣,罵道:“他奶奶的,你這個邋遢叫花子,竟然如此大膽,今天老子非把你剁成肉醬不可。”說着抽出短劍,不由分說的便向劍魔覺醒撲了過去。
卻說這人名叫黃徵,武藝超羣,劍術不俗,是魔教年輕一輩中的佼佼人物。
這黃徵性情雖急,但招數狠辣無半點破綻。轉瞬之間,他的劍鋒便已遞到覺醒身前半尺,眼看便要砍到覺醒身上。
而那覺醒彷彿置若罔聞,仍是不閃不避。
衆人睜大眼了,瞧得仔細,看到劍鋒便要砍到他的身上。
就在此時,衆人忽見一道寒光閃過,緊跟着一股鮮血迸出。衆人眼睛一花,只見那覺醒依然長劍杵地,如同一座雕塑,彷彿和先前沒什麼兩樣,而那黃徵身子一晃,嘴角鮮血流出,隨即猝然倒地。
衆人一聲驚呼,均想對方劍術實在太強,甚至連招數都沒看清楚。底下只有內力深湛的魔教二長老勉強看得明白,那覺醒後發先至,用比對方快數倍的劍招瞬間斃敵。如此劍術,莫說親眼得見,就是以往連想也從未想到過。二老心中均道:“黃徵的武藝雖較我們差了一截,但要瞬間便將其擊斃,實非我們所能,覺醒這廝的劍術當真通神。”
躲在一旁的龍風也心下駭然,他閱歷雖不如何豐富,但在劍術上的造詣卻非同小可,心中驚道:“此人劍招奇快無比,簡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我平生所見之人,無一人可及得上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藏真劍法’?”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