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燈火昏暗,衆人圍坐在一起,只聽朱松柏道:“幾百年前,江湖中出現了一個教派叫做摩尼教,傳說是由波斯傳入了我大唐。這便是後來的魔教。話說這魔教創教以來四處散佈教義,教衆遍佈天下。但其門下弟子卻是陰邪毒辣,惡貫滿盈,爲許多武林人士所不齒。我朝上代武宗皇帝,也力主鎮壓。因爲魔教勢力猖獗,當時各大門派便聯手共同抗拒,爲保證行動統一,便於號令,衆門派便一致推舉以少林爲首。”
龍風聽到此處,想到以前爹爹曾經和他講過,在武德年間,少林十三棍僧助唐王一統天下,唐王登基後對少林僧大加封賞。少林曇宗大師更被封爲大將軍。少林寺從此名揚天下,時至今日,少林派更是執天下武功之牛耳。
朱松柏稍稍一頓,言語之間對少林派極是推崇,又接着道:“當時少林統領崆峒派、青龍幫、崑崙派等十幾個門派,聲勢極大,加上我們天師府更是如虎添翼。”朱茵奇道:“天師府?”關於自己的門派淵源,龍風也是第一次聽說,心道:“鷹潭龍虎山的天師府是當今道教之首,原來自己的師出道教,十幾年來爹爹竟沒說一個字。”
只見朱松柏道:“正是龍虎山的天師府。我的前恩師是一代宗師,劍術超羣,睥睨羣雄。賢侄你和茵兒你們所習的劍法便是天師府真傳,叫做太極九轉劍法。”龍風奇道:“太極九轉劍?原來如此,我只道是家中真傳,爹爹也從未提及。不料竟有如此淵源。”朱茵卻聽得仔細,道:“前恩師?爹爹,你們莫非後來又另投高明瞭嗎?”
朱松柏悽然道:“恩師待我們恩重如山,時時侍奉還嫌不及,怎敢另投他處。”朱茵道:“這也對,北雁南雀本就已威震天下,料來師公的劍法更是高明,就算尋遍天下,只怕也難有敵手,自然不會再尋名師。”只見朱松柏黯然道:“我們北雁南雀是被逐出師門的。”
龍風和朱茵齊聲驚呼,“啊?怎會這樣?”只有周泰在旁默默的聽着,並不言語。
朱松柏不理會他們,繼續道:“這事便於今日的夏侯姑娘有關。”龍風心裡一驚,呆呆的聽着。
卻聽朱松柏繼續道:“那魔教數百年來長盛不衰,自然是因爲人才濟濟,三十年前更是出了一個叫北城煙的,武藝甚是了得,在他的統領下,魔教更是如日中天。此外,他的手下的六大長老各個身懷絕技,武藝高超。那時,武林俠義之士爲了匡扶正義,自然與魔教勢不兩立。因此,在少林派的帶領下,我們這些武林正派與魔教衝突不斷。雙方輾轉仇殺數年,互有勝負。一直到十三年前,忽然發生了一場變故。”
龍風二人聽到好奇心大起,不由屏息靜氣,凝神聽着。
朱松柏道:“那日,我和龍師弟在蝴蝶谷與魔教當中的三大長老大戰了一場,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還是是龍師弟受了輕傷,我們只得罷手。兩人鬱悶之中,一名別派的弟子報信,說探到魔教六長老之一的韓素素,現住在通州偏僻處。那韓素素原是魔教中惟一的一名女長老,善使長索,武功非常了得,殺過不少武林人士,因此得一外號叫做“奪命銀索”。但她終歸是個女子,到頭來爲情所困,愛上了一名武功平平的男子,她不顧衆人反對,便與那男子私定終身,退出了魔教。後來,這韓素素便和那男子遠離了江湖,數年來沒有了音訊。而那男子叫做夏侯元,兩人還生下了一對女兒。”
朱茵腦中轉動極快,聽到此處嘴脣一動,要待說話。朱松柏見了,道:“茵兒,你猜的沒錯。其中的一個便是今日的夏侯姑娘。今日見到她的時候,我一眼便識出她了。那雙仇恨幽怨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掉。而容貌身材,也是和當年的‘奪命銀索’韓素素一模一樣。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那場血戰現在說來好生愧疚。唉”說完重重嘆了一口氣。
突然,周泰在旁插口道“朱堡主,可指的是十三年前血戰通州大院嗎?”
朱松柏眼神迷離,微微點頭道:“周兄弟所言正是。二十年前,那韓素素被魔教除名之後,爲躲避正邪兩派的追殺,便隱居在通州西郊的一處農家大院內。那日,我兄弟二人,找到了少林派的慧通大師,崆峒派大師的陸無蹤,以及崑崙派掌門的天羽子,幾個人一起商量,如何翦除妖孽。當時,慧通大師道:‘出家人以慈悲爲懷,這韓素素既已脫離魔教,那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如放過了她。’那崆峒派的陸無蹤卻大爲不滿,卻道‘這韓素素殺我師弟,這血海深仇非報不可,慧通大師不願趁人之危,是真大師風範,老朽佩服。但我陸無蹤與此人不共戴天’我們兄弟二人自然也是猶豫,雖知這韓素素身負無數血債,但終歸已退隱多年,幾人前去合圍,以多欺少,更是有辱俠士之名。”
衆人聽着,略略鬆了一口氣,心道:“後來那又是爲何?”
只見朱松柏自顧自的說道:“我們幾人爭執了許久,自然沒有結果。後來少林慧通大師道:‘以老衲看,不如這樣的好,我們先派出一人去通州大院探個究竟,如那韓素素確已退隱江湖,不再危害武林。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我們就罷手吧’我兄弟二人和崑崙派的天羽子一併點頭贊同,只有那陸無蹤甚是不快。但既然武林至尊的少林派出面說話,他也不能再起爭辯。由於我兄弟二人與那韓素素交手數次,不便前往勘察,而崆峒派的陸無蹤更是身負血仇,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怕一照面就是廝殺。所以,我們一致選出崑崙派的天羽子前去查看。那天羽子是崑崙派的掌門,劍術造詣很是了得,更難得此人爲人忠厚,不偏不倚。因此,大家都無異議。”龍風心道:“怕是有人暗中作詭,不然朱師伯不會如此懺悔。”
朱松柏心緒像是完全沉浸在十幾年前的那場血雨腥風中,不看衆人臉色,自己喃喃的說道:“那天羽子去後,卻久久沒有回來。我們猜想,難道是遭到了什麼不測,實在放心不下,便想去查看。這時走進一個頭戴道帽,身披棲霞衣的人,我們識得是崑崙派掌門的師弟地都子。只見他匆忙道:‘掌門師兄被索命銀鎖殺害了’我們心中一驚,料想天羽子貴爲一代掌門,劍術不在韓素素之下,怎麼被殺害了,衆人心裡一陣疑惑。又聽那地都子道‘掌門師兄帶我一起前往那家大院,不料那韓素素練會了‘藏真劍法’,上來便下殺手,我掌門師兄劍法不敵,便被殺了。我趁她不備,趁機脫身便逃了回來’我們聽得,哪裡還來得及考量。想到韓素素已習得‘藏真劍法’,武林又多了一個大大的禍害。當即血氣上涌,抄起兵器,在地都子的指引下,來到了通州西郊的一處大院。”
龍風心道:“又是‘藏真劍法’,這劍法真是害人不少。”側頭一看,只見朱茵表情凝重,顯然已經聽得呆了。
分神之際,又聽朱松柏繼續講道“我們來到大院時,遠遠瞧見門口血泊中躺着一人,看衣着打扮正是天羽子。我們心中大駭,知道地都子所言不虛。當即上前,見天羽子身中數劍,已無半點氣息。我們幾個人不敢怠慢,當即跳於院內,見大院空空蕩蕩並無一人。正疑惑間,只見一條銀色的鐵索橫掃而來,我們趕忙跳開,只見院內井口之上站着一箇中年婦女,雖臉帶風霜,但頗有姿色,正是韓素素無疑,只是匆匆數年,眉目間已無先前的暴戾之氣。只聽她道:‘我韓某不問江湖事已多年,不料還是逃不了江湖恩怨,地都子你鬼鬼祟祟的在我院前弄甚麼’我們正要說話,陸無蹤卻報仇心切,不由分說便和韓素素鬥在一起。我們既然目睹天羽子慘死,便也上前夾擊,只有少林慧通大師在旁掠陣,並未出手。雖然如此,我們也穩穩佔了上風,只是那奪命銀索果然名不虛傳,一條鐵索使將開來,轉成兩個圓圈,護住全身,我們幾人竟也不能近身。幾人激戰了一會,韓素素漸漸支持不住,這時院子出現一名留須的男子,喊了一聲‘素妹’。我們料定此人定是夏侯元。這邊,陸無蹤更不答話,跳出圈子,直奔夏侯元去了。那夏侯元武藝本就平平,被陸無蹤一腳踢翻在地,急忙起身拼命抵擋。這邊韓素素被我們三人纏住,哪裡能脫開身。那時我和龍師弟都是一般的想法,心想韓素素既然已練就了‘藏真劍法’,若讓她施展開來,我們無一人是她的對手。因此,出劍如風,牢牢地把韓素素壓在圈子之內。但斗的片刻,只見她呼吸急促,出手越來越快,顯是急於搭救她丈夫,但這樣一來,頓時漏出了不少破綻。本來我們幾人的武功就在伯仲之間,對方弱點一現,我們怎會放過。當時龍師弟長劍一刺,正中韓素素的後背,頓時鮮血直流。但韓素素卻如中瘋一般大喝一聲,竟絲毫不理會,硬生生的受了這一劍。我們一怔之間,韓素素一抖手中鐵索,把我們的長劍盪開。叫了一聲‘元哥’,急忙來救夏侯元。這邊夏侯元武功相差太遠,陸無蹤的長劍已直貫其胸,眼看是活不成了。陸無蹤尚未拔劍之際,只見韓素素一聲嘶吼,一甩鐵索,頓時把陳無蹤天靈蓋敲得粉碎,那場景實在是慘不忍睹。”
龍風等人聽得心中砰砰直跳,心想當年的這場打鬥竟是如此慘烈。
“我們當時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但如此一來,韓素素後方門戶大開,我們不容她回身,幾人激憤上前,韓素素回身不及,左肋和後背又深中兩劍。這次卻是致命的傷勢。只見她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支撐不住,壓在了夏侯元的身上。我們見此情景,當即便罷手。就在此時,院子西牆的一叢幹蘆葦‘悉悉’一動,我們一驚,上前查看,卻看見蘆葦後面有一個的四五歲小女孩,手中竟然還抱着一個正在熟睡的一兩歲的孩童。她正在瑟瑟發抖,顯然驚恐之極。”
衆人聽得這裡,心中又是一驚,均沒料想到竟有此變故。朱松柏續道:“只見這個小女孩雖然不免害怕,但眼露兇光,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憤怒。今日的夏侯姑娘的眼神仍是如此。可見十三年了,這仇恨已深深烙在她的腦海裡。我們當時殺紅了眼,對這兩個孩子卻一時束手無策。這時一旁的慧通大師道‘阿彌陀佛,我們今日殺孽太重’。聽慧通大師這麼一說,再看看眼前這兩個孩童,我和龍師弟心裡頓時已隱隱感到一絲悔意和不安。但那地都子卻道‘養虎遺患,這二人成年之後必報殺父殺母之仇,不如現在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他見我們三人怒目而視,當時便不敢動手。過了半晌,他趁我們回身的時候,一揮長劍,竟要直取這兩個女孩的性命。” 朱茵聽得這裡,“啊”的一聲,臉露急切悲憫之情。
“這時,多虧慧通大師眼疾手快,轉身間左掌推向地都子,右掌一掌擋在劍刃上,救得那女孩一命。就在兩人較勁之時,突然一個銀影從天而降,直接擄走了兩個女孩。這下來的突兀,我們竟反應不及。”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