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茫然着一張臉,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輕聲問他:“你說什麼?”
“你嫁給我吧,言言。”洛玄上前一步,握住周言的雙肩,神色是不曾見過的認真,“我比那個姓賀的的要厲害,這大洛江山有一半是我打下的,論理,我該比他得到更多的賞賜;我……我一開始就沒有親人,需要安撫;而且我的能力比他高,我更應該得到陛下的忌憚,要監視。所以……所以你嫁給我吧,言言。”
“而且,”頓了頓,他面上浮起一絲紅暈,輕聲道,“我也想娶你,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從來沒有人願意跟我說那麼多話,也從來沒有人能讓我想要親近……所以,你嫁給我吧,言言。”
周言看着他,緩緩笑了。
笑着笑着,眼淚卻掉了下來。
“洛玄,成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最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的。”周言拭去面上的眼淚,深吸口氣,緩緩掰下洛玄放在她肩上的雙手,鬆鬆握住。“我……很感謝你願意這樣說,但是你並不喜歡我,不能因爲同情就這麼娶了我。這樣……你以後會後悔的。”
洛玄蹙了蹙眉,疑惑道:“爲什麼……我會後悔?我很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你嫁給我吧。而且……而且你也不喜歡那個什麼將軍,與其嫁給他,還不如嫁給我。”
“我會對你好的。”像是害怕周言反駁一般,洛玄又緊張地加了一句,“真的,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做。陛下賞賜了我很多很多金子,我都沒有用,也沒有別人給……我有很多錢,你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買好多好多吃的……我還有很多寶物,夜、夜什麼的杯子,什麼離別顏色的杯子,好多好多,陛下說,那些都是稀世的珍寶,你可以隨便玩。我……我還可以約束我的部下,讓它們不吃人。”
“你嫁給我吧,言言,我會對你好的。我會一直一直地對你好,一直一直……”
周言神色猶豫,像是驚喜,又像是不敢置信。她探究的目光在洛玄面上掃過,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真的想娶我?”
洛玄用力認真地點頭。
“我想娶你,言言。你願意嫁給我嗎?”
周言淚眼婆娑地點頭,又立刻低下頭,捂上了帕子。
“我……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就喜歡上你了……所以纔會一直這麼地接近你。本來,我……一直以爲……這都是我的妄想,沒想到你也和我一樣,我、我好高興……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隨着一句句哽咽之聲,洛玄再度攬上週言的雙肩,手臂一個收緊,就把她圈進了懷中。
他漆黑的眼中仿若見到了多年未見的日光,閃爍着朦朧的光芒。
“我也,很高興……”
“你說,你想娶麗兒?”
明殿之上,公子庭眉峰一挑,探究的視線從桌案上的卷軸移到了跪在殿中的洛玄身上。
洛玄一身玄衣勁裝,跪在地上,一臉茫然地看向公子庭:“麗兒是誰?”
公子庭臉一黑,一手拍在桌案上,發出一聲巨響:“連朕女兒的乳名也不知曉,你還想娶她?”
“……乳名是什麼?”
“……”公子庭抽了抽嘴角,頭痛地揮了揮手,“罷了,朕許是昨夜徹夜伏案,魔怔了。你怎麼會想到要成婚呢,還是娶朕最寶貝的女兒,下去吧下去吧。”
洛玄跪在地上沒有動,一雙黑眼直直地看向公子庭,鄭重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想娶言言,周言,陛下的十公主。”
公子庭的神情就變得詭異起來:“洛玄,朕認真地問你一遍,你當真想娶她?”
“是,請陛下成全。”
“……朕記起來了,三個月前,賊黨偷襲麗兒,當時你也在場,你甚至爲了保護麗兒受了傷。”公子庭眼一眯,緩緩道,“朕當時怎麼就沒看出來呢,憑你的性子,你也會護着陌生人?後來麗兒三番兩次地往你府中跑,你也都沒有趕她出去……你待麗兒,當真不同。”
“請陛下成全。”洛玄梗着脖子,視線不避不閃地看向公子庭,“我……我會待她很好的,比那個什麼姓賀的的還要好。陛下曾說過,賞賜我很需要大費一番腦筋,因爲我除了吃的之外就不需要其它的了。現在,我……臣向陛下求旨,請陛下賜婚給臣和十公主。”
公子庭的神色來洛玄說道“臣”之一字時一動,他的眼有些危險地眯了起來:“洛玄,你還是第一次對朕自稱臣……是麗兒教你的話?”
洛玄點點頭。
“如此……”公子庭右手食指輕敲着桌案,沉吟片刻道,“把麗兒許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以你的身份,的確能夠當得朕的乘龍快婿。只是你府中的那些陰兵是不能離了你的壓制的,天策府以八卦五行陣爲基而建造,也不能另造公主府……若是那些陰兵惡獸抑制不住本性,對麗兒出手,該當如何?”
“有我的控制,不會發生這種事。”
“好!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公子庭拍案,“麗兒和賀元羽的親事,朕是已經擬好了旨,不過尚未宣之於衆,既然你親自前來求親,朕當然會允了你的要求。他們的親事,朕,就此作罷。你要和麗兒成親,也可以。只是,朕有一個條件。”
“陛下儘管吩咐。”
“遊洲的長生不老之藥,朕什麼時候得到,就什麼時候下旨讓你和麗兒成親!”
公子庭的這一聲令下,讓洛玄在回府後就踏足了凝丹居。
君言看見他,一句話尚未問出口,洛玄扔在地上的一件東西就讓她煞白了臉。
“你妹妹的頭飾,你應該認得。”洛玄冷眼瞧着她,冷聲道,“事情有變,我現在等不及了。把丹藥煉出來,我就放了你的族人。丹藥的真假無所謂,但是一定要有幾年的效用。”
他半蹲下身,盯着跪倒在地、臉色煞白的君言,聲音低啞地威脅:“從現在開始,我要見到你在煉丹,每日每刻都在煉丹。我會派遣我的部下來看着你,我已經和它們說了,若你有一刻是閒着的,它們就能吃掉你的一個族人。不過你放心,不會一口一個的,這樣會不夠我用。我會讓它們從不容易死人的部位吃起,天天吃一點,來和你磨時間。”
“明年三月之前,你若煉不成丹藥,我就讓你的族人死無葬身之地。”
君言臉色煞白,卻是強忍着扯出了一個笑容出來,譏諷道:“發生何事了?居然讓太尉如此着急?啊……我想想,莫不是跟這幾個月來一直進府的小姑娘有關?”
話音未落,洛玄就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神情沉沉如惡鬼。
“不要打她的主意——”
“你若膽敢違背這一句話,我會讓你的族人生不如死——不知道遊洲仙人的魂魄,是否也能夠被我的部下吞噬?”
君言被他捏得臉色由煞白變得通紅,眼看着就要喘不過氣,洛玄手一鬆,她無力地伏倒在地,猛烈地咳嗽。
半晌,她才喘過氣來。
她伏在地上,擡頭看向居高臨下的洛玄,眼中是深刻而顯見的恨意。
“你會後悔的,洛玄。”
她露出一個狠決的笑意,眼角赤紅:“你會後悔的。”
“我詛咒你,詛咒你和周言,洛玄。”
“你們兩個,都不得善終!”
洛玄居高臨下地站着,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驟然釀起一場風暴。
當天晚上,一截斷了的手臂就被送到了君言的屋裡。
一個月後,兩丸長生不老丹藥現世。
公子庭欣喜若狂,但仍留了一個心眼,命宮人將其中一粒丹藥送去長壽宮中,讓太妃服下。滿朝文武言公子庭重孝,實爲天子之德。十日之後,原本病得快死的太妃容光煥發,太醫診治後,言病體俱除,太妃福壽安康。
公子庭大喜,當即就服下了長生不老之藥,當晚大宴羣臣,並下旨賜婚周言於洛玄,來年三月成婚。並重金賞賜遊洲一族人等,使其衣錦還鄉。
一月後,太妃遭奸人所害,當胸中箭,慘烈而亡。公子庭大慟,舉國上下戴孝三月,凡王親貴族功勳世家者三月內不得開宴辦喜。
第二年三月初二,洛玄大婚,娶周言爲妻。
陣陣喧天鑼鼓的喜樂之中,天策府紅綢纏繞,燈籠高掛,紅燭軟羅,迎娶的路上鋪了十里紅妝,飄香氤氳。
周言一身大紅蓮花並蒂喜服,自馬車上被洛玄扶下,一同跨過天策府門檻,進大堂,拜天地,奉茶公子庭。
禮成後,周言在身旁宮女的攙扶下先回了新房,礙於洛玄平日的聲名在外,鬧洞房等一干熱鬧事宜一概免除,僅僅等着洛玄到新房後行撒帳禮、合巹酒。
公子庭在天策府大擺筵席,大宴賓客。因此,饒是洛玄再冷着臉,筵席也到了夜半三更之時方纔散去。
天策府中並無多餘的下人,就連周言也僅僅帶了貼身的四個宮女,原因無他,只因此地爲豢養惡獸的天策府,常人避之而不及。也因此,筵席撤去之後的天策府冷清得一如往常,半點沒有因爲公主下嫁而變得熱鬧起來。
洛玄也不在意,抱着他的長冥黑刀,穿過長長的迴廊,像平常那般在府中走動,只是腳步有些急促。
在轉過一個轉角時,他忽然一頓。
紅影綽綽中,一道白影施施然飄過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