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這是怎麼回事呀?”莊諧回頭,看向江老爺的目光中有疑問,有探詢,還有不解與慌亂。
江老爺悠閒地品着茶,漫不經心地說:“莊公子稍安勿躁,老夫,不,江老兒不會讓莊公子爲難的。”
江夫人卻依舊軟語溫言:“莊公子莫要驚慌,不是說要過江去的嗎?與其等到明天,現在就送莊公子過江不是更好嗎?”
莊諧懵了,這船也就跟普通漁船差不多大小,比那大渡船可就小得多了!還有,船老大都說今天風大,還有大潮,四平八穩的大渡船都不敢過江,這小小的船兒萬一到了江心恰巧碰上起大潮怎辦?
除非與龍王爺沾親帶故,否則,就是有十條小命都不夠報銷啊!
其實,江潮海潮一般都是有規律可循的,船上人家不會不知道,拋江走海都會盡量避開大潮。但是,如果有些人偏偏要迎着潮頭頂着風浪上,那又另當別論了。
一直都沒怎麼說過話的靈兒扯着莊諧出到了倉門外,悄悄兒的對他說:“靈兒恐怕保護不了主人了!”
“爲什麼?”莊諧很是不解。
“主人,靈兒在陸地上的那些能耐,在水面上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雖然靈兒不至於暈船,但也很不適應。除了醫療方面必要時可爲主人提供一些幫助之外,其他可就難得有作爲了。就連靈兒養的百靈鳥也不敢出來在這浩瀚的水面上亂飛呢!主人自己要小心謹慎纔好!”
莊諧無語了,心想:事已如此,聽天由命吧!
莊諧想不明白,自己與這夫妻倆素昧平生,毫無瓜葛,爲什麼要請自己和靈兒上船?而且,這夫妻倆自始至終似乎是有目的有預謀似的,莫非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不成?
難道……,莊諧心頭快速地閃過一個念頭。
然而任莊諧千思萬想,終究很難將這慈眉善目的夫妻倆跟那些謀財害命,無惡不作的水賊扯上關係。
突然,一陣雷鳴般的轟隆隆的響聲遠遠地傳了過來,越來越響,……
莊諧舉目望去,但見遠遠的江面上,滔天的白浪,就象一堵白色的高牆,鋪天蓋地的朝船兒直壓過來。
緊接着,船兒便劇烈的顛簸起來。感覺裡,象是連人帶船一起被拋到了雲端,。又狠狠地摔到了谷底。接着一下又一下,連續不斷,永無止歇……
一波一波巨浪,排山倒海般的撲向岸邊,浪花水沫,遮天蔽日,響聲震耳欲聾!
江灣邊上的漁船,雖然被纖繩緊緊的系在岸上,卻也被風浪折騰得夠嗆,不住的顛簸起伏,狼狽不堪,船上的人幾乎都逃到了岸上去了。
莊諧哪裡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不由得目瞪口呆!
不用想,莊諧就知道,這是漲大潮了!
風兒也不甘寂寞地刮起來了,風助浪勢,浪借風威,風與浪有機的結合,繪就了一幅洶涌澎湃,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圖。
船兒象一片樹葉,在波峰浪谷中跌宕起伏……
兩大漢依舊堅守崗位,一前一後,一絲不苟地划槳,搖擼,把舵,毫無懼色,可見藝高人膽大!
莊諧只覺得頭暈腦脹,腳軟筋酥,站立不穩,一下子趴在了船板上。肚子裡也在翻江倒海,一陣噁心,吐出了幾口髒物。
“主人!”靈兒慌忙蹲下,抓住莊諧雙手的“內關”穴,綿延不絕地爲主人輸入靈氣。
莊諧這才覺得好受多了。
直到現在,莊諧都想不明白,這船兒爲什麼要頂着潮頭過江?
突然一陣洪亮,粗獷的高歌,壓過了震耳欲聾的濤聲,從船頭傳來:
浪跡萍蹤四海遊,
天南地北任風流。
昂藏七尺應如我,
何必躋身將相侯!
莊諧稍稍擡頭望去,但見胖大漢挺立船頭,視那驚濤駭浪爲無物,雙手划槳昂然高歌。那豪邁的氣勢,真乃頂天立地,英雄蓋世也!
莊諧驟然覺得,自己跟這大漢相比較,簡直是卑微渺小得不值一提。
船頭的歌聲顯然感染了船尾的漢子,前面歌聲剛落,船尾立刻又響起略顯沙啞,充滿滄桑的歌聲:
驚濤拍岸水東流,
一洗山河萬古愁。
淘盡英雄家國夢,
穿山裂石不回頭!
莊諧聽這兩大漢的歌聲,大氣磅礴,勢吞湖海,這哪裡是普通的漁夫、船工之輩能比得上的?
這江老爺究竟是何許人也?連他的手下都如此卓爾不羣,氣概非凡,這位江老爺定非泛泛之輩!必是背景深厚,處尊居顯之人,至於怎麼樣淪落到如此地步,那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莊諧莫名的有一種感悟:兩位船工的歌聲何曾不是這位江老爺的心情寫照呢?若是如此,那他視富貴榮華如敝屣,睥睨一切的氣概,豈不是對自己這種巴高望上,求一官半職以光宗耀祖行爲的絕妙嘲諷?
在這一瞬間,莊諧甚至懷疑自己進京趕考,追逐仕途名利的初衷是不是真的大錯特錯了!
莊諧被靈兒攙扶着搖搖晃晃的剛站了起來,就看到江夫人站在面前,關懷備至的問:
“莊公子,不要緊吧?你這是暈船了,未上過船的都這樣,習慣就好了!”江夫人說着,竟挽起莊諧的手臂,和靈兒一起,把莊諧扶進船倉裡去,就象一位很稱職的母親在無微不至地呵護着自己的孩子那樣自然。
“莊公子,不要怕,裡面有暈船藥,吃了藥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啊!”
江夫人柔聲細語的說着,軟軟糯糯的聲音又一次將莊諧這個大齡少年的心化成了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