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看見自家孫兒孤身隻影垂頭喪氣回來,大爲詫異:“ 孫兒啊,孫媳婦兒去找你了,你怎麼不連她一起帶回來啊?”
莊諧心裡正煩着,答非所問:“孫兒這麼多天不在家,婆婆過得可好?”
婆婆也是答非所問:“孫兒啊,你是不是把孫媳婦兒給弄丟了啊?”
莊諧只好哄着:“怎麼會呢,婆婆!龍三小姐只是回孃家去住幾天而已,過了十天半個月就會回來。您老人家不必掛懷。”
把婆婆哄好了,小蘭和靈兒又來扯皮,見莊諧不對勁,不住的問長問短。特別是蘭妮子,拽住莊諧什麼事都要問出個子午卯酉來才罷休,搞得莊諧不勝其煩。
“隆哥哥,你說……”
“我改名兒了,不叫隆哥了,我現在叫莊諧,叫我諧哥兒……”莊諧心煩意亂的說。
“‘蟹’哥哥,龍三小姐什麼時候回來啊?”
莊諧象趕蒼蠅般的揮揮手:“去去去,一邊兒去!吱哩喳啦的。比婆婆還囉嗦,煩死了!”說着,抽個空擋,溜出門去了。
“‘蟹’哥哥,等等我,小蘭也要去!”小蘭象個跟腳的小妹妹,邊喊邊跑着跟了出去,沒走幾步,諧哥哥已經不見了蹤影,氣得她直跺腳。
莊諧走進了一座小院,院子裡雞鳴鴨叫,一箇中年農婦扎着圍裙正在餵雞。
一看到莊諧到來,中年婦女連忙打起招呼:“哎唷唷,莊相公莊舉人莊大老爺,貴客,貴客!快請進!”
乾脆把手中的雞食放到地上,任由雞們大快朵頤。手在圍裙上使勁的擦着:“哎喲,咱這院裡骯髒邋遢的不成樣子,有辱莊貴人尊駕……”
莊諧笑笑:“寧嬸,侄兒我又不是外人,我跟阿山自小兒玩在一塊,勝過親哥倆,嬸孃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以前,如今莊相公中了舉人,是官面上的人了,我家小山子哪能跟你相提並論啊!”
莊諧謙和地擺擺手:“嬸孃莫要這樣說,今兒我就是在找阿山玩兒來的──阿山呢?”
寧嬸下巴往屋裡一擡,放低了聲音:“沒出息,上次考秀才落了榜,說是沒臉見人了,整天躲在家裡睡大覺……十多天了,大門還沒邁出去過呢?”
莊諧進了屋,就看到一個人面朝裡側臥在牀上,大被矇頭,紋絲不動。
“阿山,阿山……”莊諧叫了兩聲。
被子動了動。
莊諧又叫了兩聲,被子動得更厲害了,還傳出壓抑着的嗚咽聲。
莊諧一把掀開被子,把阿山拉了起來。
“我真窩囊,連秀才都考不中!”阿山哭得涕泗滂沱:“丟人現眼,乾脆死了算了……”
莊諧一拳打在阿山肩膀上,罵了聲:“不孝!你死了不要緊,將來誰養你爹孃?”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如今你是舉人了,炙手可熱,前程未可限量,而我,算個什麼東東?什麼都不是!”
莊諧坐在牀沿上,雙手扳住阿山的雙肩,臉對着臉:“阿山,我只問你一句,我倆是不是從小一起玩大的哥們?”
阿山含淚點頭。
“那好,聽我一句話,只要努力過,考上考不上都無所謂,考上是運氣,考不上也不一定沒用。誰說桑麻稻黍,樵漁種養就不能過日子?有些當官的還非常羨慕田園生活呢!再說了,姜子牙八十才拜相,你今年才十五吧?來日方長,‘貴無常尊,賤不恆卑’,說不定哪年哪月時來運轉,就能心想事成,飛黃騰達呢!”
阿山破涕爲笑:“隆哥,不,諧哥──我知道你改了名──人家甘羅十二歲就已經做丞相了,我現在都十五歲半了,還早嗎?唉,算了,我算是被你說服了。哭也是過一天,笑也是過一天,哭着過還不如笑着過……”
“這就對了嘛!”
阿山大名叫寧青山,是家裡的獨苗,跟莊諧一起讀過幾年私塾,又在同一年輟學,兩人本就是鐵哥們兒,如今看到莊諧平白的得了個秀才的頭銜又中了舉人,心理就不平衡,這纔有了閉門謝客,羞於見人的隱情。
現在的阿山心情顯然好多了!
兩個人並肩坐在牀沿上,又開始無話不談了。
“諧哥,跟嫂夫人幾時圓房啊?”
阿山的話又勾起了莊諧的心事,嘆了一口氣,只好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講給他聽。
“這麼說,等於是李大人給你定下了個契約:明年春闈若能金榜題名,進士及第,就能與龍三小姐完婚,否則免談!”
“應該是吧!”
“諧哥,這下你可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不對,知府李大人根本就沒有女兒!”
“你怎麼知道?”莊諧不信,以爲他在信口開河。
“很簡單,我姑父跟李大人老家是鄰居,雖說尊卑有別很少往來,但是人前人後的總知道些大概情況吧!姑父不止一次跟我們講過李文榮李大人的情況,李大人晚來得子,還未成年,哪來的女兒?”
“這我就不清楚了。”
“這就奇了,難道嫂夫人沒有跟你講過她家裡的事情?”
莊諧搖搖頭,陷入了沉思……
小蘭一踏進院門,就驚奇的叫了起來:“寧嬸喲!你養這麼多雞啊鵝啊鴨啊幹啥啊?”
寧嬸轉頭見是小蘭,笑吟吟的說:“小蘭子喲,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啊?”
小蘭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我跟‘蟹’哥哥一起來的。”
“哪個‘蟹’哥哥啊?”寧嬸一臉的懵逼。
“隆哥哥唄,他改名兒了。”
“哦,是嗎?”寧嬸眉開眼笑地望着小蘭:“什麼‘蟹’哥哥?是‘諧’哥哥!正跟山哥哥在屋裡嘮正經事兒呢!就不要去打擾人家了,咱們嬸侄兒倆在這也嘮會兒好嗎?”
小蘭抓耳撓腮:“這,這嘮什麼好呢?”
寧嬸:“小蘭子你說,你諧哥哥跟山哥哥哪個更帥?”
這下小蘭來興趣了:“兩個都帥,不過嘛……”
“不過什麼?”
小蘭實話實說:“諧哥哥好是好,一言不合,總是愛往人家頭上打爆慄兒;山哥哥嘛,見人總是笑咪咪的,客客氣氣……這樣讓人看着反倒有些陌生,疏離、生分,親近不來。所以嘛,我還是喜歡諧哥哥多一些。”
“這樣啊!小蘭子,其實,你山哥哥脾氣還是挺隨和的,從未見他跟左鄰右舍吵過架,人也挺孝順、善良、又勤快……將來不知哪個姑娘家有福氣……”說着,有意無意的望着小蘿莉嬌俏的臉蛋兒出神。
“寧嬸子,你自己的兒子你肯定要往好裡誇的啦!”小蘭毫不留情地將了寧嬸子一軍!
寧嬸愣了一下,也不惱,依舊眉眼帶笑:“小蘭子,你說得太對了!當孃的誰不想着儘快抱大胖孫子啊!寧嬸我養的這些家禽就是爲你山哥哥將來娶媳婦兒攢彩禮錢的呢……”
屋裡,兩人沉默了一會,阿山忽然說:“諧哥,你好象還欠我一個人情。”
“什麼人情?”莊諧一臉懵逼。
阿山就冷笑:“我就說嘛!見色忘友,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是吧?”
莊諧一時莫名其妙:“這,從何說起?”
阿山便有些忸怩:“當初是誰自告奮勇,說是要給我物色一個媳婦兒的?”
莊諧笑了:“沒忘沒忘,早就給你物色好了,包你滿意!”
“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看——”說着,朝阿山丟了個眼色,望向窗外。
庭院裡,就見小蘭正在跟寧嬸背對着這邊在閒嗑瓜……
“哎呀諧哥,你就明說了吧!”阿山有些迫不及待了。
莊諧轉過頭去跟他咬了一陣耳朵。
卻見阿山眼睛瞄着窗外的庭院,眉頭卻越皺越緊,一臉的不屑和失望:“她?小不點兒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算了吧!”
莊諧卻笑吟吟的說:“你錯了,女大十八變,人家美人坯子一個,過兩年你十七她十四,正好!肯定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弟媳。聽我的,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