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一場屠殺,你瞧瞧這些傷口,都是致命的。”,黑子檢查骸骨上的痕跡,發現大多是子彈造成的,但在有些骸骨胸骨部位也有發現平整的傷痕,很像是刺刀或此類利器造成的,都是致命傷。掩埋骸骨的地方也有布料,是這些人的衣服,不過已經嚴重氧化,黑乎乎的一扯就是一塊,看不出什麼。
這些骸骨是幾十年前留下來的,和我們沒太大關係。看着森森白骨,我腦子裡總會冒出一些孤山野墳的鬼故事,感覺渾身不自在,就衝黑子道:“別他孃的看了,走吧,老子都快凍死了!”
“等下,馬上走!”黑子把頭骨與骸骨放在一起,捧了點土埋上,又低聲喃喃說了幾句話,才拍了拍手站起來。
我心說,真他孃的瞎講究!媽的,平日裡鑽進古墓把人屍體弄出來,又是挖牙又是刨肛的怎麼不知道講究?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黑子咧嘴,攤手道:“別他孃的這樣看着我,老子總得給自己積點陰德吧,以後還想結婚生個大胖小子。”
我哈了口氣,樂道:“你也知道自己缺德事兒幹多了,怕生兒子沒屁眼?”
黑子呸了一口唾沫,道:“呸!你大爺的白眼狼!要不是老子接濟你,給你溜私貨,你小子那破鋪子早關門了,現在八成在家當豬老大!”他看了看前方昏暈的火光,接着說:“別他娘扯淡了!先把手電關了,一會摸黑過去,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那裡多半也不是什麼善地。”
因爲當時發現的骸骨和之前的遭遇,讓我們本能的打起十二分精神,朝着火光方向摸過去。然而,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那光源根本不是什麼農戶家的燈光,因爲這地方壓根就沒房子,只不過是地勢較高而已。
那光源看起來,更像是一堆篝火……
深夜十點多,在峨邊原始森林人跡罕至的外圍深山中,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一個火堆?不說如今入冬山上野生動物稀少,就算是夏天,大概也不會有獵人跑到如此深的山林裡打獵。
我和黑子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
身處在那種環境下,人總會不由自主地往詭異的方面去想。我當時的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可能有鬼。因爲做古玩兒的,或多或少會有點迷信,也都聽說一些離棄古怪的事兒。其中不乏一些枉死的人鬼怪在深山、沙漠、水潭子等地方,用特殊方式引誘人到近前,之後害人做替死鬼的故事,我們剛見過那麼多枉死的人,難道這是要找替死鬼?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過去,黑子就擺手道:“過去看看,媽的,要真有人也正好問問路,在這山裡七拐八拐,啥時候是個頭兒。”
當下黑子就拔出刀子,躡手躡腳帶頭往前走,大概離火堆七八米外就蹲在枯草叢裡停下來。此時已經離得很近,那的確是一堆篝火,而且燒的很旺盛,我幾乎都能感覺到篝火的溫度。
但是,讓我們很奇怪的是,火堆附近並沒有人!一個人影都沒有,也沒有其他東西,只有一團篝火在噼裡啪啦的燃燒,不時的蹦出個火星。
附近是乾枯的蒿草叢,有一兩尺高,中間被趟出一片空地,基本一眼就能看到頭兒,沒有人。
“怎麼會沒有人?”我低聲問,黑子噓了一聲,輕聲道:“你先在這兒呆着,我過去看看。”說完,也不等我回話,就脫下揹包矮着身子往前摸去。
我感覺有點不對頭,心裡莫名緊張起來。看到黑子摸到火堆附近,正張望着。看起來好像沒有危險,正要跟上去時,突然我聽到身後響起奇怪的聲音,接着後腦勺上被頂上一個冷冰冰的東西。
“別動,敢動一槍打死你!”,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身體一僵,心下頓時就慌了,孃的!剛纔我的注意力完全在黑子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竟然有人。這人絕對是個老手,用火光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然後無聲無息的繞到了我們後面。
這不是拍電影也不是寫小說,如果被人一槍崩了,那就真的死了。我連忙把手舉起來,磕磕巴巴道:“大,大哥,有話好好說,別,別動手!如果你要錢……”
那人壓低嗓音,厲聲道:“少他孃的廢話,把衣服脫了!”
什麼?當時我就有點懵,以爲自己聽錯了!
脫衣服?這,這他孃的是要劫色啊?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電影裡深山野林裡的變態殺人魔,心裡頓時一陣惡寒。但他在我身後,我看不到人,所以根本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就儘量大聲道:“你要幹什麼?”希望能引起黑子的注意。
但黑子也不知在前面搞什麼飛機,竟然沒反應。我心裡忍不住破口大罵:媽的,平時你小子那麼機靈,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我話剛說完完,後腦勺就被頂了一下:“別玩花樣!……”
“別別別!我脫我脫!”我把揹包從身上卸下來,開始解衝鋒衣的扣子和拉索。這時候,前面的黑子終於有了反應,衝我的方向叫道:“老毛!?”
按照當時的劇情發展,如果黑子真的往回找過來,鐵定會被一槍打死。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身後的人聽到黑子的叫聲,突然嗯了一聲,揪着我的後領子一把把我扭過來。我嚇了一跳,以爲他要動手,連忙叫道:“別開槍!”。
但一轉過頭來,就看到我身後站着的那個人,靠,竟然全身赤條條的,只穿着一個花褲衩子,而他手裡拿着不是槍,是個鐵質的手電筒,打扮相當怪異,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爲是當地野人的風俗!
但再擡頭一看,那人年紀還挺大,依稀有點眼熟。那人看到我的臉後,有點不太確定道:“你是毛家老三?”
他的聲音很耳熟,我一下就想起來了,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脫口叫道:“我操!你是神棍?!”
這個人,我還真認識,是個算命的老頭兒,在西安八仙宮經常能見到他。他是那一代赫赫有名的神棍,幾乎每天都在八仙宮蹲點坑人,嘴特能侃!第一次在八仙宮看鋪子的時候,我還被他坑過五十塊錢,算過一卦。不過後來我聽黑子說,這人原來也是道上的人,跟我二哥也認識,算是前輩,而且名氣相當大,後來不知道出過什麼事消沉了一陣,才洗手不幹的。他在八仙宮的口碑相當差,沒少坑過人,很難讓人生起尊敬的心。
這時候,黑子聽到動靜,連忙就跑了回來。乍一看到神棍的打扮,相當震驚的往後退一步:“我操!哪來的死變態!”
我忙道:“熟人熟人,八仙宮的老神棍!”神棍衝着黑子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排老黃牙:“嘿嘿嘿,黑小子,我們又見面了!”
黑子狐疑的往前走了兩步,仔細一瞧,終於把他給認出來了:“老梆子真的是你?!“估計黑子以前也被他坑過,嘴上很不客氣:“哎喲,脫了衣服差點沒認出你來,你啥時候開始學人做變態了?”
“放你姥姥個屁!”神棍凍的夠嗆,打了個噴嚏,顧不得其他,先問道:“先別說咧,你們還有沒有衣服,道爺快凍死了!”
黑子揹包裡倒是有件備用的衝鋒衣,不過他揹包被鐵砂槍打爛,衣服也有幾個破洞。老神棍也顧不了那麼多,趕緊就套上,一邊套一邊問我們:“你們倆孫子怎麼會在這兒?”
我反問道:“你又怎麼在這兒?還這般打扮?”我很奇怪,這他孃的也太巧合了吧。居然在這種鳥都不拉屎的地方,碰到了一個熟人。
老神棍套上衝鋒衣,發現屁股後面破着倆洞,把花褲衩子都露出來了,他扯了扯布角想堵上洞,“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剛剛沒多久碰到幾個騎車的小毛賊,被劫了,他姥姥的,那幾個小賊比我還無恥,連道爺的衣服都不放過。“
我一聽差點樂出來,但旋即心中一動,就問:“是不是幾個騎摩托的?”
“你們也見到了?”老神棍想起什麼東西一樣,恍然哦了一聲:“難怪,難怪他們當時接到電話說,有倆瓜娃子過來了,原來就是你們兩個。”說着,他幸災樂禍的嘿嘿一笑,露出一個特討厭的表情,“怎麼着,被坑了一把?”
我一聽就有點火大,媽的!果然是那王八蛋司機跟他們串通一氣,太可恨了!要不是我們命大,今天非栽在這兒不可。黑子明顯也想到了這層,頓時罵道,“操,是那個老梆子,他孃的,等老子出去一定不讓他好過!“
黑子罵完,又狐疑問神棍:“不對吧,我們也就罷了,您這身手,不能夠吧。”
“別提了,本來撂倒了三個,但是沒想到他們帶着土炮!要是道爺身手了得趁機逃了,估計早給那幾個孫子嘣了。”他把衣服穿好,又使勁裹了裹,接着說道:“先不說咧,這地方不太安全……”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又掐指神神叨叨的算了一下,神色一動道:“小孫子,你們今天可是有福了,一會兒你們會看到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可別太驚訝,這東西一般人還真見不到。”
看他神神叨叨的,黑子好奇的問:“什麼東西?”我環顧四周,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倒是不知什麼時候起,天上竟然看不到星星了。
老神棍眼睛一眯,在我們身上掃了兩眼,才道:“待會你們就知道了,走,先往後退點。”
聽他話裡的意思,似乎這附近會有什麼變故?我正要問,突然感覺四周颳起了一陣陰森森的風。
老神棍神色一緊,低喝一聲:“往後退”,說着一把拽住我和黑子,往後撤了七八米,之後按住我和黑子的肩膀,蹲下來:“別說話!來了!”
神棍手上的力氣極大,差點把我按翻在地上。我正要說話,突然就聽到前方不遠的地方,竟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吹嗩吶,聲音飄忽不定。接着,藉着火堆的亮光,我就看到右前方十幾米外,憑空出現幾道穿着白衣服的半透明人影,不對,確切的說,應該是兩隊並排而行的人影。
其中一隊全是黑服紅裝,像是舊時結婚時的迎親隊伍,有喜唱的,有吹號和敲鑼的,吹吹打打往前走。但另一隊人馬卻一身縞素,披麻戴孝,拎着喪鬼棒,撒着紙錢,還有哭喪的……
那應該是我人生當中看到的最難忘和最驚悚的景象之一。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隊伍徐徐拉長,一下子想到了這是什麼東西,頭皮頓時一陣發麻,幾乎要脫叫出來。
老神棍連忙捂住我的嘴,壓低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