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語是哭着離開我的房間的,當她走後我才發現她把雨傘留在我這裡,外面的雨更大了,我害怕她淋壞了身子,急忙衝了出去,燕語已經不見了蹤影。我來不及多想,往大門外追去。
此時整個城市裡華燈初上,霓虹燈閃爍着最耀眼的光芒,不知不覺中,原來荒涼偏僻的學校周圍已經成了繁華的市區,我看見了燕語瘦削孤獨的背影。我喊了一聲,她沒有聽到,而是徑直穿過馬路向對面跑去,這時的車道里川流不息,她猶如在波濤洶涌大河中飄蕩的一抹紅葉。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我大聲喊叫着,向她衝過去,然後我看見一個龐大的黑影撞向了她嬌小的身體。整個世界瞬間倒塌,我被凝固在那裡,只到我的身體被撞擊,在翻滾中我感到了一絲安慰,在另一個世界裡我還能見到你嗎,你還會有燦爛的笑容嗎?
我睜開眼時看到了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導師、師兄、師嫂還有一個個白大褂,我知道我還活着,我的四肢痛的厲害,但更痛的是腦袋,但我還能清晰的記得那巨大的黑影撞擊那個嬌小的身體,我一把抓着朱師兄的手,不肯放手,我想知道,這一切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最愛的人現在怎麼樣了?但是沒有人回答我,他們的強顏勸慰的臉告訴了我答案。
我咆哮,我怒吼、我哀求,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我只想再看她一眼,再和她說上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也行,我甚至拿腦袋去撞牆。他們糾纏不過我,師兄告訴我,撞擊燕語的是一輛大型貨車,燕語送到醫院就不行了,我是被一輛越野車撞的,傷並不重,只是腿部骨折,他決定送我去看最後一眼,因爲今天她的家人將會把她的遺體火花。
師兄他們推着輪椅,我的腦袋裡亂哄哄的,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一定是大家認錯了人,燕語生我的氣躲在一旁給我懲罰,她連打針都怕疼,這樣的疼痛她怎麼會承受的了。
停屍房在醫院最後,每近一步我的心更痛一點,她那美好的面孔、燦爛的微笑怎麼可能會和這陰暗、冰冷的地方聯繫在一起,她一個人在這裡,會不會怕冷,她想吃冰淇淋會不會有人買給她,但在這裡,我終於相信了一切都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惡狠狠地看着我,她的眼光裡沉恨、憤怒、絕望,正是那天約我的貴婦人,她狂吼着,象只受傷的母獅子一樣撲了過來,導師、師兄幾個人都攔不住她,導師還被她推倒在地,我狂吼着讓大家住手,我做錯了事,就該有我來負責。
她衝了過來,猛地撲向我,她張開了嘴,我本能地擡起胳膊,她如同瘋了一眼,狠狠地咬在我的胳膊上,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感到心如針扎一般的痛,因爲我的愚蠢,她失去了她最寶貴的女兒,她有權對我做任何事,包括把我撕成碎片或是剁成肉醬,如果那樣能讓她開心,我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衆人七手八腳的把她拉開,我的胳膊上一塊肉被扯了下來,她嘴裡鮮血淋漓,順着嘴角流淌,她發出可怕的咆哮,那是她的詛咒,最惡毒的詛咒。
幾名彪形大漢擡着一具被白被單包裹着屍體慢慢地走來,上面斑駁陸離的血跡早已經凝固,女人嚎叫着撲了過去,被旁邊的幾個女人攔着。這裡就是我最心愛的女孩兒嗎,她美麗的嬌軀怎麼會包裹在這如此骯髒的被單裡面。我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我的意志瞬間崩潰,我能聽到,我的喉嚨裡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
我想撲過去,再抱一抱她,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冰冷的心,可是我的腿卻毫無知覺,整個人從輪椅上滾了下來,我顧不得這個世界還有其它的人,我在痛哭,我在滾爬,可是一雙又一雙手在拉扯我,在推搡我,我謾罵,謾罵老天的殘忍,我詛咒,詛咒世界的無情,但那斑駁陸離的牀單卻在離我一米多的地方被擡上了車,慢慢地離我遠去。
我終於明白一件事,無論我如何的哀求,謾罵、詛咒,那個美麗、漂亮的女孩永遠的離開了我,去到另一個冰冷的世界,不知道在那個世界裡,會不會有人陪他一起哭一起笑,陪她逛街、陪她在冬天吃冰淇淋。
在下面的日子裡,我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如果當天不是如此的激動,就不會讓她負氣而去,也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她家庭的富貴能傷害了我什麼,我根本就沒有爲了錢去和她相宜。我爲什麼要爭吵,我完全可以和她心平氣和地聊,我完全可以和她慢慢地走下去,那怕去哀求她的母親,給我時間,我爲什麼要這麼匆忙的下定愚蠢的決定。
是我愚蠢廉價的自尊,是因爲一年多忙忙碌碌沒找到工作的挫折感,是因爲我虛僞的道德觀和男人的虛榮心。讓我做出了最愚蠢的決定。我萬分悔恨,我想打自己的耳光,我想一頭撞死。
可是,我都沒做,我只是靜靜地躺在冰牀上,任憑人們在我身邊進進出出,任憑醫生爲我打針輸水,任憑有人餵我吃飯有人餵我喝水。我如同木偶,活在這世上也不過是行屍走肉。
眼淚在此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象巨獸在咆哮的聲音,我猛地驚醒,四周寒氣驚人。我猛然地擡起頭,眼前的火堆漸漸黯淡了下去,怎麼了,這麼多年來,我努力地想忘記,可是偏偏更加清晰。
那咆哮聲再次響起,在洞窟裡反覆迴響,而在迴響之中,似乎聽到了腳步,我急忙添了兩塊木柴,想讓火勢更旺些,木柴剛添上,便聽到風聲,遠處似乎有黑影跳動,我掏出匕首,可是還沒等我站起身來,便被重重的撞到在地,火堆瞬間熄滅,那些沒燃盡的木炭被踢入了水中。
四周在瞬間陷入到無邊的黑暗,我魂魄俱散,剛想起身,便被一隻大手掐着了喉嚨,我擡手便刺,卻如刺中了鋼板一樣,然後手腕象斷了一樣,手一鬆,匕首掉在了地上,掐在喉嚨上的手卻如鋼鉗一般,我感覺到喉管都要被掐斷,根本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