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殿外,積雪已經有幾尺高了。
明楓與那些被迫在這糟糕天氣站崗的侍衛們一樣,肩膀上堆着一層雪。這天氣簡直可以讓人呼出的熱氣瞬間結成冰凌,比什麼冰系法術都有效。
一襲白色的長袍在風雪中飄動,那個人影緩步從最頂層平臺上走了下來。她的身邊沒有其他人,只有寂寞的風雪紛飛。
她好像變了,不再是以往古靈精怪,談笑風生的女孩了。彷彿有什麼縈繞在佳人心間,是一個難解的結。
若絮緩緩地走了下來,在明楓面前走過,像不認識他似的。在明楓驚異的眼神中,若絮的倩影一晃而過,但聲音卻順着風雪而來,“上祈星宮來找我,地上的玉佩是信物。”
劍客還未聽清,若絮已經裝作不認識這個人一般遠遠走開。
雪地上,掉落着一塊刻着虎紋的玉佩。
明楓拾起玉佩一時就茫然了,他將玉佩揣進口袋,開始向旁邊的一名侍衛打聽祈星宮怎麼走。說實話,風家的宅院已經夠讓明楓頭痛了,而這座索利斯皇宮甚至比四座風家宅院加起來還要大!
明楓一路磕磕絆絆,邊走邊問來到了祈星宮。這與當時若絮不求聲張的初衷背道而馳,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直接將他帶過來。恐怕第二天,全皇宮,不,全索利斯皇城都會知道若絮公主接見了一個六級的劍客。
若絮在祈星宮大門前等了近一個時辰纔看到明楓邊走邊打聽地朝這個方向來了。礙於自己的身份又實在不適合當街爆粗口,而出去接他又難杜悠悠之口。這傢伙,簡直就是豬頭……
其實此時無論若絮做什麼都已經難杜悠悠之口了。
明楓脫下堆滿積雪的披風掛在牆上,而後坐在若絮對面的一張椅子上。有一個侍女走上前,爲明楓倒了一碗薑湯。若絮竟然與天夕一樣,偏愛着梅花薰香。
公主揮揮手,示意侍女們退下。明楓這才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用極快的語速說:“若絮,你這幾個月去哪裡了,然我這麼老遠地跑到索利斯來找你。還有哪天你爲什麼不辭而別。還有爲什麼剛纔你可以坐着,我們卻得站着?還有,哪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我會什麼都不記得了?”
明楓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讓他恨不得將所有的疑團能在一瞬間全部得到全部合力的解釋。
“你……哎,你還是一點沒變啊……”
明楓像喝一碗酒一樣灌下了一碗薑湯,隨即吐着舌頭做痛苦狀,“這,這什麼酒,你們北方的酒,真誇張……”
此時若絮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不再是一身嚴肅的索利斯宮裝而是明楓再熟悉不過的那件白色蒼月幻術袍。
“這樣看還順眼點。”明楓側着臉欣賞了一下。“看什麼看啊,不怕我把你變成羊嗎?”若絮對明楓投來的有些花癡的眼神感到反感。
“別,別……”明楓的潛意識裡已經有了對羊深深的恐懼,以至於他一直都不吃羊肉。
若絮當然只是說說而已,她在桌邊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以爲我想像現在這樣嗎?雖然以前我們風餐露宿,住在鬧鬼的便宜房子裡,你燒的菜,不是放錯糖就是放錯鹽……可是……可是我覺得……”若絮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潮紅。
“對了,提到那鬧鬼的房子,我記得你失蹤那晚,我與什麼人打了一架,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明楓的性格使他根本藏不住話,也不管少女下面想要說什麼,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正好,不提這件事了。若絮雖然有些氣惱,倒正好避免了尷尬的發生。她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說:“今後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那人是我索利斯的國師崖述,放眼高原,能與他匹敵的怕也找不出幾個。”
“那我是不是打贏了?”明楓有些意外地問道。“做夢吧你,你被他整死了,還拖我的後腿……”
“拖後腿?我哪敢啊……”明楓一臉無辜,這麼流氓的舉動,肯定不會是自己做出來的。
若絮背過身去,自言自語道:“我可跟你說,我好心救你,你可別想歪了。當時崖述拿你的性命要挾我呢,其實……其實我不同意,我也打不過他,倒不如,做個人情。”
明楓氣憤地一拍龍息,“可惡,這種人太卑鄙了,我,我絕對饒不了他!”
“我說金羽劍客大人……”若絮用手拍了明楓一下,“你是真的失憶呢,還是裝糊塗,裝單純?今天站在大殿上一身黑袍的人,就是崖述。”
“是那個長相猥瑣的老頭?”明楓也吃了一驚,“我怎麼會輸給他?還有,在大殿上,你坐着,我站着?”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是索利斯的祭師嘛。”
“我還當你是公主呢,嚇死我了。”明楓拍着胸口說道,他就怕對方是真的索利斯公主,那兩人之前的差距豈止是天壤之別?
明楓突然露出一絲有些猥瑣的笑容,“我就說嘛,像你這麼粗野的丫頭,怎麼可能會是堂堂一國公主嘛……”
“你想死!”緊接着,祈星宮裡就傳出了那久違的鈍器擊打腦殼的聲響,以及近乎哀求的羊叫聲。
北斗殿上,一君一臣的對話還在繼續着。
樺池熵的臉色不好,剛纔崖述提到他當初在高原上尋找若絮的時候,多次發現公主與一個垃圾劍客在一起,最後在蒼月城歪還是用那個劍客逼公主就範,要是自己的女兒真的……那真是讓皇室顏面掃盡啊。
“剛纔有侍衛來報告說,公主約他去祈星宮談心……”
樺池熵冷哼一聲,他對崖述的八卦很反感。“她是我的女兒,不勞國師費心了。”
崖述何等老奸巨猾,立刻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干預王的家事,對於臣子來說是大逆不道。他急忙行禮道,“臣該死……”
樺池熵心裡盤算着,若真是這樣,那與衛沃的婚約就此吹了,連最近打算的一件婚事也不成了。
“我可憐的女兒。”樺池熵嘆道,“安都拉與成凱,哪一個比那個傢伙差,將來一個是高原之主,一個是衛沃國王……可是,你爲什麼偏偏喜歡上一個籍籍無名的劍客呢?”
那怪不得爲父,是他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