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凍的苔原之上,一名身穿衛沃皇衛軍制式鎧甲的男子默然站在青色的苔蘚與白色的沙地之間,突兀地如同一個滄原上的路標。他的右手抓着繮繩,牽着一匹渾身雪白毛皮的戰馬,正是衛沃皇衛軍中最純種的雪馬,周身沒有一絲的雜色毛髮,純白如雪。
在他的左胸前赫然有着一枚皁月徽章,漆黑的鎧甲上閃着淡淡的銀光,顯然已經是皇衛軍中的高級將領了。他還只是一個青年,眼神中卻已經擁有了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風雲變幻。他一動不動地站在蒼原上,直到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些黑點。
那些是在向這裡前進的幾十個人。
他們的坐騎腳力都很好,片刻之間就已經來到了那個皇衛軍戰士面前。
再看那幾十人,大部分人都揹着長劍,只是穿着樸素的劍裝,只有當先的三名中年人身穿墨色的錦衣,對襟上用金絲線繡着兩條蟠龍,看上去威嚴而莊重。
他們在那名皇衛軍將領面前停了下來。
那名皇衛軍將領不顧身上沉重的鎧甲,面前那三人,雙手抱拳,單膝跪了下去。“弟子龍坤天,拜見若雲,若羽,若明三位師伯。”
那最前面的一位中年劍客跨下馬,笑着將他扶了起來說道:“坤天,這些年來,你到衛沃,好像蒼老了許多啊。”
坤天謙遜地回道:“若雲大師伯,軍中都是一些瑣碎的雜事,這些年來,反倒是劍法的修習耽擱了。”他擡起頭看了看三人身後的衆多劍客說:“也許都不如師弟們使得好了。”
“你真是擡舉這些小崽子們了,就是讓他們再練上十年也不見得有資格能夠進皇衛軍。”在龍若雲身後的另一名中年人笑道。
“大師伯,請問那件事,掌門的意思是什麼?”坤天不禁壓低聲音問道。
“衛沃與北野劍派近百年來互爲脣齒,掌門的意思是正好藉口皇衛軍中衆多北野弟子被殺,讓我帶這些弟子前來交涉……其實是助戰。”龍若雲抓住坤天的手,低聲道:“只是此事……”他側過眼,看了看身後的兩人,坤天何等機敏,立時會意,急忙堆出笑臉說道:“若羽師伯,若明師伯,還有諸位師弟師侄,請隨我到衛沃大營歇息。”
一起趕來的八十多名弟子騎馬都已經騎得骨頭散架了,一聽說終於可以休息,一齊舒了一口氣,有幾個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龍若雲側過眼瞪了他們一眼,所有的人立刻噤若寒蟬。
倒是龍若雲身邊那名年紀與坤天不相上下的錦衣劍客隨和地笑道:“若雲師兄,弟子們長途跋涉,讓他們舒緩舒緩也好,這種時候就不要擺什麼大派閥的架子啦。”
“若羽,你這樣遲早要把他們慣壞。”龍若雲哼了一聲。
坤天躍上馬背,一拉雪馬的繮繩,盡力控制地雪馬的速度在前面爲這些北野劍派的弟子做着先導。
正當這一行人不徐不疾地趕往衛沃軍大營時,一道強烈的精神衝擊從腦海的最深處傳來。“出什麼事了?”坤天低聲自問道。“爲什麼我會感覺到深深的不安呢。”
此時的衛沃大營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到處都是燃燒的營帳和倒在地上被亂箭射死的屍首,“噼裡啪啦”燃燒的聲音,木質結構的防禦工事倒塌的巨響不停地響起。
在火海的最中央,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女子飄在天空,右手的中指扣住一串墨色的鈴鐺,一簇又一簇的寒冰箭矢對着下方的人影攢射過去。
而地面上,一名銀髮男子手持一把包裹在火焰中的長劍,駕馭起一條火龍向着天空中的女子揮去。
一聲龍嘯之中,張開血盆大口的火龍已經追了上去,女子暗暗一驚,翻轉右手的手腕,“當”,如同霜凍新星橫向爆裂開來,兩道弧形的寒冰從上下兩個方向擴散開來,宛如一堵堅實的冰牆正擋在火龍的面前,但是火龍的力量豈是易與?只一瞬之間就將整個霜凍新星熔化成了水滴,在碰觸到它身上火焰的霎那就被蒸發,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依舊讓黑袍女子掠出一丈,正要落地卻冷不防,下方一個化爲殘像的身影已經衝到了她將要落下的地點,手中擎着一柄長劍虎視眈眈。
女子暗恨了一句,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高處凜冽的風將她寬大的長袍都卷得獵獵作響,但整個人卻好像在瞬間沒有了重量一般,順着風飄出去百米遠才一腳點地,穩穩地落下。
地面上原本準備守株待兔的銀狐見對方已有準備,不禁暗罵一句,身形再次幻滅。
站在遠處的那個銀髮劍客見對方又跑出了百米遠,不禁笑罵道:“月白殿下,你除了逃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抵擋我的炎神訣,你這樣與我纏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不錯,那個黑袍女子正是衛沃國師月白,只是被明楓用炎神訣龍式強襲幾次之後,面紗已經掉落,身上的衣物也有破損,顯得十分地狼狽。月白落地的瞬間,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才發現面紗已經掉落了,竟然隨手扯下咒術長袍上的一塊布料,系在臉上。就在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銀狐已經追過了百米的距離,手中長劍已然出鞘向着月白刺去。
月白幾乎是腳下如風,閃過了迎面撞來的銀狐,但冷不防還是被長劍削斷了一截飄揚在空中的長髮。
銀狐見攻擊漸漸生效,當下心情一振,竟尖嘯了一聲,原本站在一處的身影此時如鬼魅一般四散開來,先是向四面八方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疾跑着,那無數個身影在跑出了好幾步遠之後,竟猛然一齊回身,以迅雷一般的速度疾刺過來。
正是當初在牢房內比試時,連明楓都難以抵擋的“天魔舞”!
即便這無數的分身只是刺出一劍,都已經讓一般的高階劍客難以抵抗,何況這萬千分身,每一個都抖動着長劍,在發出“嗡嗡嗡”劍鳴的同時,抖出無數的劍花,一時間竟然如狂風暴雨一般朝着月白卷來。
明楓之前的估計並沒有錯,月白的七音鈴只是一件專門用來剋制幻術師的神兵,對於劍客和戰士釋放的實體攻擊則幾乎沒有什麼效果,甚至是一件十分雞肋的神兵。
“叮噹!鐺鐺鐺鐺鐺鐺……”月白一擡手,先是一聲銳響,隨後是六聲連續不斷的輕響,彷彿是六種不同的韻律在風中輕輕地搖擺着。
正在施展天魔舞的銀狐只覺得那一連串的鈴聲正是在腦海最深處響起的,宛如天籟,悅耳極了,讓人陶醉其中難以自拔,手中舞劍的速度竟然不知不覺中慢了一些。
月白髮覺招式有效,迅速擺動右手,又是一連串的鈴聲擴散開來。
玉質鈴音,幾乎讓人的耳膜都飄飄欲仙了。
可是明楓在聽到這七音鈴的聲音之後,卻除了好聽之外,精神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
只見剛纔還叫人眼花繚亂的天魔舞慢慢地停了下來,殘影散去,銀狐竟然如同癡呆一般,站在月白的面前,閉着雙眼,臉上流露出陶醉的表情,顯然已經陷入了鈴聲中不可自拔。
月白輕蔑一笑,眼神中卻閃爍出冰冷的殺意,左手前揮,淬上毒藥的手指甲閃出幽幽的綠光。
“小心!”隔着百步遠,即便是最強的劍氣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饒是如此一道火劍影依舊呼嘯而去。
但是月白的左手已經卡在了銀狐的喉嚨上,右手對着火劍影飛來的方向擡起,“嗡”地一聲,竟然將明楓劈來的火劍影一齊吞噬,隨後左手用力,手指甲已經掐進了銀狐的脖子裡,毒素順着指甲已經流進了血液裡。
疼痛終於讓銀狐從幻覺之中清醒過來,右腳提起,狠狠踢向月白的小腹。月白只得鬆手,倒退幾步,只見剛纔她用手掐的地方已經留下了一道血痕,黑色的血液已經順着傷口開始流淌下來。
月白冷哼了一聲,她下面要等待的,只是讓銀狐毒發身亡。
誰知道銀狐伸出自己的右手摸了一摸自己的脖子上的傷口,看到手上沾着的黑色血液,讚歎道:“不錯,隔着這麼大的差距竟然能夠讓我沉溺於音之幻境,還能傷到我,很好,我很滿意……”
“銀狐,你沒事吧!”明楓站在遠處問道。
“我沒事……”銀狐剛纔用右手抹過的傷口竟然奇蹟般地癒合了。“而且我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呀!”銀狐尖嘯一聲,向着月白照面揮出一劍,月白急忙閃開,只見他身後被那一道劍氣擊中的一座燃燒着的箭塔,竟然逐漸虛化模糊,憑空消失了。
“是,碎空劍斬!”月白驚呼道:“上古失傳的劍法!”
銀狐也不答話,又是一道虛空劍斬飛去。
明楓雖然站得遠,但是還隱隱約約地聽到月白說:“碎空劍斬。”接着又聽到是上古失傳的劍法,不禁勾起了他的興趣,將自己的精神力釋放出來,這個小空間裡的所有的動作都彷彿被放慢了數倍投影在明楓的腦海裡。
自從明楓將帝薩爾的魂魄熔鍊成第二個分身,本身得益於巴菲尼索斯的精神力變得更加細膩起來,劍術的天賦也更上一層,在巴菲尼索斯的指點之下,就嘗試出了這樣的方法,可以簡單地模擬一些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