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夜的闕星宮裡,傳來了安都拉的琴聲,有些抑鬱而難以平息的幽怨從琴聲裡竟然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一反之前的空靈無邪,無爲逍遙的樂音。
那琴聲化成流雲,漂浮在夜空之中,遠遠地飄到了索利斯城外,又好像漸漸嫋嫋縈繞每一個聽衆的心間。
“錚!”琴聲在一聲低音中戛然而止,那個金髮的樂師此時長嘆一聲道:“明楓,爲何是你?若絮,你既然不喜歡我,你又何必要接近我?”
沒有人會想到,這種幽幽的怨憤在不久的將來,演變爲了一種比穿腸毒藥還要惡毒的情緒——嫉妒!
沒有人預料到,衛沃軍會採取這樣惡毒的方式,讓整片索利斯的土地都沾染上了可怖的詛咒。黃泉從九幽逆流而下,哀鴻遍佈在大地上每一分角落。
——《北國戰爭史》
就在索利斯王城的北斗殿內正在舉行酒會的時候,在索利斯皇城外三裡處,數十個黑影不停地忙碌着,趁着黝黑夜色的掩護,在“吱吱嘎嘎”的聲音中,一架又一架的高大的投石車被樹立起來。
可是這些投石車旁堆積的卻不是切割成圓弧的巨石彈藥,而是一隻又一隻的粗布麻袋,所有忙着調整支架的也不是普通的衛沃工兵,而是清一色黑色長袍罩住全身的衛沃祭司,也就是咒術師,此時正緊張地在十幾個投石車下忙碌着。
在那些調試支架的咒術師旁邊,還有一些咒術師則合着雙手,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是在對着那些麻袋祈禱着什麼。
就在這時,一名守夜的索利斯士兵發現了對面的異樣,迅速舉起了火把高聲喊道:“敵襲,敵襲!”雖然他只喊出了這兩聲,就被咒術師釋放的黑箭刺穿了喉嚨,但是依舊驚動了索利斯的守軍,越來越多的火把開始向已經十分殘破的城門聚攏。
此時已經是丑時午夜了,雖然雪壤和古多華爲了防止衛沃軍夜襲,增加了一倍的人手,但是一整天的戰鬥下來,所有的戰士都感到十分地疲憊,很多守夜的士兵連帶着軍官都睡着了。而雪壤和古多華,羅菲克等高級軍官都被若絮要求前往北斗宮參加酒會,古多華和羅菲克喝得爛醉,雪壤也已經回到了幻星宮休息,整個城牆的防守指揮竟然處於了真空的狀態。
此時剛剛放下武器,休息了一會的索利斯戰士紛紛又拿起了武器。一顆又一顆的信號彈在皇城上空炸開
到處都在瘋傳着一個消息,衛沃軍要趁着夜色攻城了!
守夜的指揮官,立刻擔負起了城樓之上的指揮工作,索利斯的弓弩手迅速進入了城牆後面的掩體,一波一波的弩箭帶着綁了火綃的箭頭彷彿是無數的螢火劃破夜空,第一波先是稀稀疏疏地落在衛沃軍的投石車營地內,除了幾個倒黴的咒術師被流矢傷到之外,這一輪進攻,除了照明外沒有起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
然而衛沃一方的反擊則回覆得極快,而且出手狠辣無比,一排咒術師立在前面,隨着“嗖嗖”的破空聲,十幾支墨色光箭在夜幕下向着索利斯城牆上飛去,緊接着就是一片慘叫聲。這些帶着咒術力量的光箭不僅穿透力極強,還附帶着一定的精神攻擊效果,再加上咒術師能夠給自己和隊友加持夜視術,這樣的咒術,使得咒術師在夜色中出手變得異常地精準。一波光箭下來,除了偶爾幾支箭落空外,大部分都命中了目標,城頭上已經混亂了起來。
第一波光箭落地的聲音還在耳畔,那一批咒術師已經退後,另一批咒術師補了上來,熟練地吟唱之後,一團又一團黑光從他們的五指間迸發出來,一支光箭在黑光中迅速形成,朝着城牆上發動了第二次齊射,又是一些索利斯戰士慘叫聲倒下了,光箭穿透了他們的身體,就像是穿透一層薄紙那般簡單。
兩輪齊射下來,索利斯城樓上的士兵已經不敢再露出腦袋了。黑夜之中,普通士兵的視力不可避免地下降了許多,而加持了夜視術的咒術師則不受影響,此消彼長,差距就變得如此地明顯,而索利斯一方這一次又沒有幻術師助戰,就完全處於了最最被動的下風。
就在索利斯城樓上的守軍被咒術師的輪番黑光箭壓制得動彈不得時,後面的投石車已經準備就緒了。巨大的吊索已經固定完畢,支架也已調整好了角度,只見一隻又一隻粗布麻袋被堆到了原本用來裝盛彈藥的籃子裡,略微瞄準之後,隨着斬斷纜繩的脆響,十幾只麻袋隨着巨大的牽引力拋飛上天空,白色的麻袋在夜空中醒目得扎眼。
“噗。”地一聲輕響,一隻麻袋落在了城牆之上,一個守城的士兵抱着好奇的心態走上前,卻見有些破裂的麻袋裡伸出來的,竟然是一條佈滿屍斑的,慘白的人手……上面還凝固着紫色的血液!頓時就被嚇得魂不附體。
“屍體!他們往城裡拋的居然是屍體!”那個士兵驚魂失措地喊了起來。
“難道衛沃軍是要用屍毒嗎?”守城的軍官猜測道。“快去稟告雪壤和古多華大人!”
可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從那些拋進城裡的麻袋裡,一隻只蒼白的手撕破麻袋伸了出來,隨後他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那些失去了手臂,腿腳,甚至是頭顱的一具具屍體緩緩地站立起來,關節在幾乎違反力學的基礎上彎曲下來,拾起身邊的武器,這些都是死者身前的武器,那些麻袋當初拋投的角度就很高,所以有的落在了城牆上,有的則直接落進了城裡。
每一個復生的屍體上都纏繞着一層若隱若現的黑氣,那些屍體像流浪的狗一樣在大街上搖搖晃晃地前進着,似乎順着生命的氣息,走進一間又一間的民房。
隨後整條大街上都可以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和男子的慘叫聲。
就在這時,第二批布袋又被拋了起來,這一次拋投的角度更大了,全部都落進了索利斯皇城之內。此時城牆之上,十數個索利斯戰士圍住一個復生的屍體,從服飾上來看,那竟然是一個索利斯宮廷侍衛,銀白色的鎧甲上已經佈滿了裂紋,白色的盔纓已經染成了血色,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從左臉頰一直劃到脖子,顯然這一劍是致命的傷,這也是一個不屈而死的英靈。
此時的他搖搖晃晃地抓住手中殘破的長劍向着城牆上的索利斯戰士走來。
“站住,你這個怪物!”指揮官怒斥道。可是對方如果會站住,那才很奇怪。
當這個復生的怪物走到離他們還有十米時,指揮官果斷下令用火箭射殺他。可是接下來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個復生的怪物擡起頭,從殘破的喉管裡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隨後骨骼還完整的右臂將手中的長劍揮舞了起來,竟然使出了劍氣,將面前射來的火箭一齊打散。
“什麼!居然可以使用生前的殺氣!”指揮官頓時感到大吃一驚,就在這時,那個屍體快步衝上前,一劍直接捅穿了面前一個索利斯戰士的身體,只見一團黑氣順着殘破的長劍流淌進那個戰士的身體裡。
隨後他抽出劍,又撲向另外一個戰士。只見那個被劍洞穿胸膛的戰士,吐出一口鮮血就仰面倒在地上,眼神失去了神采,一團黑氣氤氳在他的身上,可是片刻之後,那具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身體驟然抽搐了起來,隨後空洞的眼神裡蔓延上了一層黑霧,他彷彿剛睡醒一般,從地上坐了起來,抓起身邊的武器,吼叫一聲毫無徵兆地撲向一旁的同伴。
在那個復生的戰士身邊同樣有一團黑氣氤氳着。
索利斯宮廷侍衛的武藝不凡,本來就比普通的索利斯戰士實力高出一大截,而此時被以這樣的方式喚醒,變得悍不畏死,戰鬥力更是成倍的增長,殺進索利斯士兵當中幾乎虎入羊羣一般,不多時已經砍倒了好幾人。
而另一方面,城區也已經亂套了,氤氳着黑色的復生怪物肆無忌憚地進入民居中殺死居民,很快,那些被殺的居民又拿着身邊僅有的武器向着其他的人撲去,就好像是一個災難的可怕循環一般。半個索利斯在恐怖,猜忌,尖叫之中掙扎着。
就在這時,漂浮在索利斯城牆上空的一個黑色的人影,右手勾住的,正是七隻黝黑的鈴鐺,赫然是七音鈴的持有者:月白。
她深嘆一口氣道:“真可惜,原本我還以爲明楓會參戰呢,看來我算錯了,僅僅這一個還魂絕咒就已經將索利斯城內弄得雞飛狗跳,看來他不配做我的對手。”
只見她雙手合十,眼神注視着下方的土地,口中唸唸有詞,若是明楓看到,一定知道她是在吟唱一個十分厲害的咒語了,不然他也不會吟唱如此之久。
索利斯城門的方向,黑霧越來越濃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