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這碗麪條,要十個銅幣?”一身素衣的楊青楓抽出摺扇用力在木桌上敲打着,表示不滿。“客官,您要是不滿意可以不買啊。”夥計幾乎無視了楊青楓的存在,這種先點菜吃完之後再喊貴想吃霸王餐的人,太多了。
賢者一低頭,瞥見只有一碗麪湯的瓷碗不禁打了一個飽嗝,他極力掩飾以至於這個隔聲異常古怪。“行,本大爺栽了……”楊青楓的手伸進懷裡,摸出一枚金幣,重重按在桌上道:“來,找錢!”這下輪到夥計蒙了。
“你不給我找來九百九十個銅幣,別怪我不客氣……”楊青楓一隻腳蹺在桌上,擺出自在的神態。
夥計只覺得黑線爬滿額角,哎,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當楊青楓揣着叮噹作響的上千個銅幣回到車隊中時,舒舒服服地打了一個飽嗝,也不多說,鑽進豪華的四輪馬車裡,拉上窗簾在天鵝絨的坐墊上倒頭就睡。只留下一行車仗在曠野上緩緩前進。
從銀河要塞出發,數天以來就到了龍庭平原,這裡的土地異常貧瘠,以至於連些肥美的雜草都生長不出來,更不用說種植糧食了。所以村莊越來越少,想持一頓像樣的飯,也就是奢望了。
楊青楓剛準備入睡,陡然想起這裡是龍庭遊俠的地界。百姓又少,遊俠殺人的事件也時有發生,又沒有國家願意管理,圍剿遊俠的行爲也是愚蠢至極。
暗黑術危機期間,劍神霧雲霜曾經召集龍庭一帶的遊俠,阻擊咒術軍,一站成功,史稱“龍庭之戰”,從此龍庭遊俠名揚高原,這龍庭平原也劃歸了龍庭遊俠自己管理,躋身六大派閥之一。
龍庭遊俠雖然沒有之前的三大劍派,北野劍派,卻劍門,晨月軒的傳承正統,歷史悠久,只是從亡命劍客,戰士的武藝中演化出來的,但是劍術與槍術的造詣卻都不凡,不輸專修劍術的北野劍派。雖然沒有一套自己的內功體系,但是龍庭遊俠獨創的天趨步法彌補了這唯一的不足。
但是自從暗黑術危機之後,北野,龍庭兩大派閥就相互指責詆譭不斷,終於造成了劍客大會上兩方劍拔弩張,勢如水火的局面。
楊青楓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隻紅色繡花錦盒,揭開匣子,從十塊連城璧中取出了五塊揣進衣袋裡。“等基洛魯的事情解決了,去盟約之城看看斯塔那個老傢伙,五塊連城璧做見面禮,不少了吧……”楊青楓自言自語道。
乾旱的道路上,土地因爲缺少而龜裂,這裡卻是通往西部荒漠的必經之路。
但是楊青楓知道,在這乾旱的驛路盡頭,穿越過荒漠就是基洛魯公國。很多高原中部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到過基洛魯公國,於是看到寸草不生的荒漠就臆測高原西部到處是一片黃沙的不毛之地,所以他們稱基洛魯公國爲西夷國。
因爲習慣了一個國王或者一個領主主管一切思想,軍事,權利和女人的平民實在難以想象,是個人坐在一起討論國家大事會發生怎麼樣的情況,甚至還謠傳西夷的百姓有衆治的習俗。
領主們對於這一切的解釋只有不開化,野蠻,沒有尊卑觀念,說白了就是,沒有教養……
當赤紅色的土壤開始漸漸變得土黃,地上的青草也逐漸多了起來。楊青楓掀起窗簾,用力吸了一下四周的空氣,潮溼中青草的馨香便撲面而來。
極目之處是無邊的翠綠,這裡是西部最肥沃的草原。
看到原野上的碧草隨着微風盪漾如一池碧水,楊青楓突然感覺這是一個理想到完美的社會,沒有戰爭,人民參政議政,由百姓選舉官員,有統一的宗教作爲道德準則……所以整個社會纔會和諧到近乎完美,彷彿是諧律沒有一絲的雜音。
這就是基洛魯人民驕傲的資本,高原其他地方的人們爲了爭地盤互相廝殺的舉動在他們看來大可不必而成爲愚昧和野蠻的象徵。
這一路又是走走停停,一週之後,西部原野上最大的城市,基洛魯海姆終於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高高入雲端的鐘樓,鐘聲飄揚在風中傳揚了好久,千仞的城牆拔地而起,箭塔炮臺林立,顯出了與一路上所有城市迥然不同的莊嚴與肅穆。整座基洛魯海姆正是建設在巍峨的山巒之上,道路兩旁的巨樹雄偉如同戰士,風聲乍起,整座山嶺樹葉的沙沙聲彷彿一支軍隊的戰歌。
山道的盡頭兩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手持三米長的騎搶攔住去路,他們的另一隻手都抓着雕刻一隻獵豹的盾牌,那是基洛魯的徽章。
“你們是什麼人?”
楊青楓取出金盞菊佩劍說道:“我奉主蒂沃特領主之命出使貴國,有要事相商,請兩位代爲通報……”兩名騎士說的是基洛魯語,楊青楓以爲他們不會說通用語,只好大着舌頭用不流利的基洛魯語跟兩名騎士吃力地交流着,突然一名騎士用長槍惱怒地敲了一下盾牌,說出了極爲流利的通用語:“你不會說通用語嗎?拜託,你可不可以用通用語,我的耳朵快受不了了……”
一個時辰之後,數名騎着鐵甲戰馬,垂着長長盔纓的騎士從城堡裡走了出來。那攔路的兩名騎士急忙朝那些騎士按肩行禮,顯然,來者的級別要比他們高得多。。
“使者,大主教有請。”騎士走到楊青楓面前,還算給他面子,略微躬身行了一個禮。
楊青楓跨上馬,六名騎士三前三後簇擁着他向基洛魯海姆城行去。直走到城牆之下,楊青楓感覺基洛魯海姆遠比在遠處望見的高大,擡起頭仰望鐘樓時甚至連帽子都會有滑落的危險。
整座城市以一座雄偉的崇天教教堂爲中心體現了一個宗教國家的本質,一切以神靈爲中心。
街道在教堂四周縱橫交錯,一切都彷彿沐浴在大教堂的聖光中而井井有條。沒有高聲叫賣的小販,沒有歹徒與小偷,所有人見面都相視一笑。
“願上帝保佑您。”路邊賣花的少年雙手合十對每一位買她花的客人祝福着。
楊青楓不知不覺中跟隨騎士下了馬,走進教堂,在門前的牧師將聖水撒在他的身上,才允許他入內。
楊青楓只好入鄉隨俗。恍惚只見穿過了雕刻着巨幅宗教化的大廳,轉過刻滿符咒的走廊,順着樓梯而上來到了一間會議室前。
爲首的一名騎士向楊青楓鞠了一個躬,說:“閣下,大主教就是在這裡了,卑職告退。”
賢者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只見書架之下坐着一名鬚髮盡白的老者,穿着樸素的漆黑長袍,一直垂到腳下,乾瘦的手中捧着與身高體重不符的厚厚經典。
老人聽到聲音,擡起頭說:“年輕人,你就是蒂沃特的使者吧?”他的聲音滄桑無比,楊青楓甚至開始推算這位主教的年齡有幾百歲了。但是他仍舊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送上金盞菊佩劍。“參見大主教閣下。”
主教撫摸佩劍上金盞菊浮雕的質感,說道:“有將近貳拾年沒有使者來過了,蒂沃特現在一定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吧。”楊青楓剛準備獻上連城璧做見面禮,主教卻彷彿洞察了他的心思,說道:“那些寶貝就不用拿出來了,對我沒有益處,只有害處,收起來吧,年輕人。”楊青楓諾了一聲,道:“晚輩也不繞彎子了,我主公想借貴國的聖堂武士一用。”
主教合上書道:“是對付明楓的吧。”楊青楓又是吃了一驚,心想:莫非這老頭會讀心術?
“你猜得不錯,老朽是會讀心術。”主教枯瘦的臉上皺起一個笑容讓賢者覺得毛骨悚然。
“你借龍庭遊俠的龍庭精騎就是了,何必打我聖教,聖堂武士的主意?”主教似乎又讀出了什麼。
“你說還不夠?他有那麼厲害嗎?”主教又說了一句。
在外面人聽來,整個房間都只有大主教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什麼?你說他會炎神訣?不會吧,那早失傳了。”
“再說了,你蒂沃特跟我們數十年都沒有來往了,現在一來就要我聖教的聖堂武士,誰知我們能不能信任你們呢?”
楊青楓就在他說話時,走了一個神,主教又叫了起來。“年輕人啊,你在亂想什麼啊?”
“……”
“貪戀美色可不是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應該做的事情啊,人啊,真的難以擺脫罪的轄制啊。”
楊青楓的臉漲得像一隻番茄,心裡罵道:“這老鬼怎麼什麼都知道……”他剛纔一閃念,想到了銀河要塞裡的夜紫,不知她過得如何,就被明察秋毫的主教一眼洞穿,說了出來。
“年輕人,你是在罵老朽吧,這樣可不好啊。”主教巍巍地起身,邊走到書櫃邊囉嗦着。
楊青楓覺得面前的是一道強烈到刺眼的陽光,不,那簡直就是太陽!把整個心靈照耀得不留一絲陰暗,直白到讓人覺得不舒服。
背對楊青楓的主教居然又說話了,“不,年輕人,你又錯了,我主上帝纔是太陽,光中之光,老朽充其量只是顆星星罷了……”
這種時刻,縱使是心理素質極好的賢者,也有一種從內心往外垮塌的感覺。
慌亂之中走出主教的房間,不,那簡直是逃跑,楊青楓長舒了一口氣,只聽見門裡又傳出大主教的聲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這年輕人這麼害怕老朽做什麼?老朽又不是獅子……”
賢者飛一般地逃離了教堂,沿路撞翻了好幾個修士,約跑出了好幾里路才停下腳步,終於從心裡痛痛快快地罵了一句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