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銀河要塞,這裡不僅是三領主蒂沃特的首府,還是星雲騎士團的指揮所,因爲有重兵保護而固若金湯。
清晨十分,菲尼克去楊青楓的房間探望,卻發現房門緊縮,鼾聲如雷,便折了回去。將近晌午時,他又親自領着僕人端着精緻的飯食來探望,敲了敲門卻發現沒有動靜,推門而入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正疑惑只見只聽見有人在身後嚷嚷道:“喂喂喂,誰這麼不禮貌?是誰讓你們進我房間的!”領主回頭看時只見楊青楓依舊一身沾滿油漬的長袍,身上散發出如乞丐一般的餿味令兩個端着漆盒的僕人躲閃不及,險些失手打翻了飯食。菲尼克也是強自忍住噁心,沒有在面上表露出來。
“我出去解個手就有小賊進來了,這地方治安真差啊!”央政府正抱怨着,卻看見屋裡站着的三個人當中,正有那個昨天迎接他的領主,另兩個人的衣着和神態像是府裡的僕人,當即笑道:“哎呀,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就要握菲尼克的手,領主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急忙縮手,對身後的兩名僕人命令道:“還不快把飲食放下,請楊先生用餐……”僕人忙不迭地端上漆盒。
楊青楓看見不大的漆盒裡卻盛着時令鮮疏,一根切得極細的火腿蘸着醬汁,幾樣小菜和一隻青瓷酒壺,從外觀上看就知道酒不是二流貨色。於是他丟下領主的手,轉而撲向的桌子,進食時發出類似牲口吞嚥的聲音已經令菲尼克感到不堪,更兼楊青楓還將盛菜的盤子仔仔細細地天了一遍簡直在讓他感到抓狂的同時覺得不可思議。
待到楊青楓將最後一隻盤子舔完,將手上的油漬盡數抹在了衣服之後,菲尼克上前恭恭敬敬地說道:“先生是否願意同在下看一看銀河要塞的城防,對在下的防務指點一二?”
楊青楓用牙籤剔着牙齒中的肉屑,漫不經心地說道:“嗯嗯,我倒是對這玩意兒比較內行,姑且指教你一下,看在你這頓飯的份上……”隨即起身道:“你帶路,你帶路……”
菲尼克雖然覺得這話過於狂妄但是他肯指點,心中也是高興無比,可以一會之後的事情卻讓他鬱悶的程度遠超過高興的程度。
在蒂沃特領主菲尼克本人最得意的雙人踏弩機關面前,楊青楓居然對他破口大罵,“兩個人踩一臺弩,太浪費了!”
“可這弩一次能有二十發……一人持的最多不過五發……”菲尼克身邊的一名將官爭辯道。
“什麼?你說這弩機能發二十發?”楊青楓對着弩機又是拍又是敲,“怎麼可能?你怎麼不說他能夠射五十支箭?”誰知他觸動了機關,雙人弩吱嘎一聲,嗖嗖地彈射出無數箭矢打在城牆下的地面上,二十發,端的一發不少……
“閣下,五十支箭的是三人弩,也不是沒有啊!”那軍官奸笑道,明擺着欺負楊青楓的見識短淺。
楊青楓看着下面的二十支箭,吐了一下舌頭,只好認栽,”呃,還真有這種東西,老夫怎麼不知道……“
在另外一件精密防守器械:火牆前,楊青楓又開始信口雌黃。這火牆的兩側牆上有彈孔,只要觸動機關就會有火藥箭穿射而出,到時候附近一里都會陷入一片火海。楊青楓卻硬說這東西華而不實,不如埋地雷實在……可很快一個問題就又出現了,這裡是城堡出入的必經之路,埋上了地雷,那麼就誰也甭想出去了……
菲尼克有些失望了,難道這傢伙只懂得些皮毛,那怎麼還自稱是個高手?
楊青楓被反駁得下不了臺,只好藉口讓菲尼克帶他去街市上轉轉離開了這個鬼地方。然而在繁華的街市上,衆人看見一向出門都有星雲騎士團開道,無數士兵護送的蒂沃特領主菲尼克被一個乞丐般的男人手挽手,肩並着肩在街上到處亂逛,市民簡直以爲是在做夢,紛紛駐足,伸長脖子觀看,直到小偷開始扒竊他們的錢包,人羣才又活動了起來。
菲尼克覺得臉上陣陣發燒,卻又不能讓楊青楓看出什麼端倪,只好擺出一副笑容。
很快,日頭偏西,已到了市民們上街買菜的時間,楊青楓拉着菲尼克上了一間滿是客人的茶樓,還特地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說是要欣賞普通市民的生活。
他默不作聲,坐着喝茶也就算了,還一個勁地嚷嚷,一會說茶太淡了,一會又對着街上的美女吹口哨,直弄得街上人人側目,茶樓裡雞犬不寧。
才安靜了不到半刻鐘,只聽見楊青楓的賤嗓門又喊了起來,“這茶水裡怎麼有蝨子!”茶博士自然知道是他自己搗鬼,冷哼道:“許是這位客官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吧……”
楊青楓邪笑了一下,一隻髒手伸進茶水裡攪拌了一下,撈起一隻蝨子放在嘴裡,“嘎嘎”幾聲,吐在了一塵不染的地上。
之前已經無數的茶客不堪吵擾紛紛走了,經楊青楓再一鬧,城裡最有名的茶樓竟然被一個楊青楓弄了個門可羅雀。
“走了好啊,我們就可以安心喝茶了。”楊青楓驚歎興奮地用一隻沒穿鞋子的腳蹺在桌子上,吆喝道:“茶博士,再來一壺茶……”店家若不是看到菲尼克在旁,恐怕早已將這個死叫花子生吞活剝了。
菲尼克此時有一種反胃的衝動,只覺得面前的茶碗裡到處漂着大大小小的蝨子,哪裡還能夠喝下一口。年輕的領主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人真的是那柄摺扇的主人嗎?還是說,他是半路撿來的東西……
正當這股無名業火越燒越旺時,父親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徹頭澆下,“好,好,我再忍……”菲尼克咬咬牙對自己說。
楊青楓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戀戀不捨地起身跟菲尼克去了蒂沃特領主府邸。
茶樓老闆急忙追出城外,隨後茶博士也追了出來,只見兩人動作整齊地朝着楊青楓遠離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還不解恨,又用腳狠狠踩上,碾了幾下,彷彿那是楊青楓的臉……
然而在晚上的宴會上,出現了另一件讓菲尼克更難以接受,簡直火冒三丈的事情,幾乎讓他喪失了理智。
在晚宴上,楊青楓的酒量極好,酒至中旬時,就有府中的歌姬上來獻舞助興了。
這舞蹈也確有不同,衆人皆知,菲尼克尚武,只見十名伴舞的歌姬水袖輕抖,圍成一圈,卻不等自然散開,一道劍意已橫空凌來。
楊青楓不禁眉頭一皺,心想這綿柔的舞蹈中加入這般肅殺的劍法,不是太煞風景了嗎?但是他又微覺不對,這一劍彷彿只是虛招,並沒有絲毫的殺氣,毫不借力,彷彿只是舞蹈的一部分。
只見十名伴舞的歌姬一齊俯下身,只見一名紫發青色長裙的妙齡女子揮劍疾刺,楊青楓並不及看她的容貌,但見她使劍的方向竟然是座上的菲尼克,不禁暗暗握住腰間摺扇,心想,若是刺客,制住她應該不是難事。
突然,女子劍鋒一折,右腿向前一劈,右手卻收劍向後,做反彈琵琶狀,面上帶着一絲淺笑。只見那青色長裙裡露出小半截純白的肌膚來,這劍法竟然配合女子曼妙的身姿,顯得嫵媚起來。
楊青楓瞄起眼睛看菲尼克,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臉上流露出讚許欣賞的神色。
那舞劍女子長劍倒掛,柔韌的劍尖一點地面,身體仿若無骨般輕飄而起,復又持劍在手,只見長劍在她手中輕若綢帶,卻舞得密不透風,劍風將長裙的裙釵撥得搖搖欲墜。
酒席上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睛都注視着那個使劍的女子,饒是楊青楓知道這些劍術只是花式不帶絲毫的劍氣卻還是看得有些出神。
陡然長劍矯若遊龍,紫裙女子輕移蓮步,或停或舞,美目生威,那十名舞伴一齊揮動水袖如同無數劍意層層疊疊,隨着長劍的開闔散開又聚攏。
倒不是這劍招多麼精妙絕倫,反倒是在這個妙齡女子手中顯得別具風情。若不是四圍的樂師,錚鼓齊鳴,配上絲竹琵琶,這劍舞便超然脫俗,舞者恍如九天仙子一般了。
陡然“錚”地一聲,舞者收劍,向菲尼克行了一個禮節,緩緩面向着賓客退了下去。
待到那女子退出大廳,衆人才從劍舞中反映過來,紛紛把盞喝彩。
那女子是菲尼克從全境中選出的最能歌善舞的女子,用千金聘爲府中善才,更是學會了府中的劍舞。菲尼克還記得,在她進府的第一次表演上,他就忍不住問了她的名字,夜紫。
只是這菲尼克正當少年,對美色並不在意而志在劍術和霸業才遲遲沒有將她納下,但府中上下都有分寸也無人敢造次採花。
只見樂音一轉,盛裝的夜紫再次登場時已是一襲水袖紫衫,在數名綠衣的女伴中窈窕如同綠葉中掩映的紫羅蘭,水袖隨着蓮步的徐移而擺動。與剛纔劍舞的凌厲已然是判若兩人。
庸俗的清平調在夜紫舞姿的詮釋下,宛如一曲陽春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