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成凱的右手悄悄伸進破衣中想要拔櫛風沐雨劍,但他沒有這樣做,一旦驚動了裂冰關的守備部隊,想過關也就不可能了。
“是,是白酒。”成凱看着車後的幾隻大桶料想着說道。
“哦?是白酒……”小隊長走到車旁隨手掀開一隻木桶的蓋子,頓時掩鼻大怒。“這是酒嗎?你倒是喝給我看看!”隨即飛起一腳,踢翻了那隻木桶,木桶裡盛的液體直朝成凱頭上澆去。成凱急忙掠開,定睛看時才知道闖下了大禍。
那些木桶裡裝的盡是糞水,想必是那農夫拖回來當作肥料使用的,難怪他收錢時,那兩顆缺了的門牙總合不攏,一車糞水賣了四個金幣那當真是天底下最划算的買賣了。
其他戰士早看成凱不順眼了,一見隊長帶頭髮飆都趁火打劫,一人一腳踢翻了那些木桶,隨即兩個戰士一前一後卡住成凱,另外幾人掄起拳頭朝成凱劈頭蓋臉地打去。
“敢戲耍我們?他來歷不明,顯然是衛沃的奸細,大家往死裡打!”隊長一聲令下,於公於私,大家都打得更加起勁了。
“本宮是衛沃皇子,你們找……找死!”成凱好不容易纔吐出這句話,話音剛落,一記重拳正打在皇子的門牙上,“你是衛沃皇子?老子還是衛沃國王呢!”
成凱只覺得牙齒髮酸,料是剛纔又被打掉了一顆。
一個戰士揪住成凱的破衣服,不經意間用力一拽竟然將那件布衣撕成了碎片,露出裡面的織錦衣服來,右肩上赫然用金色絲線繡着一條蟠龍!衛沃皇室的徽章,如假包換!
“這……”那名戰士愣住了,成凱乘機推開束縛自己的兩人,驕傲道:“你們這些索利斯的狗奴才,本宮一定要讓索利斯王室滅你們九族!”
六個戰士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盯在了小隊長的身上,此時的小隊長也相當尷尬,剛纔自己欺負成凱不過是站崗無聊,找點樂子,誰曾想到……陡然他想到,既然對方是名副其實的衛沃皇子,現在兩國修好,直接亮出身份過關不就可以了嗎?何必要喬裝成市井小民,矇混過關呢?對,一定是招搖撞騙的傢伙!”
“看什麼看?還不快給本宮滾!”成凱趾高氣昂地推開面前的一個戰士就要過關,突然,小隊長一個箭步衝上來,擋住成凱,照面又是一拳打在成凱的眼圈上,將他擊得倒退幾步,一腳踩在地上橫流的糞水上,登時摔了個倒栽蔥。
“穿了馬甲,你就是烏龜啊!你是皇子,爲什麼還要偷偷過關?不打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聽了小隊長這番話,另外五個戰士立馬上前拎起成凱更加賣力地揍了起來。
“你們真不怕死?我是成凱,衛沃皇子成凱!”皇子高聲大叫道,周圍的路人卻投來類似看街邊乞丐般鄙夷的眼神。
索利斯皇城,北斗宮大殿,兩張並排的王座上,此時右側坐着金織長袍及地,正襟危坐的男子,金髮微微卷曲,散發出如太陽神般的威嚴神聖,左側坐着一名少女,身高甚至只高過赤金王座的座椅,灰色的長髮緩緩垂下覆在她那雙伏在扶手上的宛如古玉的十指上。
王座下的臺階上,站立的卻只有一個人了,正是身穿銀質白虎鎧甲,揹着深藍殉天劍的護衛長雪壤。
殿下是兩排並列的文武將官,一種異常莊嚴的氣氛彌散在北斗殿上。
這是一名黑色鎧甲的騎士手持使者符節緩緩地走進了北斗宮大殿,衆所周知,索利斯尚白,尊白虎,衛沃尚黑,尊蟠龍,來人的打扮正是號稱”黑曜之月“的皇衛軍軍官打扮。
那人走上前,先向着若絮的方向鞠躬行禮,若絮微微點頭還禮,隨即那使者對着天夕單膝跪地,行莊重的跪拜禮。”衛沃皇衛軍特使,瀾石拜見安都拉。“
天夕微微擡手,示意瀾石起身,不必拘禮。
瀾石站起身。擡頭道:”稟告安都拉,天降兇釁,吾王成胤陛下遇刺崩卒!“
羣臣發出一陣嘈雜的驚歎聲,誰也不會想到,索利斯王樺池熵故去不久,他•的老對手衛沃王成胤竟然也歸天了。
只聽見天夕輕嘆一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瀾石回答道:”十天以前的事了。“
這時王座上的若絮陡然問道:”請問是哪一位皇子繼承王位?“若絮此時在想,若是成凱,那可就糟糕了。可成凱是嫡長子,豈有不繼承王位的道理?
可是瀾石的臉色卻無比尷尬,”臣,臣不知……“
天夕與若絮對視了一下,這兩人都無比聰明,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得到了同樣的答案。安都拉對殿下的羣臣道:”成胤王不幸逝世,我深感惋惜,我將於兩日後的月圓之夜在闕星宮爲成胤陛下奏安魂曲,以示弔唁。“
酒樓之中人們議論最多的莫過於近些天衛沃的宮廷鉅變和兩天之後神之使者安都拉特爲衛沃國王成胤彈奏的安魂曲。
傳說,得到安魂曲撫慰的靈魂能夠永生不滅。
闕星宮前的庭院裡,月光如水一般清澈地撒下。殿內一名金髮男子倚坐在赤金王座的臺階上,如太陽散發出輝煌光芒的金織長袍延着他有輪廓的腿部垂到大理石的地磚上,在他的右手擺放着一架彷彿是象牙般潔白的豎琴,隨着他的左手有節奏的撥動,那琴絃振動散發出的音符就順着天風漸次飄往遠處的山巒。正是有神之安都拉美譽的樂師天夕。
那樂音如水平靜,如月下的無波古井,如山間的搖曳青竹……
陡然間,天夕的左手一抖,原本捧住豎琴的右手卻反撥住第二十一根琴絃,左手順弦,右手逆弦,剛纔還平靜的樂音如同投石入水,激盪起來,漣漪之中,兩股急流相互衝撞起來,彷彿是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喊殺聲驚天動地,刀劍碰撞的嘈雜聲音幾乎讓人的耳膜有疼痛的感覺。這彷彿這樂音正是索利斯樺池熵和衛沃王成胤各自戎馬一生的寫照,索利斯王年輕時就是強大的戰士,年近花甲,逢戰仍舊衝鋒陷陣,不懼矢石,而成胤年輕時,負劍稱雄,壯志一統北疆,由此觀之,成凱與成佑反倒是青年成胤的兩個翻版。
隨着右手的撥動漸漸平緩而趨於停止,左手的樂音也逐漸柔和,那是一條流淌過冰原的小溪,兩畔的是青翠的松柏,麋鹿徜徉邊際……彷彿一切的仇恨,宿怨都化爲烏有。
在最後一聲優雅的和絃中,樂音終止了。
“樺池熵,成胤,山高路遠,靈魂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