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明楓尾隨着毅暉走下赤塔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毅暉。”皇子在他的身後叫住他,“埃德蒙前輩的事,我真的很內疚……”
“殿下,請不要這麼說,雅比斯皇室對我們家族有知遇之恩,爺爺抱愧於新月政變的所爲,早已服下了慢性毒藥,只等告訴殿下真相就含笑九泉,他已得償所願,也就死而無憾了。”毅暉低着頭回答,幻術袍的袖子遮住臉,彷彿是在擦拭着淚痕。
這時,無數的幻術師從幻星雙塔中走了出來,他們聚集在赤塔的臺階之下。看着臺上的銀髮少年,誰不知道他就是高原第一劍客,也是高原最可怖的通緝犯,劍魔明楓?
但是他們作爲一支高素質的隊伍,沒有團長毅暉的命令,誰也不會出手,哪怕是一個最低級的火球魔法。
毅暉看了看臺階下的衆人說道,“各位,祖父剛剛過世了。”他揚了揚埃德矇事先寫好的遺書說:“根據他老人家的遺囑,雅比斯皇室對我們家族有知遇之恩,即日起,薩蘭迴歸雅比斯王國,所有部隊歸明楓殿下調遣,幻術星團亦不例外。”
臺階下的幻術師們面面相覷。
“祖父遺囑在此,有問題的可以上來查驗。”
一陣喧鬧之後,三名德高望重的長老走上前來,拿住埃德蒙寫的遺書,各自吟唱了一段咒文,只見紙上出現了赤色與藍色的兩色光芒,光芒中逐漸出現了與紙上一樣的字,這是埃德蒙的手跡。
爲了防止別人僞造,埃德蒙的所有信件都是這樣的。這遺書,確鑿無誤。
三位長老當即跪下,嚮明楓宣誓效忠,所有的術士也都跪倒下來,包括明楓身邊的毅暉。
明楓急忙扶起毅暉說:“毅暉,你仍爲幻術星團團長,薩蘭領主的爵位不變,雅比斯時期幻術星團號稱是雅比斯神聖十字劍,希望你能讓它在磨礪中更加鋒銳!”
毅暉突然說道:“殿下,您是不是該去看一看您的母親?”
晨星城近郊的原野上,一座青石磚砌成的別墅裡,四周的籬笆圍着一院的芬芳。
一身便衣的明楓和毅暉縱馬疾馳而來,須臾之間就已經到了別墅門前。毅暉跨下馬,說:“殿下,您的母親就住在這裡,屬下先告辭了,畢竟薩蘭迴歸雅比斯王國這件事,還有很多任務要去做……”
明楓隨後下馬,說道:“毅暉,先不要向外透露這個消息,幻術星團也要嚴守秘密。”
毅暉畢竟久經沙場,立刻心領神會,應了一聲便上馬走了。
明楓將馬拴在籬笆上,悄悄地走到那扇斑駁的木門前,這一瞬彷彿又回到了十數年前,那個年幼的理查德在外面打架,撕破了衣服,在門口徘徊着不敢回家的情景。
只不過,這一次,他經歷了更大的血雨腥風罷了。
終於,皇子鼓起勇氣,推動了那扇門,“媽媽,我回來了!”彷彿是別墅太過空曠,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明楓正欲進門,卻聽到樓上的一間屋裡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把東西放在門口就可以了,等會我自己下來取!”那聲音正是他母親塞納的聲音啊,明楓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此時一個金髮婦女,身穿格子便服繫着圍裙從廚房裡端了早餐走下樓梯來。正是理查德的生母,塞納。
明楓激動的心情終於難以抑制,當他在雲瀾城密室裡看到父親的屍體時,絕望與失落的陰霾曾經遮蔽了心靈的整個天空,如今,終於消散了。
“噗通”一聲,他雙膝跪下。
誰知道塞納端着盤子放到大廳的桌上,轉過頭纔看到了跪在門口的明楓。“咦,你跪在那做什麼?怎麼沒有帶東西來?我這都要斷炊了……”塞納兩手叉腰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突然,她看到了明楓放在地上的龍息佩劍。
“你,你是……理查德?!”塞納的聲音都變了。
明楓點點頭,含着眼淚說:“娘,我回來了!”
塞納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乳白色的牛奶順着桌角滴落下來。
她沒有顧及牛奶,而是急忙扶起了理查德,問道:“孩子,你怎麼來了?娘聽說全高原都在通緝你,這裡太危險了!”
明楓,不,應該是此時在塞納眼中的理查德,心中突然涌起了無限的感慨,當他離開楓城雲瀾,這一座每到深秋便佈滿楓葉如火的城市,是何時,竟然都記得不真切了。而最後一次,別人叫他理查德,又是何時,記憶又模糊了。
塞納拿起桌上的一盤餡餅,遞到明楓面前說:“你能來看我,母親已經很高興了,可是這裡實在危險,吃了這一份餡餅,你就趕快走吧。”
“不,母親,我不走。”明楓看了看塞納,堅定地說:“因爲現在,這裡已經安全了。沒有人再會傷害您和您的兒子,至少在薩蘭境內。”就在這時,理查德的肚子卻很不文雅地叫了一聲,正如同他當初用此法抗議母親罰他一天不許吃飯一樣,然而他這一次是真的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青石小屋裡,傳出塞納有些誇張的笑聲,帶着很濃重的中部口音。
“這麼說,你已經安頓下來了,三領主也奈何不了你嘍?”塞納問道,由於三領主一直封鎖雅比斯復國軍的消息,所以塞納對明楓的認識也僅僅只侷限於雲瀾城血案以後,他孤身逃亡,但當明楓娓娓述說復國軍擊潰萊恩爵士,和三大軍團又使薩蘭歸順的戰績後,塞納終於露出了笑顏。
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的明楓點點頭,“是啊,這多虧了我的一位朋友。”
塞納低下頭,織着手上的毛線,嘴上卻說道:“理查德,你今年也該有二十歲了吧?”
“好像是的……”
這時,塞納將自己手上織的半套毛線衣在理查德的身上比對了一下,說道:“又嫌短了,我還是按照你以前的尺寸織的呢。”塞納狡黠一笑,“你年齡也不小了,聽說有一個公主對你情有獨鍾,是不是帶來給娘看一看……娘也沒有什麼別的心願了。”
明楓臉頓時一紅,立刻埋頭收拾起盤子裡的餡餅,冷餡餅連水也不喝,囫圇吞下,當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到底行不行啊。”塞納推了自己的兒子一下。
明楓被餡餅噎着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塞納滿意地摸了摸明楓的後腦勺說:“好啊,在外面三年時間,居然變得這麼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