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上,跳動着兩顆火熱的心。
時間靜靜的流逝,御劍派山門前早已恢復平靜。
已是黃昏。
夕陽的餘暉最先灑落在山頂,在岩石上拖出兩道窄長的斜影。
楊草不說話,邱少君也不先開口,因爲她已經說了,她願意等。
楊草已讓她等了很久,等到白天將去,黑夜將至,終究覺得不能再讓她等下去,於是說道:“少君……”
好不容易等來楊草開口說話,邱少君竟然出乎意料的打斷了他,說道:“我和安安一樣,我也是有乳名的。你叫我邱師姐,顯得太生分。但叫我少君,我卻覺得不好聽。從今天開始,就只有我們的時候,你也叫我的乳名好嗎?”
楊草微笑道:“我不介意知道你的乳名。”
邱少君顯得有些羞澀,此前面對絕心時的那種一教之掌的威嚴消失的一乾二淨,說道:“我的乳名叫瓊瓊。”
“瓊瓊……”楊草小聲說道:“你們的乳名都很好聽。”
“謝謝。”邱少君微微一笑。
楊草的神情突然變得鄭重了許多,說道:“瓊瓊,開始安安在裡面說的那些話,你不要當真。”
楊草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出這些話,怕傷害到了邱少君。
邱少君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所以我一點都不傷心,你不用緊張。”
楊草有些迷惑了。
邱少君將臉偏過去,擡頭望着天空中的夕陽,說道:“安安已經和我談過了,她不介意我喜歡你,也不介意你喜歡我,她是支持我們的。我雖然對她瞭解不多,但我聽得出來,她是真心實意的。呵呵,聖龍王傳人也不會說假話,不是嗎?”
楊草驚訝的問道:“安安和你談過這些事?”
“嗯!”邱少君重重的點頭,一臉欽佩的說道:“安安妹妹很了不起,她是一個敢愛敢恨並且敢擔當敢承受的女人,我真的很佩服她。因爲她,讓我克服了自己在這方面的怯弱。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在任何時候都敢對着所以人說,我喜歡楊草,我愛楊草!”
邱少君說到做到,竟不顧那些巡邏的弟子們聽見,將雙手做成喇叭狀放在嘴前,對着山下喊道:“我愛楊草!我邱少君愛楊草!哪怕我比他大八歲,哪怕我已經是個老姑娘,我也依然厚着臉皮愛他!”
楊草呆呆的看着邱少君,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這還是邱少君嗎?
在他的印象裡,邱少君絕對不是一個這樣的女人啊?
難道所謂的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可是我……”楊草竟有些無言。
邱少君偏過頭,問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考慮,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你愛我嗎?”
“這……”
邱少君馬上說道:“我知道你不愛,或許現在還只是喜歡。但沒關係,我說了,我願意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到太老。別到時候四五十歲了,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瓊瓊,這不值得。”
“值得!”邱少君篤定的說道:“爲了愛,什麼都值得!”
楊草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
邱少君將腦袋靠在了楊草的肩上。
楊草一愣,猶豫之後伸出手,將邱少君摟在了懷裡。
“瓊瓊,在血朝滅亡之前,我不會成家,也不會給你任何承諾。”
“什麼都別說了。我等,我願意等。”
楊草沉默,不再言語。
邱少君也沉默。
夜,漸漸黑了。
兩人還在岩石之上,沒有歸去。
黑暗中出現了一顆顆小小的綠色光點,那是一羣羣能飛很高的蟲子,漸漸的縈繞在邱少君的身邊,因爲她身體的芬香,蟲子們都捨不得離去。
邱少君伸出手,任由那些蟲子在自己掌心中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
……
“瓊瓊,這一戰過後,你怕是要另做打算了。”
許久的沉默相擁後,楊草的語調變得嚴肅起來,儘管聲音依然是那麼溫和。
邱少君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楊草說的什麼,沉思一後說道:“我還沒想出更好的辦法。”
楊草果斷的說道:“辦法只有一個,就是離開。”
邱少君說道:“那怎麼行。劍山是御劍派百年根基所在,若是離開,我愧對師父和御劍派歷代先祖。”
楊草鬆開抱住邱少君的手,雙手負後,說道:“你離開了,只是御劍派的山門沒了。若是不離開,就是御劍派的弟子們全沒了。何爲根基?根基就是人。只有人才是根本。只要人還在,一切都有可能。瓊瓊,果斷放棄吧!以我們目前的勢力,根本不能和血族鬥,我們只能選擇和他們打游擊。”
邱少君擔憂的說道:“我也知道若是血族真的再來人,我們根本無法抵擋。可是就這樣下山了,弟子們難道不會散夥嗎?我們還能凝聚起來嗎?”
楊草朝邱少君望去,儘管已是黑漆漆的夜晚,但楊草眼中的光卻比那些螢火蟲還要亮,說道:“別人不可以,但你可以。”
“我?”邱少君指着自己的臉。
楊草點點頭,鄭重的說道:“瓊瓊,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麼的出色。”
邱少君一愣,好像聽見有人這樣誇過自己。
“御劍派在你的帶領下,已經是一個堅實的整體。上下都對你非常敬佩,你們有一樣的理想,你們有一樣的硬氣。我相信,只要你和他們說明一切,他們都會理解你,並且會和你一起努力!”
“瓊瓊,相信我,我雖然纔來御劍派幾天,雖然我不知道以前的御劍派是什麼樣子,但我能感受得到,御劍派的凝聚力非常強。山門沒有了不要緊,但只要你還在,御劍派就不會散。我甚至感覺到,一個仙宗正在崛起。人生總是有很多大起大落,在跌入谷底後,就是要迎來高峰了!”
隨着楊草的勸說,邱少君的目光越來越堅定。
楊草接着說道:“御劍派的弟兄們都不屑於血朝,都不恥於血族人。那麼從今以後,你們應該要有更高的理想。你們不再是爲了成爲仙宗而奮鬥,而是要爲了對抗血族而奮鬥。因爲我相信,等到血族滅亡的那一天到來,也就是你們成爲仙宗的那一天。”
“這……其實我們一起都想對抗血族,江湖上也有一些門派怕逐漸被血族吞併,也向我們示意過,要以我們御劍派爲領軍人,向血朝發起反抗。但我知道,我目前的實力還遠遠不夠。我實在不知道,我該如何去做這件事。”
“這就夠了!江湖中人反對血族的人有很多,就是尋常老百姓相信也對血族極爲不滿。他們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領軍人物。瓊瓊,御劍派現在在江湖上的名氣已經打響了,而你也成爲了很多人心目中的領軍人物。只要你舉起反旗,御劍派的實力不但不會減弱,而且一定會增強。我是建議是,你帶着弟子們放棄山門,隱入俗世,哪怕俗世的任何地方,鄉鎮、村莊、山野、酒館、當鋪、賭坊、商鋪、甚至是妓院,都可以隱世。但在隱世之時,你必須要時刻鞏固自己的領導地位和壯大自己的實力。若是能突如其來的給予血族幾次重擊,那麼一定會有更多躲在暗處觀望的人加入到你的隊伍!”
楊草像是已經思索了很久,此時娓娓道來,言詞語句如行雲流水般流利清晰可陳:“道德宗和靈溪宮雖然不在了,但太荒教和鳳凰山還在,這兩股實力對血族還是有一定威脅的。只是太荒教歷來不管天下大事,只管好自己。鳳凰山因爲鳳凰和楊逍之間的關係,似乎有某種互不侵犯的協議。但我相信,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因爲血族的勢越大,除了對他們自己而言,對天下所有人都沒有好處。若是時機成熟,這些強人也一定會幫助你的!”
“失蹤的前朝小皇叔,被囚禁的楊居正,還有那些和我一樣被朝廷通緝的人,五哥楊精、龜龍王傳人賀順,天下許許多多藏在暗處的高手和強者,總有挺身而出的一天。只要你挑起這杆大旗,他們在黑暗中就有一盞指引方向的明燈!瓊瓊,這是天降大任,這是你的使命!”
邱少君聽得愕然,完全沒想到這種極有使命感的大事居然就這麼落在了自己肩上,頓時覺得自己小小的肩膀難以承受,有些惶恐的說道:“我……我行嗎?”
“你一定能行!”楊草堅定的說道。
邱少君說道:“楊草,這個領軍人物,完全可以由你來做啊!”
“我不行。”楊草搖了搖頭,說道:“至少現在不行。現在我的實力不夠,又太顯眼,自己隱世還好,但帶着那麼多人一起隱世顯然不可能。而且,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我要找到我失散的夥伴們。因爲只有找到他們,我纔有足夠的信心戰勝楊逍!”
“瓊瓊,相信我。有的時候,使命落在了肩上,卻連自己都不知道。事到如今,你只能有這樣選擇了。盲目的逃亡,不如轟轟烈烈的幹一場!”
楊草的眼中,散發出炙熱的光。
“我……真的可以嗎?”
“你可以!”
“呼……”邱少君長長的呼吸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良久後,她睜開眼睛,眼中散發出和楊草一樣炙熱的光,點頭道:“我聽你的!爲了自己,爲了御劍派,爲了天下蒼生,我願意拼一把!”
“瓊瓊,儘管我希望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我也知道,這條路充滿了荊棘,並且遍地死亡。在通往成功的路上,你會失去很多,朋友、夥伴,甚至你認爲最重要的東西。若是走出這一步,就不能再回頭了,你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邱少君點點頭,這才倒是沒有再做多少考慮。
她就是這樣,若是認準了,決定了,那就不會猶豫。這正是因爲她這樣的個性,才能當上一個合格的掌教。
“好!希望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你已有能值得炫耀的資本和戰績!”
楊草向邱少君伸出手。
“我一定會努力的!”
邱少君伸出手,和楊草緊緊握在一起。
忽然間,一縷強大的魂力從楊草的體內灌入邱少君的身體。
邱少君驚道:“你這是幹什麼?”
楊草說道:“我現在也沒什麼能幫助你的,只能給你這些幫助。這其中有一些我的陰煞之氣,你在雪山氣海中把它好好消化一下,然後再排出去,別讓它侵襲了你的身體。在這個過程中,你會對陰煞之氣有深刻的瞭解,對你衝擊陰神境有很大幫助。還有一道氣息裡是我的五行神掌和自創的劍陣。五行神掌對五行境的魂客來說是非常好的魂術,成就魂丹境後會升級爲五星魂術,威力不俗,想必剛纔你們也見識到了。這劍陣雖然不一定適合你們來用,但以你的天賦,應該能在我這套劍陣中有所領悟,創出更適合你們御劍派的劍陣。瓊瓊,境界固然重要,但創新和改變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年紀比你小,也沒做過掌教,這些話卻都是出自肺腑,希望對你有用。”
“嗯!”邱少君重重的點頭,望着楊草的目光充滿堅定。
“你要走了嗎?”
“明天就走。你也不要再耽誤了,今晚就和大家商議一下,明天就下山吧!”
“對,一切都要以大局爲重!”
“我們都有各自的使命,當我們都完成使命後,就是我們能夠過上屬於自己生活的時刻。希望那時候,我們還能在一起。”
驟然聽到這句話,邱少君心中五味乏陳,但胸中的一團火熱卻已燃燒起來。
“楊草,我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