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柔焰空間之中,聖母雕塑腳下是一副溫情感人的畫面,而另一邊卻是極爲慘烈的廝殺。
兩軍交鋒之中,始終有一個高大的男人騎着戰馬立在最前方,他身邊也始終凝聚着一個黑圈。無論他是怒吼,還是他揮舞着手中的雙錘,就會有一道黑色氣流從他身體裡擴散出來,形成了那個直接將人化爲焦土的黑圈。於是乎在戰場上他身邊從來就沒有活人,甚至連“好看”一點的死人也沒有。
這個男人的甲字臉非常嚴肅,從頭盔中露出來的幾縷頭髮烏黑髮亮,只是鬢前有兩束白髮,下巴上是濃密的鬍渣。
對面的戰士知道他的身份,但畏懼的卻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雙錘,他身邊的黑圈,還有他的戰馬。
那匹明顯有着魂獸血統的戰馬嘴中能噴吐出致命的黑焰,它隨着主人的每一次大戰,所帶走的敵軍性命都要比任何戰士都多。
但戰爭是無情的,對敵人無情,對自己更無情。戰士們明知道不是他的對手,卻也要硬着頭皮上去,因爲他們在最前面。
不知不覺間,已有上千人被他與他的戰馬送去了冥界。
他是名符其實的千人斬。
他是燕王府的主人。
他是朝廷的王爺。
他是趙棣。
趙棣在殺人,但目光卻一直凝視着敵軍的後方,直到他看見了那道身影正向他走來,他才從戰馬上跳下來。在戰馬的腦袋上耳語一番,然後轉身向另一邊走去。他的戰馬就算沒有主人也能獨自作戰。
他手握雙錘向前走,就彷彿要從戰場上離開一樣,這時便再也沒有人去攔他。
他真的離開了戰場。
但作爲這場戰爭的領導者,他走到哪裡,哪裡便就是戰場。
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從他身後走來。
在戰場上,就算是軍師,也很少有不穿鎧甲的。但這人就沒穿。他不但沒穿鎧甲,手中也沒有拿兵器,而是左手拿着一塊木頭,右手拿着一把雕刻小刀,一邊走一邊專注的用小刀鑿木頭。
“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
“我也在等你,因爲我不想來找你。”
“你應該早些來的。”
“我知道。我若是早點來,就不會白白送掉上千人的性命。”
“你是個仁慈的人,但這件事做得並不仁慈。”
“無論我哪樣做,都不是一件仁慈的事。我來找你,對你我本身都是一件殘忍的事。”
趙棣突然笑了一聲,轉過身,凝視着眼前看上去比他要小十幾歲的男人,道:“我們在戰場上討論仁慈,似乎是件很可笑的事。”
楚雲雪也微微一笑,道:“的確很可笑。”
兩人相視良久,趙棣擡起頭,嘆息道:“爲什麼是你?我最不希望站在我對面的人就是你。”
“我也很無奈。冠軍侯突然失蹤了,朝廷估摸着還能阻止你前進的就只有我了。”
“就算冠軍侯沒有失蹤,朝廷裡能阻止燕軍北上的軍隊也只有你這一支。”
“聽你的意思,冠軍侯不是被你抓走了?”
趙棣冷笑道:“他沒那個資格。”
“那他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
楚雲雪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趙棣道:“既然你這麼無奈,不想和我這個好兄弟兵刃相見,爲什麼不和我站在一起?”
楚雲雪的聲音很淡很輕,但言語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不可能背叛朝廷。”
“我知道你。你忠於的不是朝廷,而是先皇。”
“是的。”
“先皇已經不在了。”
“但朝廷是他的。”
“朝廷現在是我那小侄兒的。若是還讓他繼續胡鬧下去,朝廷總有一天要姓楊。你幫助我,也就是在幫助先皇。你要清楚一個事實,我是先皇的親兒子。”
“但你不是皇帝。”
“你就那麼在意名分?”
“當然。誰是皇帝,誰就是先皇的繼承人。”
“那段往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若不是楊居正從中作梗,現在誰是皇帝還真不好說。”
“我很清楚那件事。但,”楚雲雪停下手中的雕刻,將小刀和木頭放進衣兜裡,道:“我心裡的坎過不去。”
趙棣閉上眼睛,沉默。
楚雲雪也沉默。
良久,趙棣才閉着眼睛說道:“我們非得一戰?”
楚雲雪反問道:“你能退兵嗎?”
“你在說笑話。”
“那我們非得一戰。”
“這一戰若打起來,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知道。因爲我們中只有一人能從這一戰中活着走出來。”
“楚雲雪,我從沒和你交過手,但我很清楚,我不可能會輸。”
趙棣的神情非常嚴肅,聲音也極爲坦誠,這番話說出來絲毫沒有囂張的感覺。彷彿他在闡述一個道理,述說着一件事實。
楚雲雪輕輕仰起頭,凝視着柔焰空間上方的火焰,嘆道:“我總要爲先皇盡忠吧!”
趙棣睜開眼睛,目光中掠過一縷憂傷,道:“何必。”
楚雲雪微笑道,他笑起來很好看,很儒雅很清爽很乾淨:“我戎馬一生,能夠馬革裹屍是我的幸福,能夠爲國盡忠而死是我的榮耀。”
說着,楚雲雪擡起手,對趙棣作揖,誠摯的說道:“兄長,我這一輩子得到的所有榮光都是朝廷賜予的。我這一生中,也遇到了三個改變我命運的貴人。先皇待我如子,小皇叔待我如摯友,兄長你待我如兄弟。你們三位都是真龍天子,我能結交到你們,是我一生的幸事。現如今,先皇不在了,小皇叔難得一見。這託付之事,只有拜託兄長你了。”
“你說。”
“我若死在兄長你的手上,還請兄長照顧秦嶺和雲霜,照顧……她們一輩子。”
趙棣嘆息道:“何苦。你這一輩子就是一個癡人。癡於忠,癡於情。就算你不說,照顧雲霜也是我作爲兄弟的本分。但秦嶺……”
楚雲雪的神情突然緊張起來,道:“請務必要照顧好她!”
趙棣點點頭,嘆道:“就算不是幫你,也要幫楊樹啊!她是楊樹的娘。但……我現在大業未成。若能成大業,照顧她們自然不在話下。可若是大業……那我自己也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兄長能有這番心思,我就放心了。”
趙棣擺擺手,道:“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楚雲雪繼楊居正之後靖朝最爲傳奇的人物。你我這最後一戰,倒是要打的精彩一點,可不能留下遺憾。”
楚雲雪點點頭,道:“這是當然。我雖然向你交代後事,但我卻未必真的會輸。若是有機會,我也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爲朝廷平亂。”
趙棣豪邁的笑道:“這樣最好!”
言畢,趙棣手一招,從空間魂器裡拿出一瓶酒,自己猛喝了一口,然後扔給楚雲雪。
“好兄弟,來一口大的!”
楚雲雪將酒接住,道:“幹!”
哐當!
楚雲雪將酒瓶摔碎,先發制人對趙棣發起進攻。
衝鋒時,“攝魂”大斧已出現在他手中。
攝魂很大,光是斧面就有幾個人腦袋那麼大,立在地上連同斧柄有人那麼高。很少有人用這樣的大斧頭作爲兵器,就算有也是那些高大魁梧的大漢。但楚雲雪在民間像個書生,在戰場上也是一個儒將。若不是親眼所見,不會有人相信他居然善於使用如此模樣的兵器。
趙棣雙手各執一個戰錘,在胸前敲擊一聲,頓時一縷黑芒從他身體裡迸射出去,迎着楚雲雪的攻勢衝了過去。
兩人的交戰以兵器戰開始,但以他們的修爲境界,兵器戰其實就是魂術戰。
斧頭和雙錘最終撞擊在一起,激起的不是金屬摩擦時的火花,而是藍黑相間的魂力。
楚雲雪的身體看似書生,但其實力大無窮,這一斧居然劈得趙棣雙膝微微蹲下。
趙棣的身體看似如猛獸,但卻十分輕盈,一擊過後馬上變換位置,從黑煙中衝出來,雙錘直接朝楚雲雪的腦袋砸去。
“乾坤罩!”
楚雲雪輕喝一聲,一張由魂力形成的藍色護盾頓時從他身體裡彈出來,將趙棣的雙錘擋開。
“攝魂奪魄!”
楚雲雪馬上掄起大斧,四周頓時營造出一個電閃雷鳴的磁場,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攝魂上發出來,彷彿要把趙棣的魂魄都抽離出來一樣。
“黑煞!”
趙棣也不去用雙錘抵擋,而是將雙錘扔上空中,雙拳朝地面打去。
他周身頓時炸開一股黑霧,黑霧所過之處,所有的事物都化爲焦土。就連楚雲雪釋放出的魂力和攝魂散發出來的吸力都在瞬間消失。
黑霧瞬間將楚雲雪淹沒。
但趙棣沒有聽見楚雲雪的呼喊,就連他的氣息都已感受不到。
因爲楚雲雪已出現在趙棣頭頂。
當趙棣擡頭朝楚雲雪望去時,楚雲雪狠狠的甩臂,居然把攝魂大斧朝趙棣扔了過去。
大斧在趙棣的眼中越放越大,巨大的陰影已將趙棣完全籠罩住,眼看就要擊中!
PS:昨晚喝高了,話說很久沒有喝高了,今天精神有些恍惚啊!唉,真是老了……
再說說書的事吧,其實趙棣和楚雲雪都是不錯的人,其實我書中有很多不錯的人,小皇帝也好,小皇叔也罷,還有塗大先生,其實都是不錯的人,都屬於好人吧……但總是要有人死的。這是故事的一部分,無論是現在的情節,還是往後的情節,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