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五年臘月十八,黃道吉日。
有情人終成眷屬。
儘管離過年還有十來天,但九龍鎮的大街小巷上都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綵球,和隨風飄揚的綵帶。趙家府邸更是張燈結綵,大紅燈籠高高掛,其熱鬧喜慶氣氛一點都不亞於過大年。
但與那過年不同的是,今天九龍鎮幾乎是全鎮出動,只爲了一對新人——九龍鎮最有名的魂術天才之一楊樹和趙家長孫女大小姐趙有靜的婚禮!
若是換做以前劉家還在的時候,楊樹和趙有靜的婚禮絕對不會如此轟動。但現在劉家滅亡了,整個九龍鎮是趙家一家獨大,鎮上一大半的產業都和趙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無數人都前來祝賀,並自發的張燈結綵,爲這對新人賀禮。
除了鎮上的老百姓外,九龍鎮周邊的一些村莊都紛紛派人前來,殷正亭和苗人龍幾乎是帶來了家中所有的親屬,送上厚禮登門祝賀。蘇城方面也來了人,當然,對於他們而言,更多的是形式主義。趙家哪怕在九龍鎮混的再好,在蘇城那羣人眼裡,也只是一個鄉巴佬。
蘇城五大家,一個城主府,是蘇城最大的六大勢力。這六大勢力又有強弱之分。張家應家和城主府最強,陳家曾家龍家稍稍弱一些。當然,就是這稍稍弱一些的家族,實力也要比鬼煞門強上一些。
六大勢力都派來了代表,趙家人對他們的招待也最爲熱情。儘管以後在蘇城爭奪彼此利益的時候也可能會演變成敵人,但目前而言趙家絕不會在他們面前把姿態擺的太高。
要開這麼大的宴席,肯定是得請酒館來張羅的,幾乎九龍鎮所有酒館的大小廚子,經驗豐富的小二和丫頭都被請了過來。爲了讓宴席上的酒菜上升到一定檔次,趙成城不惜花血本請來了蘇城幾個大酒樓的主廚,精心設計了幾套菜式。趙家這次的婚禮排場太大,初始估計是兩百桌,後來竟然足足多出了一百多桌。好在趙府地方大,能容納得下,又提前做好了準備,人數夠用,也搬空了鎮上所有酒館的桌子椅子,這纔沒有出現讓客人排隊吃酒的尷尬局面。
三百多桌客人都坐下,統一開席,非常熱鬧,非常氣派。那些沒有被趙家邀請,或者沒有資格不請自來也能吃上酒的人們,也站在趙府大門外向裡頭張望,眼中看着熱鬧,嘴上嘖嘖稱奇。
要知道,九龍鎮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如此熱鬧的場面了。和這場婚禮比起來,那一年一度的新英會都算不上什麼了。
楊樹這個新郎官,騎着高頭大馬,胸帶大紅花,滿面紅光,喜氣洋洋。楊草穿的也是非常喜慶,跟隨在馬側,親自爲楊樹牽馬。
兄弟倆都是趙家人,本來就住在趙家,原本不需要接親什麼的。但趙有靜的娘很迷信,講究個吉利,便讓楊樹走走過場。從趙府騎馬出來在九龍鎮的主街上繞了一圈,再回府上迎娶新娘。
一切都非常順利,儘管趙無忌和趙有馨牽頭爲難了楊樹一番,但都被楊樹的誠懇所打動,再想起他在黑夜單槍匹馬去營救趙有靜的感人畫面,也着實不忍過分的爲難他,便讓他順利的接走了新娘。趙有靜從此以後就從自己的閨房搬入趙成城爲他們準備的新房了。儘管都在內院,但也相隔的比較遠。這也是圖個吉利。
楊樹不是上門女婿,故此從此以後趙有靜就變成了楊家人,也對秦嶺改口喊了婆婆。當然,楊樹從小就在趙家長大,秦嶺又在趙家做了十五年的僕人,故此表面上是趙有靜成了楊家人,實際上則是楊樹成爲了真正的趙家人。
只不過楊樹在趙家的地位也很高了,實力又達到了火魂境,受岳父趙銀和叔叔趙鐵趙銅等人的尊敬,大家彼此也不在名義上爭執什麼,管你什麼趙家楊家,總之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有了真正的親屬關係,打着骨頭連着筋,血濃於水的親情。
楊樹的酒量不錯,敬客的酒水裡面也動過手腳,酒精度含量低,但也經不得三百多桌的一一敬酒。三百多桌敬完,楊樹和楊草雖然體力不錯,還撐得住,但腦袋卻是有些暈暈乎乎了,明顯是有些醉意上頭。
這個時候,倒是秦嶺這個中年美婦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因爲一共隨桌敬酒的人是四個人,楊樹和楊草,秦嶺和趙銀。三百桌下來,楊樹和楊草已是有些暈暈沉沉,而趙銀則已是醉了,眼圈發紅的對着楊樹交代個沒玩沒了,最後被趙成城吩咐趙銅趙鐵把他夾回了屋裡,怕他酒後出醜。唯獨保持和喝酒前一模一樣的就是秦嶺了。三百桌敬完後,她依然面帶欣喜的微笑,舉杯的手不抖,說話也是慢條斯理,走路四平八穩,毫無醉意。最後,她被趙成城邀請到上座,接受許許多多仰慕楊樹的人的祝賀。在祝賀的過程中,不免又要推杯換盞,也不知最終喝了多少杯。
喝着喝着,秦嶺不知流下了多少次眼淚,或許是因爲多多少少有些酒精上頭,但更多的則是想着心事。
十五年前,他帶着二歲的楊樹,挺着大肚子來到九龍鎮,進入趙家。儘管在趙家也過的還算不錯,沒有受到過份的欺負和凌辱。但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守着活寡,含辛茹苦的把兩個兒子養大,這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青春不在,容顏老去,獨守空房,承受着一個又一個悽苦黑夜的折磨,幾乎任何女人都會因此而瘋掉。
但她沒有,她堅持了下來,把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了兩個兒子身上,爲的就是有那麼一天,兒子能長大成人。不求成爲什麼天才一般的人物,只希望他們能健健康康的長大,成爲有一個有良心有骨氣的男子漢,娶妻生子,平安一生。
十五年後,兩個兒子都長大了,而且都成爲了人們口中的魂術天才,並且讓她的身份從趙家僕人變成了趙家的親家,原本別人甚至不會拿正眼瞧你一眼,現在卻對你無比崇敬。
“秦嶺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啊!”“秦姐,你一定得教我,你是怎麼教育孩子的?”“我的好姐姐,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了,一定得幫幫我,幫我管管我家那個不爭氣的臭小子吧!”“我兒子要是能有你家兒子的十分之一,我就滿足了啊!”“帶孩子真是個難事啊,唉……”
這段日子來,這是秦嶺聽到的最多的幾句話。每一句話,都是她的榮耀。每一句話,都是對她這十五年的默默付出的回報。作爲一個母親,沒有什麼事比聽到旁人誇獎自己的兒子時得到的光榮更爲自豪了。
看着楊樹被一羣小輩推推嚷嚷的送入洞房,秦嶺眼中再次流下一行熱淚。她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銳利,望着已是空蕩蕩的院門外,這是一種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眼中的目光。若是趙鐵看見秦嶺現在的模樣,一定會大驚失色。這哪還是一個溫溫柔柔的美婦所帶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一個陰冷狠辣的女人在盯着自己的敵人。
“你現在在玉京城一定過的比以前更好了吧?可你能否想到,我過的也比以前更好了。你終究還是低估了我。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依然能瀟瀟灑灑的活下去,並且活的風風光光!”
隨即,她將酒杯含在脣中,仰頭一送,一口烈酒已是全喝進了肚子了。
“若是你看見了現在的樹兒,一定會驚訝的發現,他長的和年輕時候的你,簡直是一模一樣……”
……
儘管擺放宴席的大庭院上熱鬧非凡,但從洞房外傳來的歡呼聲還是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讓許多心懷好奇之心的人都伸長脖子朝洞房外的院子裡張望,看看裡面發生了什麼。
其實稍稍有經驗的人都知道,要麼是新娘圈子裡的小輩在折騰新郎,要麼就是一羣媒婆婆娘類的人物在讓新郎走一些圖吉利的程序,好不熱鬧。
可最終的結果是,新郎官楊樹還是被那羣婆娘給轟了出來,休想這麼快就進入洞房。
楊樹只得苦笑連連,隨性也不再勇往直前了,而是挽住楊草和趙無忌,大笑道:“不讓我進去,我還不進去了,走,陪我好好喝酒去!”
楊草也笑道:“哥,這是個好主意!喝酒去!”
這時酒席已經進行到黃昏了,許多賓客都已離去,剩下的都是一些意猶未盡的人,和趙家關係稍微親密些的人物。
比如說殷正亭和苗人龍那兩個村莊的人,足足佔了六桌,都還沒急着走,顯然是打算接着再吃一場晚宴,順便和趙成城談一談正事。
蘇城的代表們也都還在,對於突然崛起的趙家,他們都感到非常好奇,不明白趙家憑什麼在短短時間內不但滅了劉家,還把讓蘇城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鬼煞門也給滅了。所以並不急着走,而是想趁着熱鬧看個究竟,看看趙家是否隱藏着什麼秘密。
但趙成城長了個心眼,讓楊樹和楊草故意隱藏了實力,外人並不知道莫長月是被楊樹和楊草所殺,也不知道劉子昂死在他皇室魂術之中,更不知道西門賀和施駝的死亡細節,所以對趙成城的皇室身份,以及楊樹和楊草的真實實力都是不知道的。
於是楊樹和楊草沒有暴露出火魂境的實力,外人都以爲他們只是土魂境魂客。
年紀輕輕,楊樹十七,楊草十五,兩個二十歲不到就已成爲魂客的人物,已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了。若是讓他們知道,其實兩人已經進入了火魂境,不知會作何感想。
見人逐漸走的差不多了,殷正亭和苗人龍端着酒杯來到了趙成城那桌,殷正亭更是在趙成城身旁坐下,一番客套話說完後,又彼此敬了酒,殷正亭才說起正事。
他樂呵呵的笑着,說道:“趙家主,我們已是生死之交,有什麼話我就直來直去,直話直說了。”
趙成城也笑道:“當然。殷村長有話儘管直說。”
殷正亭朝另一桌的楊草望了一眼,又朝正在與楊草乾杯的殷千紫望了一眼,道:“趙家主,楊樹已和趙有靜結爲連理,楊草和你家趙有馨可有什麼情愫?”
“這個嘛……”趙成城捋捋鬍鬚,微笑道:“當初我倒是想過這事,不過我看小草對我家有馨沒什麼意思,他又一心放在修煉上,我也就再沒提及過此事。”
聞言,殷正亭雙眼一亮,道:“趙家主,我就實話說了吧,我家小女對楊草仰慕的很,也已向楊草表明過愛意,若是可能的話,不如我們就促成這件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