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二十歲出頭,貌不驚人,神情卻十分消沉,一身黑衣勁裝,並無配劍,但雙腿就像兩根鐵柱一樣,比平常人都高出一個頭。他只冷笑一聲,理也不理,直向方振眉行過去。
司徒輕燕向那人看了一眼,只覺頭皮發炸,又見那人正向方振眉行過去,急叫道:“你給我站住!”一伸手,向那人後肩抓去!
眼看要抓着那人肩膀的一剎那,那人忽然遠去了四五步左右,肩不動、腰不閃。仍保持原來的姿態,往方振眉繼續走去。
這一來,司徒輕燕疑是自己花了眼,茫然了一陣,呆在那兒。
司徒天心卻在一旁催促道:“姐姐,護法呀,你護法呀!”
看到姊姊還在那兒怔住,喝了一聲,拔劍往那人左肩便刺:司徒輕燕猛然一醒,知道司徒天心絕非那人之敵,立時也拔刀疾砍向那人的右肩。
這一下,他們覺得配合得天衣無逢,就算那人不致中招,亦得回身應敵;但就在他們一刀一劍攻出之際忽然下盤一輕,雙雙栽倒下來!
原來在司徒姊弟衝上前的剎那間,那人連頭也不回,左腳忽然一攔,不偏不倚,橫掃在司徒天心的脛骨上,同是腳尖一勾,絆在司徒輕燕右踝上,這一下,把他們同時絆得倒了地!
那人連頭也不回,冷哼一聲,已走到方振眉面前,司徒天心跌得較近,一見此情,不顧危險,大叫一聲,撐地一劍,直抹那人之左腿。
那人仍然連看也不看,一擡腿,一腳踏下,剛好把司徒天心的手踩住,痛得他連劍也鬆脫了。
那人冷笑一聲,右腳如飛,急踢向正盤膝替“雪花神劍”蔣清風療傷中的方振眉。
司徒輕燕一個飛身撲起,手上單刀,不知在何時已跌飛了,只得情急拼命,掌隨人至,劈了過去。
只是司徒輕燕又怎快過那人的腳?
眼看那人一腳踢中方振眉之際。那人忽然看見,方振眉張開了眼,直向他笑。
那人一怔,那疾快無倫一腳,便頓住了。
那人一呆之間,司徒輕燕已然掠到,“啪”一聲,一掌擊中那人,那人連晃也沒晃一下,司徒輕燕自己卻震飛丈外。
那人仍然盯着方振眉。
司徒天心見那人居然停手,勉強自地上撐起頭來,看見方振眉,大叫道:“方叔叔,你醒過來啦。”
方振笑了笑道:“誰說我睡了?”
司徒天心道:“你不是在替蔣叔叔療傷嗎?”
“那是療傷,我不過以自身真氣,以填補蔣先生內力之耗損而已,療傷不一定就是走火入魔。”
“啊!”
“我看這位朋友無意要傷你們,所以沒馬上出手,他本來就看得出我並非全力以赴,可惜就是聽了你們的這番鬼話,相信了。”
司徒輕燕在丈外爬了起來,嗔道:“方叔叔,你忍心看我們爲你而給打成這樣麼?”
方振眉笑笑,沒有開口。
那人目中殺暴現,忽然道:“好,果然名不虛傳。”
方振眉忽然道:“你是霍無用?”
那人又是一愕。
方振眉笑道:“除了無用生,誰能出腿如此之快?”
霍無用冷冷地道:“衝着你這句活,留你全屍。”
方振眉緩緩閉目:“可惜啊可惜。”
霍無用盯着方振眉,問道:“可惜什麼?”
方振眉輕嘆道,“君本英雄,奈何作賊?”
霍無用怒道:“什麼意思?”
方振眉一字一句地道:“以閣下身手,不需作曾白水之走狗。”
霍無用向天大笑道:“誰說我作曾白水的手下!我乃‘長笑幫’之供奉。”
方振眉皺眉道:“曾白水真的肯尊人爲供奉麼?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三十年前曾白水的故事。”
霍無用反問道:“什麼故事?”
方振眉道:“三十年前,曾白水已是武林後起之秀,武功高強,好勇鬥狠,但他有一次獨闖少林寺的時候,卻被一名無名老僧制服,這無名老僧,佛號‘無名’,又名‘老僧’,‘無名老僧’,便是他的名號。他三招之內便敗曾白水,曾白水敗得心服口服,拜無名老僧爲師,得‘長笑七擊’絕技,對無名老僧十分尊敬、服從、忠誠,待無名老僧傾囊相傳後,曾白水就以‘長笑七擊’,殺了無名老僧。你聽這故事後,有何感想?”
霍無用瞪着方振眉,說道:“我明白了……”方振眉笑道:“你明白了什麼?”
“離間激將,對我無用。”霍無用冷笑一聲,道:“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方振眉一面嘆息一面笑道:“簡直是執迷不悟。”
霍無用盯着方振眉道:“你是在拖延時間。”
方振眉揚眉道,“哦?”
霍無用一字一句地道,“你根本是爲救此人,功力大耗,一時回不來,所以拖延時間。”
方振眉似有些笑不出了,“說下去。”
霍無用冷冷地道,“不說了。”
方振眉擡頭道:“爲什麼?”
霍無用臉色鐵青,道:“因爲我要殺你了。”
司徒輕燕司徒天心得呆往了,司徒輕燕大叫道:“不是的,他已經回覆功力了。”
霍無用大笑如夜梟,道:“我看得出,你只差一頓飯的時間便可回覆功力了,你現在若能有力量把一塊石子捏碎,我掉頭就走,我已不想再等了,你去死吧!”
方振眉嘆了一聲,雙目緩緩閉上。
霍無用大笑一聲,一腳出。
忽然劍光一閃,直奔霍無用之咽喉。
霍無用踩出的腳忽然向上一擡,踢飛長劍。
只見地上之“雪花神劍”蔣清鳳大吼道:“他爲救我才如此耗損力,我死也不讓你殺他!”一拳向霍無用擊出。
這時司徒輕燕又衝了起來,一面喊道:“方叔叔,我不怪你讓這怪物欺負我們了。”
霍無用大笑,“螳螂之臂,也來擋車?”又腳凌空而起,半空竟纏上了蔣清鳳的左臂,內外一收,蔣清風慘嚎一聲,臂骨折斷,霍無用順腳一撐,把蔣清風撐飛,剛撞中司徒輕燕,一齊飛躍了出去。
地上的司徒天心卻趁霍無用往上躍起之際。立時抽回被踩的手,撲向方振眉,想把方振眉救走。
方振眉虛弱的嘆了一聲。
司徒天心手尚未及方振眉,霍無用已一腳踢開蔣清風、司徒輕燕,另一腳,“砰”地把司徒天心踢飛丈外!
霍無用狂笑着道,“姓方的,你認命吧!”
雙腳向方振眉頭頂踏落。
忽聽一個聲音暴喝道:“姓霍的,你去死吧!”
一拳飛了過去。
我是誰一路急奔,到“涵碧樓”,天已大明。
但這卻是我是誰一生最慘痛的時刻。
“涵碧樓”已毀,只剩下破垣亂瓦。
我是誰強壓心中之哀痛,瘋狂一般地衝上“半眠廂”!
一路上,我是誰看見“涵碧樓”姊妹們的屍,半裸或衣衫破碎,令人慘不忍睹,其中也有“長笑幫”弟子的屍首。
我是誰心痛如焚,衝上層樓,赫然看見公孫幽蘭的裸屍。
我是誰、怒、悲、憤,趨前,呆立,以布幄蓋在公孫幽蘭的屍首上,猛看見地上有三個小字:方中平。
這三個字是用手指划着在地板上劃出來的,敢情是公孫幽蘭死時,仍留下了這三個字。
我是誰點着頭,痛心疾首地悲憤說道,“幽蘭姊姊,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衝上樓上,又看見歐陽掃月的屍首,橫在那兒,死不瞑目。
我是誰大叫,狂叫:“月蘭,月蘭!”衝入“半蓮閣”中,揭開布簇,猛停住,呆了,他心愛的人的死狀和公孫幽蘭一樣,只不過屍首旁有兩個血字:屈雷。
屈雷!
我是誰怔怔地望着,癡癡地望着,也不知望了多久。
屈雷!
我是誰輕輕用布簾把公孫月蘭圍了起來,輕輕而憐惜地吻着她的發、她的髻,喃喃地在說着話,就像雨水一般,密密麻麻,天色陰暗,而不中斷。
屈雷!
我是誰猛地站起來,狂嘶道,“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屈雷!我要用拳頭,來打碎你的拳頭,和你的頭。”
“我要去‘長笑幫’拼命。”
我是誰目毗欲裂,癲狂了一般衝出“涵碧樓”,踩過木梯,木梯塌;碰過木柱,木柱倒;奔過長亭,長亭倒;踏過石階,石階裂。
我是誰要奔出“涵碧樓”之際,忽見一青衣人居然還留在“涵碧樓”,正在把一名“涵碧樓”女子身上所佩帶之玉飾金飾,摘下來統統放進自己的袋子裡去。
我是誰像一頭怒虎般,猛頓住,注視着。
那青衣人身邊,還有四五名青衣人,也在做着同樣的勾當。
但,那青衣人馬上發覺了我是誰,怔住。
我是誰一字一句地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青衣人傲然笑道:“‘長笑幫’青旗堂堂主‘天網’陳冠採。”
我是誰瘋狂一般大嘶道,“我告訴你們.我是我是誰──”“誰”字變了一聲癲狂的叫嘯,我是誰在所有的人還未來得及驚奇之前,已像頭怒虎一般撲了過去──換着平時“天網”陳冠採尚能與我是誰交手幾招,但他平日慣於暗算別人,沒料到今日遇到了我是誰,他尚未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小腹便兜心中了一拳。
“蓬!”
“喔!”陳冠採痛得彎下了腰,口吐白沫!
那五名青衣“長笑幫”子弟,紛紛怒喝、拔刀!
第一名拔刀的人立時碎了腦袋。
第二名拔刀的人馬上倒下地去。
第三名拔刀的人幾乎是同時地臉被打塌了。
第四名拔刀的人因刀還未拔出來便被打碎了胸骨。
第五名不拔刀了,拔腿,拔腿就跑,才跑了三步,脊樑骨便被捶斷了。
第五名剛倒下去的時候,“天網”陳冠採纔剛剛忍痛自彎腰中擡起頭來。看見我是誰盯着他,“蓬”地又是一拳。
陳冠採慘叫,打得蹲下地去,嘔吐。
我是誰抓起了他,怪嘶道:“是誰?是誰殺歐陽樓主的?”
“是……方……總堂主……”
“蓬!”又是兜心一拳。
“哇!”陳冠採被打得骨頭都軟了,黃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是誰領你們來殺人放火的?”
“是……是屈……是屈……屈副……”
“蓬!”兜肚一拳。
“哎!”陳冠採口水鼻血齊出,再也吐不出東西來。
“他們現在哪裡?在哪裡?”
“在……在……幫……內……回……回去……了……”我是誰狠狠地喝道:“好,我去找他們.”正想把陳冠採扔掉,忽又想起什麼似的,挾住陳冠採的脖子,問:“你們爲什麼又膽敢在這裡?”
陳冠採掙扎想說,但我是誰捏得太緊,他的眼睛向上翻,我是誰略鬆了手,吼道,“快說,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接……應……霍……供奉……”
“什麼霍供奉?”
“是……霍……無……用……供……”
我是誰立時冷靜了一些。
“霍無用去幹什麼?”
“……不……知……道……好像……是去……是去……暗殺方……振眉……我什麼……都……說了,請大俠……哎呀……高擡貴……手,不……不,要……殺,殺我、殺我……求……”我是誰立時冷靜了許多,忖道:方振眉在自己要來這兒之前時言明要以內力救護蔣清風,霍無用若在此時下手,方振眉豈不萬分危險?”
我是誰立時拎起“天網”陳冠採,冷冷地道,“我現在就去一趟,如果說的是真話,饒你一死!”全力往“試劍山莊”的路上奔赴。
一番趕路之下,驟然看見方振眉跌坐在地,且一人飛腿踢開蔣清風、司徒輕燕及司徒天心,雙腿正往方振眉頂上踩落,一面獰笑道:“方振眉,你認命吧!”
我是誰一看那人腿法,馬上知道那人便是“北腿”霍無用,當下大吼一聲:“姓霍的,你去死吧!”一手摔開陳冠採,飛步上前,凌空一拳擊出,邊怪叫道:“我來也。”
霍無用一見來人攻勢如此急猛,心中一震,雙腿變成往我是誰蹬去!
我是誰一見這兩腿又沉又猛,大喝一聲,另一拳也隨着擊出。
“砰砰!”
拳腿相擊,兩人落下。
霍無用震飛丈外。
我是誰也是飛落丈外。
兩人怒視、對峙。
“你是誰?”
“我是誰。”
“你是我是誰?”
“我是我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麼?”
“我知道,你現在是活的霍無用,待會兒便是死的霍無用!”
“好!咱們‘南拳北腿’,來決一死戰。
“當然,現在你想不打也不行了。”
“好!今日我不殺你便不姓霍。”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不知你要不要聽?”
“什麼?”
“你本來就不姓霍,你媽媽生下你時,看你喜歡滿地亂爬,所以給你改了姓,姓王,名八──”我是誰這一番話,是別具用心的:高手動手時,最忌動了火,易被對方佔了以逸待勞的勢。我是誰身經百戰,自然懂得這點,問題是他已悲憤若狂,再也抑制不住了,惟有把霍無用也激怒了,纔有勝算。
果然他話未說完,霍無用便狂吼一聲,凌空飛踢過來。
這一番話,顯然生了效。
不過,霍無用的腿功一旦發動在先,則連綿不絕,不把人踢倒,是決不中止的;故天下沒幾個人能接他這凌厲霸道至極的腿法。
我是誰也接不下。
但我是誰有辦法。
他不退,也不是接,而是根本不接!
不接而反攻!
我是誰的拳,又快又準,你明知他出拳,但卻不夠他快;就算夠他快,也扣不住他的手,而且誰也比不上他力道之猛;就算想要避開,也不及他拳頭之準!
是以天下能接得下我是誰雙拳的人,也寥寥無幾!
霍無用也不能!
他也有辦法!
他惟一的辦法是,在我是誰未打倒他之前,把我是誰踢倒下來。
“砰砰砰砰!”
“碰碰碰碰!”
我是誰中了四腿!
霍無用捱了四拳!
兩人落下,站地,再飛身,出招!
“砰砰”!
“蓬蓬”!
我是誰中了兩腿1
霍無用吃了兩拳!
兩人再度落下,我是誰嘴角溢血,霍無用鼻血長流。
兩人虎視,對峙,準備第三度出擊!
生死一擊!
那邊倒在地上的蔣清鳳、司徒輕燕、司徒天心,都看得愣住了,甚至忘了站起來。
司徒天心緊張得一顆心幾乎從口裡跳了出來,忽然聽見有人低聲叫他道:“小兄弟。”
司徒天心突地一跳,看見地上一青衣人哀哀地望着他,司徒天心埋怨道:“嚷什麼,我幾乎給你嚇死了。”
那青衣人陪笑道:“小兄弟,十分抱歉,嚇着了你,你能救救我嗎?”
司徒天心好奇起來,道:“我如何救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陳冠採小聲道,“陳冠採。”
司徒天心奇道:“陳棺材?”
“小兄弟,你沒看見我被人點了穴道嗎?你解開就行了呀!”
陳冠採哀求着說道。
司徒天心想了一會兒道:“我記得了,你是和我是誰叔叔一塊兒來的,既然如此,他爲什麼要點你穴道,你一定不是好人,不,我不解穴!”
陳冠採急得滿頭大汗,哀求道:“唉呀,小兄弟,你誤會了呀,不錯,我不是“長笑幫’的歹人,你看,我不是帶你的我是誰叔叔來救你們的方大俠了嗎?我是誰大俠他仇人見面,分外衝動,竟把我穴道也給封了,好冤枉啊!”
司徒天心沉吟道:“是真的嗎?那麼……我問姊姊好了。”
陳冠採擅於心計,一見司徒天心有點動了,心中大喜,急叫道:“唉呀,小兄弟,你自己是要成大事、立大業的啦,怎麼連一點事都要問你姐姐呢?小兄弟,就算你放了我,我要鬧事,也不是你的對手啦!”
司徒天心展顏笑道:“對,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就衝着你這句話,替你穴解吧──哦,哦,你被點的是什麼穴?”
陳冠採喜道:“小兄弟,只要你在我‘玉枕穴’、‘天樞穴’二穴用力一拍便行了。”
司徒天心照辦了。“天網”陳冠採一個“鯉魚打挺”翻了上來,舒散了一下手臂,冷笑道:“謝了──”忽然一掌擊出,“砰”地擊中司徒天心之胸膛,司徒天心飛跌丈外,昏死過去!
司徒輕燕忽聞聲,看見司徒天心已解開陳冠採之穴,正欲喝止、但這青旗堂主已翻身起了,傷了司徒天心。司徒輕燕姊弟情深,立時撲向司徒天心。
蔣清風也立時警覺,這時“天網”陳冠採正向場中的霍無用及我是誰掩去。蔣清風忍痛用剩下的右臂,一劍攔向陳冠採。
陳冠採身爲“長笑幫”青旗堂主,功夫也十分了得,剛纔是遇到了憤怒中的我是誰,一時失手,幾乎變成了沙包,被我是誰打的三魂去了七魄,而今一旦脫困,雖渾身作痛,而且手足痠麻,但武功也還是不弱,蔣清風這一攔,並未攔得着他。而陳冠採已閃在我是誰身後,伸手往腰間一掏,撤出一張大網,往我是誰迎頭罩落!
我是誰正全神貫注在霍無用身上,沒料到大網從頭罩來,竟被罩住。我是誰怒吼,揮臂,撕網!這雖是由“天蛛絲”所制,刀劍不斷,但被我是誰怒撕之下,已有裂縫!
可是我是誰尚未及脫網而出之際,霍無用便已然撲到,雙腳向網裡的我是誰全力蹬去!
致命的一擊發動了!
我是誰卻無法應付這一擊!
眼看霍無用的雙足就要踏在我是誰胸膛上之際,忽然在他們二人之間,白衣一閃,一人攔在我是誰身前。
這一來,霍無用的雙腳,就成是往這人的胸前蹬去了,疾快如電,勢不可當!
但這人出手更快,陡然已抓住霍無用的一雙腿,猛地一扔!
霍無用凌空一個大翻身,落下,怒瞪那人。
那人臉帶微笑,神色安詳地看着他,正是方振眉!
方振眉的體力,已經復原了!
霍無用怒吼,衝近!
我是誰在這時已破網而出,以憤怒的目光搜尋陳冠採的蹤影,但陳冠採一見方振眉已然出手,便一早溜之大吉了。哪裡還有蹤影?
我是誰長嘶,反撲霍無用。
方振眉忽然攔在他身前,道:“這次讓我來!”
我是誰瞪着眼、終於道:“好。”
在這一剎那間,霍無用已撲至,一連八腿,踢向方振眉!
方振眉本來面向霍無用,此刻他只有兩個法子:一是反攻,把霍無用傷於掌下;二是後退,避過勢不可當的攻擊。問題是,一旦對霍無用退避。即毫無反攻之力,因爲霍無用的攻勢是永不止歇的,可是方振眉不想傷霍無用,所以他選擇後者!
方振眉陡地退出八尺,避過八腳,邊道,“霍無用,你就甘心被曾白水利用?”
他才說了十三個字,霍無用已踢出二十六腳。
方振眉似閃電一般往後退,面猶向着霍無用,但已倒如退上山坡。
方振眉大叫道:“霍無用,我不想傷你,你快停手!”這次他只說了十二個字,但霍無用已踢出三十六腿,方振眉閃電一般退上下山坡,連說話也不易了!因爲他臉向着霍無用,霍無用攻勢之急,令他連轉身的會也沒有,只有背向山頂的退去。
方振眉仍然沒有還手。
正午時分。
山腰。
我是誰,蔣清風及司徒輕燕抱起司徒天心,跟着上了山坡,霍無用攻勢不但沒有稍減,而已更爲凌厲,像窮兇惡的魔鬼一般,不斷的出腿!
方振眉依然閃避,但已汗溼衣衫。
霍無用也滿臉是汗,但攻勢更烈,方振眉只要稍一不慎,即要喪生在他的一雙腿下。
可是方振眉仍不反擊!
蔣清風急得叫道:“方公子,這邪惡之徒,還留他什麼?”
方振眉一連退了三、四丈遠,邊退邊道:“無用之用,方乃大用。霍無用,你不留着有用之身,再執迷下去,可要成爲無用之人了。”
蔣清風急得頓起腳來,我是誰看了看司徒天心的傷勢向司徒輕燕道,“我先替他療傷,他傷得很嚴重,那一掌震傷了他的內臟,那人是我帶回來的,所以應該由我負起這責任。他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我要用真力替他逼出掌毒,治療重擊之處。現在由你替我護法,蔣先生你追去看着可好?莫讓方公子着了霍無用的道兒。一有變,快回來,我儘量保留內力,協助方公子。”
這樣說着時,方振眉霍無用又遠去數十丈遠了,蔣清風應了一聲,急忙追上前去。
霍無用與方振眉已“打”得滿身衣衫被汗溼透,但霍無用攻勢依然不減。
他們已遇到山頂之上了。
方振眉仍是背向山上地退去,似乎並不知道已退到山巔上了。
而霍無用卻看得清楚。
這山不算大高,但也有數百尺之深,這山上有嶙峋尖石,只要能把方振眉逼落山去,方振眉就必死無疑。
霍無用大叫一聲,身子在半空,雙腿左右仰展,像風車輪一般,急施而起,像輪子一般,直砸方振眉!
方振眉急退,背山崖,仍有三丈。
霍無用人一落地,一記“橫掃千軍”,直掃方振眉腿脛。
方振眉躍起,霍無用緊躡而起,雙飛腳蹬出。
方振眉猛吸一口,向手一彈,閃出丈遠。霍無用心中大喜,一提真氣,撲了過去,左右成凌空回蹴,直踢方振眉左右太陽穴。
方振眉足尖甫貼地面,即往後再閃退丈餘,僅差一步,便得落下山崖去了。
方振眉似並不知道。
霍無用見計已得逞,心中大喜,“單飛腿”直襲向方振眉。
蔣清風一直追上山來,已累得氣喘如牛,才定過神來,發現方振眉背臨絕崖,懵然未覺,心中大驚,急叫道:“方大俠小心背後是──”但已遲了!
霍無用一腿飛出後,眼看要擊中方振眉的剎那間,方振眉已往後退出一步。
方振眉只覺身子一輕,已往山崖下墜去!
這一下,已危險到了頂點。
方振眉上身一浮,人卻往下墜落時,他的雙足足尖,卻仍然緊緊勾着崖頂邊沿上,就憑這一勾,居然仍牢牢的支持着他,變成頭下腳上的掛在崖邊。
在同時間,卻有一聲慘嚎!
原來霍無用因求勝心切,這一腿在功力未完之前即行全力發出,一時失了控制,方振眉向山崖下一沉,他便收勢不住,直往崖邊飛出!
這時方振眉的身子正憑空劃了個大弧形,貼落在崖壁上,全憑雙足足踝支持着全身的重量!
好個霍無用,見勢不妙,即將全身功力放鬆,向下急落!
眼看霍無用就要飛出懸崖邊,但在剎那間,霍無用已把腿上的力道消去,用“千斤墜”之法,硬生生向崖沿沉落。
霍無用果然能落足於懸崖巴掌大的地方之崖沿上。
霍無用心中一寬,直欲看方振眉死狀如何之際,他忽然發現他所立之地,泥土崩陷,他的人,也跟着落了下去!
霍無用情急之中,卻忘了本來就不穩實的崖沿上,怎經得起他“千斤墜”的一踏呢?
霍無用慘嚎一聲,已往崖下墜去。
這只不過是電光石火間的事!
方振眉一鉤住崖面,正欲求翻身而起之際,忽見霍無用頭上腳下地向山崖墜落!
方振眉當立斷,大叫一聲,“抓住了!”這時說時遲,那時快、霍無用頭部已掠過方振眉的肩部,疾往下沉之際,方振眉猛一伸雙手,把霍無用的雙手抓住;這一來,霍無用半空被抓住便不再下沉。
只是方振眉的雙足,又多了一層扯力。只見崖邊泥土籟簌掉落,眼看整塊泥土要崩裂之際,方振眉忽然大叫一聲。
“起!”
手臂一抖,在半空劃了一個大半弧形,靠雙足一蕩之力,把霍無用扔上山頭,自己也跟着在半空一個筋斗,險險落回山崖上!
這幾下把蔣清風看得一顆心,幾乎躍出了口腔!
霍無用自己卻如在閻王殿上打了一個轉回來,魂甫定,一時說不出話來,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方振眉只不過喘了幾口,即笑道,“你不要緊吧?”
霍無用注視着方振眉,忽然拜倒。
方振眉急忙走前去扶起霍無用,急道:“怎可如此!”
霍無用臉色死灰,嘆道:“我要殺你,你還救我,我……”方振眉正欲安慰他幾句,萬未料到霍無用忽然一聳肩,雙腿急起,直踢方振眉胸膛!
這一下,連方振眉也始料不及,霍無用竟會如此恩將仇報的!
這次事出猝然,而後是絕崖,方振眉避無可避!
在一旁的蔣清風,雖看得仔細。但霍無用出招之快,令他欲救無從!
“蓬蓬!”
這兩腿擊在方振眉胸前!
但在這兩腿未擊中之前,方振眉已運足真,聚力於胸,硬受這一擊!
問題是,方振眉不能借這兩腳之力,往後退去,消去力道,因背後便是絕崖。
方振眉惟有硬吃下來!
兩腳一過,方振眉晃了一晃,血氣翻騰,居然仍能把住步樁,但脣角間卻滲出了一絲血漬。
這下連方振眉也動了怒,雙臂一合!
霍無用一招得手,正是大喜,他自恃天下無人能捱得住他一腳,方振眉縱不被踢死,也得被踢出崖外,不料方振眉居然仍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之下,雙腿已被俠住,方振眉向前一推,把霍無用凌空扔出丈外,怒道:“想不到,你乃無恥小人!”
方振眉到此時此境,仍不欲殺他,只把他扔出去而已,但這一推的力道十分強大,霍無用只覺景物急飛,連筋斗也翻不過來,直往後撞跌而去。
驀地他在半空頓住。
方振眉也怔住了。
只見霍無用胸前伸出一截血劍,霍無用整個人,就被串在這一柄劍上。
霍無用臉上充滿憤怒,不信及失望之色,痛苦在望向自己胸前的劍鋒。
方振眉急道:“蔣先生,你一一”
蔣清風仍手握劍愕,冷笑道,“這無情無義的小人,還留在世上幹什麼?”
方振眉嘆了一聲,擡頭,忽叫道:“小心一一”霍無用垂死的臉上忽然充滿了仇恨,忽然雙腿向後踹出!
方振眉欲圖搶救,已然遲了,蔣清風既刺着霍無用,仍不放開長劍,正是大錯!霍無用雙腿以快稱絕,蔣清風與之距離極近,如何避得了,“蓬蓬”一聲,蔣清風肋骨全碎,插入胸肺間,飛出丈外,立時氣絕!
可是蔣清風被踢死,霍無用也不好過,因爲蔣清風臨死前猶手握劍愕,人給踢飛,連劍拔起,霍無用胸中一道血箭標出,強持之真氣,立時消散,霍無用搖搖欲墜。
方振眉急欲上前,道,“快閉穴,否則失血必死!”
霍無用灰敗着臉,陰狠地盯着方振眉,咬牙道:“不必了……我已沒救……方振眉……我認栽了……我哥哥……會替我報仇的!”
說完倒地而逝。
落日渾圓,方振眉仰望長空,心頭只覺無比沉重,也無比虛空。
夕陽西沉,黃昏將近、漫天彩霞,像是幾行不同的鮮血,淡濃有致地鋪排在“試劍山莊”的屋瓦上。
晚霞照在這古老而輝煌的山莊上,也照着它幾百年來屹立不倒地歷史。數百次戰爭,傲然的聳立,彩霞明麗,晚霞悽豔。像是歌頌,也像是哀悼。
“今日鎮守‘試劍山莊’入口要道是誰?”
“是陰陽黑。”路英風道。
“好,藍旗旗主何在?”屈雷冷冷地道。
“卑職在。”“枯屍”歐立仁恭身應道。
“你去走一趟,解決守關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