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團在爲所有的步兵方陣爭取着時間,但是僅僅八百多人的他們在第二次衝鋒的時候已經顯露出了疲態——戰馬不可能長時間的進行衝鋒,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跌倒在戰場上的戰馬越來越多,並且它們大多數沒有能力再爬起來...甚至包括了馬背上的騎士都無法承受這種跌落戰馬的巨大沖力,生生震碎了內臟,殞身當場。
從天而降的光芒籠罩在了騎士團上方,桑迪娜蘭長老隨即釋放的法術讓瓦薩琪夫人剛剛凝固的土牆下方生長出了無數藤蔓,隨即緊緊地纏繞在了城牆內外,層層疊疊的加固了這堵臨時牆壁。
被祝福的騎士們衝鋒度猛然加快,整個隊伍雖然並不整齊,卻是在一瞬間成爲了一柄鋒利的劍刃,再一次碾壓進深淵軍隊那亂七八糟的戰陣時,對方的抵抗完全成爲了笑話。
受到加持的騎士團戰力近乎提升了三成,但是因爲人數限制的緣故,這些騎士並沒有對已經達到四千多人的稀鬆戰陣造成過多的傷害,最大的功勞只能稱得上是在有限的時間內迅的將敵人的戰陣分隔成了幾大塊區域...
但是這並不夠。
騎士們是在搶時間,同時也是在爲隨後跟上來的步兵們爭取時間,當他們的第二次衝鋒完成時,本根跟進的步兵方陣依然在遠處拼命地向這裡衝着,卻還是差了至少五百米的路程。
五百米,這個分秒必爭的戰場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對於冷兵器主宰的戰場來說,這個距離往往代表着過三位數甚至四位數的士兵的傷亡。
寶貴的騎士每一個都是蘭巴斯教廷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精銳兵種,不說培養一個合格的騎士從稚嫩到成熟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單單是他們身上的鎧甲和戰馬所花費的金幣已經是國庫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消費項目。
用騎兵的生命來換取步兵的性命,怎麼說都不是一個划算的事情。
以一個冷血統帥的身份來講,騎兵不到關鍵時刻是絕對不用率先出擊的,他們的打擊作用是致命而決定性的,此刻如果讓騎兵們後撤,放那些已經衝過索蘭美亞之牆的深淵士兵們衝過後勤部隊,即使有着損失,也不會傷筋動骨。
可是這一刻,調度與配合的問題顯現出來——三位頂階強者並沒有與蘭巴斯教廷的軍隊統帥有過什麼交流,這就導致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底牌和作戰風格,正如此刻桑迪娜蘭和瓦薩琪夫人用強大的魔法生生堵住了索蘭美亞之牆的缺口,這根本就是出乎意料的——因爲騎士團們的衝鋒就是爲了堵住這個缺口,如果事先知道缺口如此容易便能被攔截住,傻子纔會派這些騎士們去送死
可是木已成舟,站在最前線的騎士們根本不會停下他們衝鋒的步伐,因爲此刻命令已經無法從後方傳遞道正面戰場之上了。
“繼續衝鋒”
騎士團長的身上灑滿了鮮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人的,他的身後騎士團已經散亂成了毫無真性可言的遊兵散勇,舉着號角想要吹響召集命令的士兵被遠處根本不知道誰射出的一支箭直接封喉,騎士們因爲數量的減少和敵人戰陣的巨大而彷彿陷入沼澤停滯不前了。
“轟”
隔着一堵城牆,所有人都能聽到城牆另一面傳來的巨大爆響聲,繼而是那高達幾百米的天空上紛紛揚揚飄灑的殘肢斷臂——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那位天使容貌惡魔身材的女人在拼儘自己的全力抵擋着想要突破缺口的敵人。
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去想什麼異端,更沒有去向着需要什麼樣的裁決方式——在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戰鬥中,只要能幫忙殺死敵人的,就是好人
“爲了光明神”
長劍在不斷地揮砍中折斷,騎士們已經進入了麻木的狀態,加持在身上的光芒在纏鬥中漸漸減弱,體力的疲勞已經讓騎在馬背上的他們越來越多的被身高體壯數量龐大的敵人拉下戰馬...
騎士團長已經不再騎在戰馬上搏鬥,他的身旁是已經光榮戰死的副官,後者身上插着至少三柄長刀,而手中的長劍還停留在面前的一具屍體之上。
白熾色的光芒從這位英勇戰鬥的騎士團長身上爆射而出,戰旗已經倒下了過一半,僥倖脫離戰陣的騎士們正在組織下一次衝鋒,而他此刻已經深陷敵軍的包圍之中。
“讓光明洗淨我眼前的道路,我願犧牲一切。”
作爲並沒有跨過十階行列的騎士,他的能力雖然比不上那些已經列入蘭巴斯教廷史詩中的著名英雄們,但是這一刻他的所作所爲是一位騎士所能做到的最後的誓言。
手中已經卷刃的長劍化爲了一道道爆燃開來的金色光芒,繼而覆蓋了他的全身——這位聖騎士的鎧甲倏然燃燒起了光芒,這一刻的他彷彿是神話中那些降臨的戰鬥天使,只是他的身後並沒有雙翼。
“呯”
就在這時,一團白煙猛然席捲了大地,繼而是悶雷般的巨響,瓦薩琪夫人的身影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和大部分的法師不一樣,這位美杜莎大魔導師並沒有遠遠的站在高控制上彷彿天神一樣俯瞰着這些凡人,並使用自己強有力的魔法將他們轟殺之渣。
此刻的瓦薩琪夫人只有一種情緒——悲憫。
在所有人都沒有仔細琢磨戰場上這些對陣的雙方都是什麼樣的種族時,瓦薩琪夫人注意到了這些深淵士兵中的一個個纖瘦的身影。
那是美杜莎特有的身影。
流傳在深淵大陸的美杜莎已經沒有了以往那種中流砥柱的意味,上千年的奴役讓他們喪失了原本那強悍的實力,他們的身影在一次出現在深淵序列中時,再也不是歷史中那樣的精銳兵種,而是和那些炮灰們站在了一起,成爲了一個個身形傴僂而步履維艱的末流士兵。
即使這樣,他們依舊躲不過死亡的命運。
瓦薩琪夫人不是那種什麼事情都要思考半天卻下不了決定的小女人,如果是這樣,她也成不了一族之長,殺伐果斷四個字是很久以前經常出現在瓦薩琪夫人身上的氣質,但是在遇到許多之後這位美杜莎族長已經許久沒有對着自己的同胞下狠手了。
蛇蠍心腸——這個明顯的貶義詞對於美杜莎這種半人半蛇的種族在有些時候形容起來未免算不得不恰當。
“既然沒有曙光,我也不必去讓你們乞求明天的太陽。”
長長的法杖猛然豎立在地面之上,席捲向四周的氣流猛然將戰場上被騎兵們的衝鋒帶起的煙塵吹拂的一乾二淨。
靠近瓦薩琪夫人三十米之內的所有生物盡數向着遠處翻滾而去,即使是匆忙之中試圖用長劍插在地面來穩固自己的士兵同樣難以逃脫被吹飛的命運,下一刻,這位美杜莎有史以來第一位以獨立身份站在羅斯洛立安大陸上的族長將那柄屬於美杜莎最早的大魔導師的法杖舉向了天空。
“我們的命運,由屠戮同伴開始,以屠戮同伴爲終。”
這一句話是以深淵語念出來的,卻並不是普通的深淵通用語,而是古老的美杜莎語——在千年以前美杜莎是有着自己的語言的,這一點從未有人瞭解過,甚至於流傳至今的美杜莎語言已經被誤認爲深淵語中一個不好辨認的語系。
這句連深淵族都沒有聽得懂的話語是最早的美杜莎族長兼大魔導師道林?格雷在臨終前鐫刻在她的法杖上的話語。
彷彿是叛徒的箴言,卻更像是一曲悲慘命運的哀歌。
長長的法杖在杖尖處爆開一朵鮮花。
這朵由元素組成的幽綠色花朵彷彿是真正的植物一樣從弱小的幼苗迅成長,最終綻放開來,花蕊處卻是一根根好似毒針一樣的存在。
隨即,這朵花湮滅在了空中。
這個看起來彷彿是最初級的魔法師都能做出來的小花樣起先並沒有讓正在努力爬起身的士兵們有什麼警惕心理,他們愣怔的望向了戰場中央的這位美杜莎,不少穿着深淵族鎧甲的美杜莎士兵甚至瞪圓了眼睛,不知以何種表情面對着這個站在他們對立陣營中的美杜莎大魔導師。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捲動着。
起先是地面上的沙塵被輕微的捲了起來,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小型龍捲風一樣,渦旋型的氣流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中,不過四周的景物卻在下一刻被猛然出現的一道道空氣波動扭曲。
“美杜莎的絕唱”,這一法術的命名是被史學家重新杜撰過的——誰也不知道當初這個法術被釋放出來時生了什麼,因爲除了施法者,所有見到這個法術的人…無一存活。
使用這個技能,證明有人把這個頑強而命運悲苦的種族逼到了絕路上,它是美杜莎一族的最後一曲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