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飛趴在岩石邊上,探着身子左右張望,只見這附近巖壁上並無花草樹木,只有幾根藤條,也是隔得很遠,心裡便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原來,像這種甲殼類的小蟲,因外殼笨重、體型相對雙翼顯得稍爲龐大,通常都飛不了多高,也飛不了多遠,通常都只生長在密林之中,或是草叢灌木附近。
而這裡是懸崖絕壁,上距崖頂也不知道有幾千丈,而下面又是汪洋大海,一隻既飛不高,又飛不遠的小小甲蟲,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可現在沈雲飛偏偏在這絕壁之上抓到了一隻這樣的金翅小甲蟲,就只能說明這附近必定該有一片能供它生存之地。
眼下,這邊的巖壁附近都是光禿禿的,只有沈雲飛蕩過來的那面才生長着許多的藤蔓。要說這甲蟲是從另一邊飛來的也就罷了,但沈雲飛親眼所見,這金翅小蟲一直就在這邊,並不是從先前斷巖滑落的方向飛過來的。那就只有可能,就在他們的前方,在那雲煙籠罩之中,另有一片他們看不見的葉茂平地。
三少張望了半天,轉頭說道:“這懸崖對面……是個什麼地方?”
妙真笑道:“你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蓬萊禁地,絕命之處,向來只有聖修補聖女可以到這裡來,而且參不透天機便不能回去。這麼多年來,那三十五位姐姐都沒回去,又從來沒託夢給我,我這剛來,又看不見,我又怎麼會知道那對面是什麼呢?”
沈雲飛一想,自己這簡直是多此一問。她若知道對面是什麼地方,不早就說了,還用得着一直坐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說道:“既然是這樣,那隻好賭上一把了。”
妙真當即會意,問道:“你想讓這小蟲給你引路,去看看那對面是否真的有平地嗎?”
沈雲飛點了點頭,說道:“除了這樣,也再沒更好的辦法了。”
妙真想來也是,便說道:“你既然學了飛燕凌波,那我再傳你幾句口決,如此一來,你結合當時我彈奏的曲子,再加上懷瑤仙子的舞步,就能更加靈活運用了。”
說着,她便將凌波曲的彈奏口決唸了出來,沈雲飛一一默記在心,又反覆按照口決提氣凝神了幾次,果然發覺氣息比起之前更爲順暢,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好像身體沒了重量似的。
妙真用手托起那金翅小蟲,對沈雲飛說道:“你這一去,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萬一一腳踏空,那咱們就再沒機會見面了。既然相識一場,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三少啞然失笑,自己跟人家站在這裡聊了半天,居然忘了自報家門。當即說道:“在下沈雲飛。”
“原來是你。”妙真像是早已知道他是什麼人似的,微微點了點頭,右手一鬆,那隻金翅小蟲便已脫開她的手指,展翅朝着霧間飛去。
沈雲飛兩眼死死地盯着那小蟲飛去的方向,唯恐它中途改變行徑,一但它稍有轉彎,那自己這一腳踏出去,恐怕就是萬劫不復了。
幸好,那小蟲並未東飛西舞,而是筆直地朝着前方飛去,大約飛了五六丈之後,便向下落去,身體在霧中停了一停。
沈雲飛要的便是它這一停,當即也不敢多想,提氣凝神,心動身隨,雙腳在地上輕蹬一下,縱身而起,朝着那金色小點停住的方位一腳跨了過去。
如此騰在半空,沈雲飛已置身雲山霧海,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眼中就只有那一點微弱的金光。他也不知道那小蟲到底是停在什麼地方,若只是一根伸出巖壁的細枝,自己這一腳踏去,也只有摔死。
幸好,凌空落下,沈雲飛一腳踏在那小蟲旁邊,卻見腳邊不過是一塊兩尺見方的尖石,也不知是從下面哪裡“長”起來的,如同一根沖天石筍,立於這雲霧之中。他要是稍稍踏偏了一點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那小蟲受到驚嚇,拍翅又往前飛,沈雲飛也不敢鬆泄,趁着它第二次停留,便又使出飛燕凌波,趕緊跟了過去。所落之處,竟然又是這樣一根沖天石箏。
就這麼一起一落,一連跳了十次,才終於腳踏實地,踩到了一片長有密草灌木的平地上。這裡雖然也是煙霧籠罩,但好歹能見着植物,說不定就有路下山。不管怎麼樣,也比對面那片幾丈寬的岩石要好太多。就算真的下不去,那至少也能找到些山露野果,不至於望着啃不動、喝不得的石頭,活活餓死要好。
沈雲飛四處走動了幾步,張望了一下,怕遠了找不到這個地方,便不敢再往前走。見那金翅小蟲正伏在一片草葉上,他隨手將它捻起來,朝着崖邊一丟,那小蟲身體落空,便只能展開翅膀,又往那對面飛去。
三少又跟來時一樣,以那小蟲的落點爲目標,連跳十下,一路縱身過去。這麼一來一回,那些尖石巖筍的距離方位,到是被他給記清了,也用不着再要小蟲引路,也能照樣閉着眼睛跳個來回。
妙真聽得他又跳了回來,笑着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對面是什麼地方了嗎?”
沈雲飛呵呵一笑,說道:“可惜我也是第一次來,在這霧裡面,看得也不比你多。到是看清了這應該是兩道相對的懸崖,中間只有九根石筍可以落腳,兩根之間大約五六丈不等,左右相錯,除此之外就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頓了頓,又嘆道:“只可惜我力氣不夠,若是揹着你,未必就能再施展飛燕凌波了。”
“那沒關係。”妙真似乎不以爲然,對沈雲飛說道:“你再跳一次看看,可別踏錯了步子。”
三少不知道她爲什麼叫自己再跳,但心想再跳熟一點也不錯,就算不能揹着她過去,那也能從那邊找點吃的帶過來。只要不至於餓死在這兒,就可以想辦法另尋生路。
想罷,便果然沿着記憶中的方位跳了過去,剛好跳在那石筍之上,半點不差。
他又再向前跳了一步,只聽得身後一陣衣袍響動,扭頭一看,雲霧之中似有一道白影端立,那妙真聖女竟然跟着也跳過來了,而且恰好就踩在他前一步踏過的位置上。
“你……”
妙真笑着說道:“只要你不踏錯,我就不會踏錯。”
沈雲飛知道,妙真既然能當得了修補聖女,又是前任聖女親傳弟子,其道法肯定不低。而她自幼目盲,那耳力就必定格外驚人了。
只是,她雖然能聽得不錯,但難保自己不會跳錯啊。她也不等自己多試幾次,確保了萬無一失再跟來。如此信任,甚至以性命相托付,實在讓沈雲飛有些感動。
想到這裡,沈雲飛問道:“那要是我踏錯了怎麼辦?”
妙真輕笑,柔柔的聲音自那霧中傳來:“你若是真的踏錯,那我也只好跟着你做那絕命之人。反正真言已將你我的性命拴在一起了,這也算是一場緣份吧。”
聽了這話,沈雲飛也笑道:“能跟蓬萊聖女同生共死,也不知道是我幾世修來的福份。”
說完,又重重地跺了跺腳,這才縱身起跳,往下一根石筍跳去。
妙真聽他跺腳,知道是他擔心自己辨不準方位,有意加重聲音。這份體貼,她也默默地記在心裡,無需再多言。
兩人一前一後,不到片刻便已來到了對面崖上。而直到沈雲飛扶着妙真走了幾步,才發現,原來這裡也不過是另一座崖下平臺,上有絕壁,下有深淵,跟對面那凹陷處實在沒有多大區別,只不過稍稍寬暢一點,地上有了許多雜草灌木而已,想來是經年積着鳥糞,又有風帶下些種子才形成的。
而就在那絕壁之上,有一個兩丈來高的洞口,下面部份的洞壁較爲光滑,而在上方卻倒掛着一些石乳尖刺,顯然這裡曾是一條暗河的出口,但如今卻已不知乾涸了多少年了。
這絕壁四周並無其他處路,這個山洞,便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既然都到了這種地步,那洞內是否有什麼兇險也顧不得了,沈雲飛小心翼翼地將妙真護在身後,讓她將手搭在自己肩上,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進去。
由於這裡曾經經歷過暗河沖刷,所以地面十分平整,沈雲飛一路走來,不住地往四周打量。只見四周到處都是被水衝出的岔道,或有鐘乳石上下相連,或是遍佈怪石坑洞,越往裡走,卻是越爲寬敞,只是光線卻越來越暗了。
好在光線雖暗,但卻不再有煙霧瀰漫,沈雲飛藉着自己目力過人,到還能勉強看到東西。而至於妙真,她原本就不能視物,有沒有光線,對她來說到都是一樣。
由於岔道很多,三少儘量挑着地面最爲平整的地方走,因爲那樣很有可能找到昔日那條暗河的主道。就這麼往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沈雲飛突然覺得脖子上玄光珮紅繩一緊,一陣如狂風雷鳴般的聲響從山洞的四面八方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