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飛一路吹着蘆笙躍上杆頂,一招柳梢停羽,已穩穩當當地站到了花杆頂上。
直到此時,圍觀的衆人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一個個仰頭觀望,想看他怎麼把花球掛上去。
想要繫上花球,就必須得用雙手,如此一來,他吹笙就必須得停下來了。
可是再看沈雲飛的動作,他居然單手拿笙,騰出一隻手將花球上的紅綢繞了個結,輕輕向前一拋,那花球居然凌空飛起,端端正正地卡到了先前繫上的那兩個花球之間。綢結在兩個花球中間卡住,無論怎麼搖晃卻也掉不下來。沈雲飛露了這一手,場下頓時歡聲雷動,尖叫四起,直可以把天都給掀開來。
沈雲飛卡好了花球,又吹着蘆笙翩然落下,到他雙腳落地之時,剛好是吹完了一首完整的曲子。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朝着沈雲飛衝了過來,將他高高地舉起,一路擡到石寨主的跟前。衆人紛紛讚揚了一陣,才又如潮水般地退去。
沈雲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他第一次嘗試吹奏蘆笙,同時又要施展輕功,這的確是一件很費神費氣的事情。好在這陣子被陰山五鬼綁在船上,他沒事就學着練氣打坐,體內到是積蓄了不少真氣魂力,不然的話,跳到一半,就非掉下來不可。
看到沈雲飛被衆人擡到面前,石寨主也是滿臉的笑容,端端正正地遞過去一碗酒。沈雲飛看了看那碗裡的酒,是加了蜜的米酒,不會太醉人。他此時心情正在大好,當即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那米酒甘甜潤喉,喝進肚裡也不覺得嗆人燒灼,一些酒水順着他的嘴邊流到了衣襟上,反到是清清涼涼的,格外舒服。
沈雲飛喝完酒,學着那些苗人豪爽的樣子抹了抹嘴,又將酒碗遞迴給石寨主身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拿着碗向外一翻,朝着衆人展示了一下,衆人見碗中的酒一滴不剩,又是一陣歡呼。
這時,先前爬杆的兩位青年也都走上前來,同向沈雲飛祝賀。他這次拿個第一,顯然是當之無愧的。那兩人雖然輸了,但也一點沒有不服氣的樣子,全都笑呵呵地跟沈雲飛打着招呼。
一旁有姑娘拿出三朵大紅綢花,給三個人每人胸前掛上一朵。而這時蘆笙樂隊再次響起,竹湖寨的彩花山,到此時纔算正式拉開帷幕。
石鈴兒奔到沈雲飛跟前,對他說道:“我要去跟阿爹說點事情,你就先四處逛逛。咱們這裡的花山節,可好耍得很。”
她又拉過剛纔爬杆的兩個青年,替沈雲飛介紹道:“這是阿火,這是石頭,都是我們寨子裡的好米朵。一會兒你要是有啥子不曉得的就問他們,他們會跟你說的。”
沈雲飛連連點頭,心裡卻早就被各處響起的笑聲、掌聲給撩得心裡癢癢的,早就想去看看還有什麼新鮮玩藝兒了。
這阿火跟石頭一個十八,一個二十二,都跟沈雲飛差不多大,三個年輕人湊到一起,那自然是無話不談,格外親熱。
再加上沈雲飛剛剛又露了這麼一手“絕活”,兩人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待他自然又更是一番熱情。三少也喜歡這苗人的親切誠懇,自然也跟阿火和石頭談得來,纔沒幾句話,三個人已經大哥前兄弟後地叫起來了。
石鈴兒前腳剛一走,沈雲飛就被阿火跟石頭拖着去看“耍林閘”。
所謂耍林閘,也就是看耍把式。這些東西沈雲飛從小在望龍鎮看得就多了,眼下長了見識,也知道那些都是花架子,用來打架沒什麼用的。只不過看阿火跟石頭十分激動,他也想看看這三苗人的“耍林閘”跟中原的打把式有什麼區別。
擠進人羣裡一看,只見一個六十開外的老者,手裡持着一人高的長柄大刀,邁步走在場地中央。他仰頭、挺胸、一跺腳跟,那大刀便“呼呼”地舞動起來。這時,旁邊有人端着酒碗往他身上倒酒,那老者一把長刀揮舞下來,竟然是將那倒來的酒水全部掃出,身上半點不沾,真的是潑水不入、虎虎生威。
沈雲飛跟着衆人叫了一通“蘇姆”,又見場地中間一個年輕男子走了出來,手裡拿着兩把不滿一尺的匕首,雙手在胸前一交,好像是在邀請着對手下場。
這時阿火似乎有點不安份,躍躍欲試。石頭索性推了他一把,笑着說道:“想去就去嘛,婆婆媽媽地做啥子。”
阿火嘿嘿一笑,果然也從身後摸出兩把匕首,上場衝那青年行了個禮,接着便有板有眼地對拆起來。
沈雲飛見他們二人一進一退,武得煞有介事,也十分精彩,但要跟他見過的石鈴兒的刀法、皇甫華的刀法比起來,卻又差了很多。
他是除卻巫山不是雲,好東西見多了,就見不得次的,此時別人打得再精彩,也提不起多大興趣。就在這時,石頭推了推他的肩膀,小聲說道:“讓那傢伙在這兒打,沒半個時辰打不下來呢。我們去看別的。”
這正合雲飛之意,兩人當即擠出人羣,又轉到了別處。
邊上有兩個三苗青年正在舞着霸王鞭,那霸王鞭是用竹子製成的,有點像笛子的模樣,但是中間嵌裝了不少的銅飾金錢,一舞起來頓時便是“鈴鈴”作響,十分悅耳。
只見他們邊舞邊跳地揮擺着霸王鞭,動作整齊,姿勢優美,鞭稍不住地敲擊着身體的各個部位,時不時地還彼此相碰一下,又好看,又好聽,迎得陣陣地歡呼與掌聲。
沈雲飛看了一會兒,又被石頭拖着去看“鬥雞腳”。
這鬥雞腳可不是用雞腳去鬥,而是兩排十個三苗青年,各自分成五對,每人都將自己的一條腿擡起,用雙手抱住,只用單腿跳動。彼此看着對方的大腿和屁股,用力地蹬過去,要把對方撞倒。
兩邊的人一個起高,一個立刻低伏,一個跳近,一個便馬上退遠,氣氛非常緊張。
正看着,場上有一個青年已經被一連撞倒好幾次,石頭看得連連搖頭嘆氣。沈雲飛見他這神態,笑着說道:“石頭大哥,不如你上啊。”
石頭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好,我就上!你在一邊兒看着!”
說着,他便脫了外面的背心,隨手拋給一個認識的人,紮起袖子便去換下了那個一連被撞翻好幾次的年輕人。
只見他先攻後退,有意賣了個破綻,引得對方那青年一腳蹬來。石頭一個轉身,不但避開了對方的一腳,同時還給對方來了個“回馬槍”。果然,這一撞正正撞到對方的屁股上,對方一下跌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
石頭笑嘻嘻地趕上去,將那人拉了起來,並且替他拍掉屁股上和身上所粘的草屑跟灰塵,兩人握了握手,又繼續開始“鬥雞腳”。
從頭到尾,沒有一人真的動氣,雖是比賽,卻也一直都笑呵呵的。
沈雲飛正看得起勁,突然聽到背後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笑聲,扭頭一看,卻見一羣年輕男女涌入場內,好像是要進行什麼節目。
他正想跟石頭打個招呼,自己過去看,卻見石鈴兒不知什麼時候又鑽了過來,拉着他的手一扯,說道:“讓他在這兒耍,我們過去打毽子。”
沈雲飛小時候也見過鎮上的小姑娘們踢毽子,心想這是女孩子家玩的遊戲,怎麼又拖着我去?等到了那邊一看,才發覺三苗人的“打毽子”跟他所見過的完全不同。
所有的青年男女都分成兩隊,不是用腳去踢,而是真的在用手去打。
那五彩雞毛做成的毽子在空中飛舞往返,有時候三四個毽子同時飛起,頓時便有七八個人上去爭搶。
每個人也不管是誰打來的毽子,只要飛到跟前,就用手去拍。毽子若是落到地上也沒關係,但卻不能任它飛過頭頂,或是打在身上。一但是毽子飛過頭頂沒打中,或是直接打在了身上,那就是要受罰的。
至於懲罰,沈雲飛也覺得特別有意思,竟然是由打贏他的那人走上前去,捏捏他的耳朵,好像意思是要提醒對方,記住失手接不到的“過錯”。
這毽子來來往往的,沒打多少下,到是看到裡面人頭竄動,被揪耳朵的到是不少。有人被捏了耳朵,臉上還是笑嘻嘻的,但也有的因爲對方下手重,被揪得呲牙咧嘴的,模樣十分好笑。
石鈴兒撞了一下沈雲飛,笑着說道:“敢不敢去試一下?”
沈雲飛也來了興趣,將袖子往上一卷,說道:“你就當心你的耳朵吧。”
兩人說着,便走到場內,那兩邊的男女青年也都樂呵呵地讓出位置,讓他們也加入這個遊戲。
石鈴兒摸出一個用七彩錦雞毛紮成的毽子,隨手那麼一拋,毽子便像長了眼睛似的,朝沈雲飛直飛而來,而且高高地直落頭頂。
沈雲飛眼疾手快,輕輕向上一躍,右手一揮,毽子打在掌心上,被他一下拍了回去。
這一拍極爲刁鑽,竟然直接往下打,看距離剛好能打到石鈴兒的小腿邊,卻又不至於落地。
石鈴兒往後輕退了半步,伸手向下一抄,便將毽子撈了起來,同時又返手拍回了沈雲飛那邊。
這一抄一送,就已經動用到了她使用月影飛刀的手法,毽子在空中飛旋而去,竟然沒有拖出一道弧度,而是直挺挺地便飛了過去,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衆人都以爲沈雲飛這次必定要被打中了,哪知那毽子飛得雖然快,但在沈雲飛的望龍眼裡看來,卻是跟飛蛾落葉一般緩慢。只見他右手一揮,輕輕一撥,那鍵子便又飛了回去。
就在這時,也不知道誰的毽子打歪了,正好飛到沈雲飛的鼻子跟前,他一見又有毽子飛來,剛剛收回的手又是一甩,將那枚毽子也給打了回去。
這鍵子本來就不是石鈴兒丟的,方向也不對,沈雲飛這一甩也是十分隨意,毽子斜插着飛過半邊場地,竟然“叭”地打到了一個姑娘的臉上。
那姑娘被毽子打中,本來是等着對方來揪自己耳朵的,卻見剛纔打了她的沈雲飛正跟石鈴兒你來我往地打着毽子,才知道原來是誤傷。
這姑娘莫名其妙被打了臉,也是一時興起,居然丟下她原來的對手,又將手裡的毽子朝着沈雲飛拋了過去。
轉眼之間,沈雲飛便由一對一變成了一對二。
他也不含糊,丈着自己有望龍眼,能看得準毽子飛來的方向,就一隻手左右揮動,竟然是防得個滴水不漏。
他只是防,也沒想着要進攻,所以難免就有將毽子打錯方向的時候。沒過多久,就又有一枚毽子飛過一個姑娘的頭頂,讓她沒能接到。
那姑娘輸了不服,又見沈雲飛以一對二,跟兩個姑娘打得正歡,她索性也拋了原來的對手,將毽子丟向沈雲飛。
如此你來我往,三個姑娘共戰沈雲飛,但那傢伙還是一隻手擋來擋去,就是打不着他。
看到這種情形,衆人稱奇不算,更有這邊的姑娘起了好勝心,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打中,或是被毽子飛過了頭頂,紛紛將手中的毽子丟向沈雲飛。
沒過多會兒,場上的姑娘到是有一半以上都是在跟沈雲飛對戰了。
沈雲飛這會兒也不敢託大了,雙手齊動,還得時不時地藉助飛燕凌波挪動一下腳步。只要有毽子飛過來,他也不管是不是打他的,伸手便接,接完了立刻又甩回去。
一來二去,他一個人便守了男子這邊全場,而姑娘們那邊,卻是齊齊上陣,全都使了吃奶的勁兒,就想把他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