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村邊,高聳的巨巖之上。
劫獨自一人,盤腿而坐,目光深沉地看着遠處,像是在專注思考。
“嘿。”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來的人是易。
他和劫雖然只認識了3天,但經歷了衣蒲河港的一場生死大戰,他們也算是成了互相托付過性命的朋友。
而現在的易大師還是個對外界充滿好奇的年輕人,更沒經歷過“未來”家破人亡、門派覆滅的慘劇,所以他面對外人,還很有一種自來熟的輕浮性子。
“劫,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呢?”也不管劫是不是樂意搭理,易大師就一屁股坐到了這個氣質冷峻的男人身邊。
“...”劫沉默着看了他一眼。
然後,他又看了看遠處那間被領風者當會議室用的,遙遙傳來一陣熱烈討論聲的村舍。
這些聲音對普通人來說很模湖,但對劫和易這樣的超凡者來說卻清晰可辨。
“我在聽領風者們開會。”劫說。
“偷聽?”易大師挑了挑眉。
“他們知道我在這兒。”劫頭也沒回:“別忘了。那位李維先生,比你我可都更厲害。”
“哈哈...也是。”易笑了笑。
然而看着劫那張彷彿萬年不變的冷臉,他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又想了一想,他便自找沒趣地打算起身離開。
可這時候,劫卻叫住了他:“等等,易。”
“怎麼?”易不解地坐了回來。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劫說:“一個我正在思考的問題。”
然後只聽他問道:“如果諾克薩斯人被趕跑了,你還準備跟着領風者一起走下去麼?”
“這...”易知道劫爲什麼要問他這個問題了。
因爲他們的處境其實比較接近。
他是無極劍派的代表,劫則是影流教派的領袖。
他們嚴格來說都是獨立的一方勢力,只是爲了對抗諾克薩斯入侵、保護艾歐尼亞人民的共同目標,才暫時走到了一起。
現在巴魯鄂行省的屠殺危機已經暫時緩解,劫便不得不思考,接下來與領風者的合作問題了。
繼續合作是肯定的,但要合作到什麼時候,到什麼深度?
“唔...”這個問題,易也有些猶豫。
和領風者一起打諾克薩斯人,他肯定是二話不說就報名組隊的。
但問題是,領風者除了要趕跑諾克薩斯人,他們還有一個遠大的目標,那就是...
“奪得艾歐尼亞的政權。”劫意味深長地說:“他們剛剛開會的時候,可是毫不掩飾的,再次強調了這一點。”
在艾歐尼亞奪得政權,這簡簡單單一句話,背後可蘊藏着無數腥風血雨。
要知道艾歐尼亞如今可是民團遍地、義軍四起,大大小小的獨立勢力數不可數。要從他們手中奪得整個艾歐尼亞的政權...
幾乎顯而易見的,在諾克薩斯人撤走之後,艾歐尼亞還會迎來一場更加混亂的內戰。
“......”易大師更糾結了。
他們無極劍道講究不染塵世,不沾髒血。
他帶着師弟師妹下山抵抗諾克薩斯入侵者,就已經是違背門規了。
怎麼可能再跟着領風者一起,去攪和艾歐尼亞的內戰,拿無極劍道去打艾歐尼亞人呢?
但是...
不知怎的。在這些天和領風者深入接觸,見識到他們的理想、熱情和無盡活力之後,易大師又本能地加入到這支隊伍裡去。
於是他糾結之下,乾脆把問題拋了回去:“劫,你怎麼看?”
“我麼...”劫想了想,卻只模棱兩可地回答:“我面臨的情況,可比你更復雜。”
他之前背叛師門、分裂均衡,全是他師父苦說大師一手策劃的。
所以他這個影流教派,目前來說雖然是絕對忠誠於他的獨立勢力,但又並不是那麼獨立。
苦說大師現在已經改名換姓,成了納沃利兄弟會的首領。
他這位好徒弟,其實一直都秘密聽從着苦說大師的命令,帶着他的影流教派,間接爲納沃利兄弟會做事。
但納沃利兄弟會近年來越來越極端的行事作風,又讓劫爲之暗暗心驚。
所以他下意識裡,已經產生了和苦說大師決裂,徹底改換門庭的心思。
於是,擺在劫面前的就有了3個選項:
繼續跟納沃利兄弟會混,單幹,亦或者...追隨領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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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秘密,劫也不好向外透露。
於是他只若有所指地說:“諾克薩斯離開之後,艾歐尼亞不可避免會發生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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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無極劍派,應該怎麼選?是獨善其身,還是追隨領風者,或者納沃利兄弟會?”
易大師被這重新拋回來的問題砸得頭疼。
迴歸山野、獨善其身,無疑最符合無極精神。
可這20天來的積極出世,卻已經讓他有了一種參與“俗事”、改造世界的熱情。
現在的易,已經不想回山裡呆一輩子了。他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艾歐尼亞變得更好。
可是...
“就只能通過打仗,才能實現這一點麼?沒有避免戰爭的選項?”易問。
“不可能的。”劫爲這個天真的問題,難得地笑了一笑:“艾歐尼亞,再也回不到以前那個艾歐尼亞了。”
艾歐尼亞已經被諾克薩斯打出了民族意識,各方勢力也在戰爭中迅速崛起。
他們已經從過去的教派長老、宗族領袖、一方豪強,變成了現在統領萬軍、手握大權,各自稱霸一方的土皇帝。
即便戰爭結束,他們也不會甘心放棄手中權柄,退化回原先的長老、族長、村長...
甚至,野心更強一點的:
“就像現在的納沃利兄弟會一樣。”劫想到他那爲疑似思想變質的老師,就不免神色複雜:“他們想要統一整個艾歐尼亞,使艾歐尼亞成爲超越諾克薩斯的龐大帝國,讓艾歐尼亞再次偉大。”
不知不覺地,原先那個殺只雞都要猶豫半天的均衡大師,現在都想着要當艾歐尼亞的始皇帝了...
而像苦說大師一樣的野心家,在如今遍地大王的艾歐尼亞,還遠遠絕對不止一個。
現在艾歐尼亞又來了領風者,這一個明確要控制整個艾歐尼亞的新勢力。
內戰已經是幾乎不可避免地會發生了。
而劫通過深思熟慮之後,發現:
“我們如果不想獨善其身,那未來就只有在領風者和納沃利兄弟會之間,選擇一派跟隨了。”
“這...”易大師不解:“爲什麼只有這兩派?”
“我最近也聽說了不少山外的消息,現在艾歐尼亞最強的反抗勢力,不應該是...”
“那支曾經正面戰勝了諾克薩斯大軍的,普雷西典反抗軍麼?”
“普雷西典反抗軍?”劫又忍不住嘲笑起易的天真:“你是說,那個叫艾瑞莉亞的小姑娘,還有她手下帶的那支人馬?”
“嗯。”易點了點頭。
艾瑞莉亞是傳說中擊敗了帝國統帥斯維因的英雄。
她率領的那支普雷西典反抗軍,如今也是艾歐尼亞最強的反帝國勢力。
最關鍵的是:
她本人是一個性格平和的傳統艾歐尼亞人,主張反對戰爭、反對暴力,不像納沃利兄弟會那樣懷揣野心,主張讓艾歐尼亞恢復到過去的和平環境。
“這就是她註定會失敗的地方。”劫卻這樣說。
他之前就分析過,艾歐尼亞已經永遠不可能恢復原貌了。
所以艾瑞莉亞這個所謂的“迴歸傳統”的主張,說白了就是躺平擺爛,就是根本沒有政治主張。
“大家跟着她出生入死,可不是想在趕跑諾克薩斯人之後,就拋下權力、解甲歸田,回家老老實實地種地去啊。”
或許有些人會這樣想,但這樣單純灑脫的人絕對不多。
更多的人,都像苦說大師一樣,已經在反抗帝國入侵的過程中,慢慢品嚐到權力的香甜了。
他們是不會放手的。
“艾瑞莉亞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這值得敬佩。”
但一個沒有野心的人,也只能當英雄,當不了領袖。
英雄只需要爲別人犧牲。
但領袖,需要的是爲追隨者謀取利益。
做不到這一點,就等着被手下人給架空吧。
“這小姑娘才15歲,她還太天真了。”劫說:“事實上,即便在如今的普雷西典反抗軍裡,她也已經沒有多少話語權了。”
“艾瑞莉亞更像是他們的精神偶像,而不是他們的實際領導。”
“就這麼一支沒有領袖、沒有綱領、沒有明確政治主張的組織,又怎麼能成事呢?”
納沃利兄弟會雖然野心很大,雖然他們的政治主張,幾乎就是從諾克薩斯帝國那裡照抄來的...
相當於是好學生被人暴打一頓之後,也學着當上黑澀會了。
但無論如何,至少人家有政治主張。
追隨兄弟會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就是一個偉大的艾歐尼亞帝國,就是這個帝國可以回饋給他們的土地和特權。
而艾瑞莉亞卻只想着打完回家種田...這讓大家怎麼跟她?
“所以我才說,未來能成事的,只會有領風者和納沃利兄弟會。”劫總結道。
均衡、長存、朔極、希拉娜修道院,艾歐尼亞四大教派,均不過是恪守傳統的守戶之犬。
艾瑞莉娜空有威名卻胸無大志、不思進取,同樣成不得大事。
天下英雄,唯領風者與兄弟會耳。
“這...”易愣了一愣。
他順着劫的話認真一想,就說:“劫,如果就只有領風者和兄弟會兩個選項的話...”
“那這還用得着選嗎?”
答桉,其實早出現在劫的內心深處了。
只是他顧慮着與苦說大師的師徒之恩,不願面對罷了。
兄弟會的主張是建立一個艾歐尼亞帝國。
這個帝國建設得再偉大,上限也就是他們抄襲的諾克薩斯帝國了。
那諾克薩斯帝國的人們,現在生活好嗎?
相比之下,領風者的政治主張,卻是...
此時此刻,李維在會議上的堅定聲音,正好隨風傳來:
“我們改造艾歐尼亞的第一步,就是要進行一場徹徹底底的土地與社會改革——”
“我們要讓賤民不賤、要讓窮人不窮,要讓耕者有其田,要讓所有受壓迫的艾歐尼亞人,都翻身當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