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衣蒲河港。
來斯特將軍還不知道,這時已經有人盯上了他的項上人頭。
他這時特意屏退了包括副官在內一切閒雜人等,正獨自一人坐在他的指揮辦公室裡,小心翼翼地拆着一封密信。
這封“密信”很特殊。
因爲它根本就不是傳統意義的信件,而是一隻從遙遠大海上疾速飛來的黑色烏鴉。
來斯特將烏鴉放在桌上,用目光與之烏鴉對視。
烏鴉也仔細打量着他,像是在確認他的身份和周邊環境。
終於,烏鴉的雙童中泛起一抹邪異的紅光,鳥喙開合間竟口吐人言:“來斯特。”
“斯維因老師,您有什麼吩咐?”來斯特恭敬頷首。
“我即將接任皮城總督,現在正在率軍趕往雙城的路上。”烏鴉說:“這件事你應該清楚吧?”
“當然。”來斯特點頭:“學生我也一直在關注老師您那邊的消息。”
他知道斯維因已經被達克威爾這個傀儡皇帝打發到了皮城,讓他負責在一線與領風者對峙。
這明擺着是要在領風者與斯維因之間,玩弄投石問路、驅虎吞狼的伎倆。
“很好,看來你也知道我們的處境。”
斯維因在這裡用了“我們”。因爲來斯特是他的學生,而且已經上了他的賊船。
他這次如果在雙城栽了跟頭,那萬里之外的來斯特等一大票新軍官派的將領,也都要跟着倒黴。
“達克威爾想把我們當成試探領風者的炮灰,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得逞。”
“所以無論如何,在那件‘大事’發生之前,我們都必須保持好與領風者的和平關係——不管是在雙城,還是在艾歐尼亞,領風者現在都不是我們的首要敵人——”
“你明白嗎,來斯特?”
斯維因口中所說的大事,自然就是他們暗中策劃的政變。
而這場政變又關係着他們所有人如今的身家性命和未來的榮華富貴,絕對不容有失。
“明白。”於是來斯特也重重點頭。
儘管他很不喜歡領風者。無論是他們的理論,還是他們公然干涉艾歐尼亞戰爭的行爲。
但他知道攘外必先安內。
如果不先把黑色玫瑰那一派帝國內部的舊貴族勢力弄死,那舊貴族就很快會把他們弄死。
政變計劃啓動就停不下來了,他們都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所以,爲了集中力量先解決內患,來斯特也願意暫時跟領風者保持和平。
“最近不朽堡壘那邊一直有命令傳來,催促我們儘快找到半個月前逃離衣蒲河港的領風者。”
這顯然也是舊貴族派的招數。
舊貴族想讓他們找到領風者,然後在艾歐尼亞跟領風者來一場局部戰爭。
來斯特自然不能讓對手得逞。
“老師您放心。其實,這些天我一直都在幫那些領風者打掩護。”
他早就秘密派出過心腹斥候,確認過領風者目前不在衣蒲河流域。
因爲領風者帶走的可是足足幾萬人。而且,他們還因爲神力有限,在飛行途中停下休息過幾次,留下了不少痕跡。
只要第一時間追蹤,就不難確認其大致逃跑的方向。
所以他知道,領風者肯定是逃到島上的其他地方去了。
但來斯特還是一直假裝相信着,領風者就在這裡:
“領風者逃跑時留下的痕跡,我已經派人秘密清理掉了。”
“正好,我手底下有些不安分的傢伙藉機殺良冒功,謊報軍情說有多支領風者游擊隊在衣蒲河流域附近活動。”
“我也就順勢把這些假消息上報上去,給統帥部的那些傻瓜看了。哈哈...”
“現在新增到巴魯鄂行省的兵力,八成都被部署到了我這裡。預計至少在未來一個月裡,他們的時間都會浪費在衣蒲河上中游的連綿山區。”
“只要那些領風者自己聰明一些,藏起來別到處露頭。這場仗就打不起來。”
恐怕銳雯和菲雅也不知道,她們能帶着幾萬人安穩地躲在無極山區,背後還站着來斯特這麼一位“無名功臣”。
現在半個帝國都被他耍得團團轉,來斯特對此也頗爲自得。
不過,烏鴉卻在沉吟後發出了不滿的聲音:“來斯特,你的思路沒錯。但縱容部下殺良冒功,可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你這樣只會毀了一支軍隊的魂魄——軍中的紀律與風氣。”
“我...”來斯特愣了一下。
然後又恭敬點頭:“是,斯維因老師。”
其實他很想說...斯維因老師,到底下崗一年多了啊。
一年沒到前線,都跟一線軍情有些脫節了。
原本斯維因在前線統兵的時候,帝**隊就已經出現了無可挽回的腐化傾向。
後來斯維因戰敗失勢離開前線,沒了這位策士統領的大力監督,諾克薩斯在艾歐尼亞方面的一線部隊,就更是以驚人的速度迅速腐化墮落。
別說士兵們的紀律和風氣了...
就連來斯特自己,都爲了保住官位跑通關係,在瘋狂地吃空餉撈錢呢。
“咳咳...”這些話當然不好跟要求嚴格的斯維因老師說。
“來斯特,你沒必要在我面前掩飾。”斯維因的聲音卻穿透空間,從烏鴉口中冷冷傳來:“你以爲我不在前線,就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了嗎?”
“我不在的這一年多,你們都變得跟那些舊貴族一樣貪婪無恥了,不是麼?”
“我...”來斯特嵴背一涼。
聽到那悄然冰冷下來的聲音,他纔回想起自己這位老師的恐怖。
“對、對不起...”他額間頓時滲出滴滴冷汗:“老師,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我...”
“過去的事就算了。”斯維因說:“是我的失勢讓你們沒了靠山。爲了保住地位,你們只能做一些骯髒齷齪的事情。這我不怪你們。”
“但你既然是軍人,就至少要有一個底線。”
“諾克薩斯人不畏殺戮。但殺戮應該是有意義的、受控制的。否則士兵就徹底成了野獸,軍隊就變成了一盤散沙。”
“是!”來斯特恭敬頷首。
“還有...”斯維因又提醒他:“別以爲你玩的那些小伎倆,就一定能騙得過那些舊貴族。”
“我收到不朽堡壘那邊的消息,統帥部已經從納沃利那邊給你調來了一位‘監軍’。”
“他的戰團駐地離巴魯鄂本就不遠,或許今天就能乘船抵達衣蒲河港。”
“什、什麼?”來斯特頓時有些驚慌。
那幫狗入的舊貴族,果然是不放心讓他一個新軍官派的將領,來全權負責帝國在巴魯鄂行省的軍事行動指揮。
這哪是監軍啊?分明是來奪權的。
而這指揮權一旦被舊貴族派奪走,那他接下來可就沒辦法替領風者打掩護了。
不說打掩護...他之前爲了掩護領風者而使的那些小伎倆,能不被揭穿就算不錯了。
到時候,往差了說,他可能立刻就會被那位“監軍”以叛國罪處死。
往好了想,即便他能騙過對方,讓對方相信自己是被殺良冒功的士兵矇騙,才誤打誤撞地上交了錯誤的情報...
那這還是可能被對方抓住機會借題發揮,以“治軍不嚴”的罪名除去他的戰團領袖職位,奪走他視作立身之本的這支部隊。
畢竟,這次來的是舊貴族派的將領。
人家本來就是衝着搞事來的,來之後肯定會想盡辦法來針對自己。
來斯特越想越覺得緊張。
說出這駭人消息的斯維因卻反過來安慰他:“其實,你也沒必要太過擔心。”
“來的只是一個沒腦子的蠢貨而已,我相信你可以應付的。”
“哦?”來斯特不解:“是誰?”
“達克威爾的忠犬。”斯維因說:“除了忠誠就一無是處的傻子——”
“榮耀行刑官,厄加特。”
(ps:厄加特是現任行刑官,原作中斯維因政變成功之後,地位纔會被德來文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