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郭行真和範雲仙二人的突然招供,整個案情瞬間掉轉了方向。
誰都沒想到,真正的主謀居然是被軟禁在掖庭的兩位公主。
李治不敢置信地坐在矮桌後,呆怔地注視着殿外灰濛濛的天空。
許敬宗和上官儀一臉驚駭,怔怔不能言。
良久,許敬宗突然想到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的出身,以及她們如今的處境,於是猛地一拍大腿,豁然開朗了。
兩位公主的生母可是武皇后不共戴天的仇人蕭淑妃,這個解釋夠不夠?
太足夠了,簡直是合情合理,甚至許敬宗都忍不住想抽自己,爲何自己沒有早點懷疑她們。
殺母之仇,幽禁掖庭之怨,厭勝之術若成,父皇早崩。厭勝之術若不成,轉手便栽贓武后,不管怎樣的結果,對兩位公主報仇的大計都是有利無害的。
而且兩位公主隱藏得夠深,誰能想到被關在掖庭裡不見天日的兩位公主,竟然還能在太極宮裡翻雲覆雨呢?
左思右想,許敬宗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而一旁的上官儀顯然與許敬宗的反應不一樣,聽到宦官的話後,上官儀最初震驚過後,便捋須蹙眉不語。
如此順理成章的麼?他和許敬宗幾乎啥都沒幹,主謀便浮出水面了?
而且,郭範二人昨日還是一副打死不招的好漢形象,今日卻突然主動招供了,就這麼巧的嗎?
見李治神情呆怔,上官儀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說。畢竟犯人主動招供了,縱然疑點再多,也不宜在此刻說出來。
宮闈巫蠱之禍本就十分敏感,上官儀又不是老糊塗,當然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去充當攪屎棍。
李治呆怔許久,失神地道:“她們……竟然是她們?怎會是她們?”
許敬宗心眼比較多,先仔細想了想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是否有後臺。
嗯,沒有,她們的生母蕭淑妃,墳頭的草都比人高了,就算蕭淑妃詐屍活過來,以武皇后的實力,也能讓她再死一次,死得更透,更涼。
於是許敬宗上前一步,果斷地道:“陛下,當下之計,應馬上關押兩位公主,並委員提審,厭勝之禍舉國皆知,陛下當須不枉不縱,否則難以對臣民交代。”
上官儀抿緊了脣沒吱聲,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李治卻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身子軟軟地往後一靠,神情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嘆道:“便如此吧,王常福傳旨,着令將義陽宣城兩位公主羈押宗正寺,着寺卿提審。”
殿門外,王常福躬身領命,正要轉身離去,李治忽然叫住了他。
遲疑半晌,李治沉聲道:“告訴宗正寺卿,可提審,不可用刑。”
看着殿內的許敬宗和上官儀,李治無力地揮了揮手,道:“朕累了,今日便散了吧。”
大殿內,李治獨自呆坐,腦海裡閃現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的面孔,然而不知爲何,兩張面孔卻始終拼不出清晰的模樣,眉眼鼻脣都是那麼的模糊,彷彿還停留在她們年幼的時光。
同住一座宮殿內,可笑的是,似乎好幾年沒見過她們了。
當年蕭淑妃倒下,兩位公主也被牽連圈禁掖庭。
從那以後,李治便忙着對付長孫無忌,褚遂良,鞏固自己的皇權,再接下來,李治的身子越來越差,整日頭暈目眩,連批閱奏疏都拿不動筆了……
於是,兩位親生的女兒,從此真的從他生命中退了出去。
今日再聽到她們的消息,居然是謀害他。
此刻李治的心情很複雜,有些憤怒,又有些愧疚,心思百轉千回,終究拿不定主意是恕還是殺。
大唐的皇室彷彿被老天詛咒,詛咒歷代帝王得到江山的代價,就是失去親情。
三代帝王,兄弟鬩牆,父子爲敵,至親相殘。
李治原本以爲自己是特例,然而今日才知,他終究還是活成了孤家寡人。
“來人,奉酒來!”李治忽然朝殿外喝道。
今日他很想一醉,祭奠孤家寡人註定付出的代價。
…………
作爲新宅的男主人,李欽載終於可以在屬於自己的宅院裡爲所欲爲了。
國公府的八號技師必須調過來,別的技師給他按他咳嗽。
以後就在府裡搞個金盆洗腳城,每天小保健,還不得起飛嘍。
其次就是親自做頓飯,惦記已久的大雁,一隻紅燒一隻清燉,當初成親後,吳通把兩隻大雁放生了,令李欽載頗爲失落,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輕饒。
前院已架好了烤架,大雁拔毛醃製,灑上各種香料,炭火下滋滋冒油光。 www★ttka n★¢Ο
蕎兒若在就好了,兩隻最肥的腿必然給他留着,親爹烤的肉,蕎兒向來很給面子,每次都吃得一點不剩。
宅子裡的下人們遠遠駐足,觀察院子裡的這位新主人。
這位新主人似乎與別的權貴完全不同,哪有親自下廚烤肉的,聽都沒聽說過。
不過新主人的脾氣倒也溫和,對任何人都是笑吟吟的樣子,看不出任何殘暴不仁的跡象,聽說新主人當年是長安城臭名昭著的紈絝子弟,今日看來,應該是謠言了。
大雁快烤好了,院子裡飄滿了濃濃的肉香。
用匕首割下一塊腿肉,李欽載一邊呼哧着涼氣,一邊往嘴裡送。
還沒品嚐出味道,吳管家來報,有客來訪。
客人是李素節,今日的四皇子彷彿被人抽乾了魂魄似的,一臉渾渾噩噩地來到李欽載面前。
李欽載瞥了他一眼,這貨今日吃錯藥了?連基本的弟子禮都忘了,太久沒抽他鞭子,稍停找個藉口給他加個狀態。
“我都懷疑你是聞着味兒找來的,剛烤好你就出現了。”李欽載嫌棄地撇嘴,割下一隻腿遞給他:“吃吧,回頭留下飯錢,不能白蹭。”
李素節木然接過大雁腿,卻沒吃,仍呆呆地坐着,像一具魂魄殘缺的行屍走肉。
李欽載心中奇怪,試探着道:“身上帶錢了嗎?都交出來。”
李素節立馬伸手掏入懷裡,一個繡着錦花的精緻錢袋掏了出來,遞給李欽載。
李欽載睜大了眼睛,這貨怎麼了?好像被人催眠了似的,有求必應。
“玉佩也不錯,摘下來送我。”李欽載繼續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