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爲止,李欽載所做的一切都很被動。
剛穿越過來便面臨被流徙千里的罪刑,於是不得不發明神臂弓將功折罪。
鄭家背後捅刀子,於是被迫設計了夸父追日,在這個好男風不爲恥的年代,說不定還讓鄭俸佔了便宜。
再後來因爲缺錢,被老爹斷了零用,於是被迫發明了面膜,被老孃改名爲駐顏膏。
最後面對高歧一衆紈絝子弟主動找麻煩,李欽載選擇將他們麻翻在地,讓他們的老爹來領人。
一切都是被動,李欽載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的人生,發現都是麻煩主動找上他,他的命運彷彿被詛咒了似的。
這是怎樣的神仙體質。
重新活過的第二世,李欽載其實並沒有任何野心,當然,也沒有任何的上進心,他只想懶懶散散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生而已。
重點是,不要那麼累。
因爲上輩子太累了。
一個與世無爭,無慾無求的人,爲何偏偏有那麼多麻煩找上自己?
回到府裡後,李欽載三省吾身,然後決定,他要重整自己的生活。
“重整”的意思是,給自己打造最舒適的生活環境,一切以方便自己,能躺着絕不坐着爲原則。
簡單的說,要懶出新境界。
高歧和一衆紈絝被下藥扒光的事,李欽載回府後沒敢跟家人提起。
他用薛訥的狗命發過毒誓的,爲朋友的生命負責才叫義薄雲天。
再說,以李思文那暴脾氣,若被他知道自己昨夜所爲後,很難說會不會滿院子追殺他,畢竟這件事的性質有那麼一絲絲胡鬧……
回到自己的臥房裡,李欽載吩咐下人準備筆墨,然後關上房門,一直忙到半夜。
第二天一早,李欽載拿着一疊畫好的圖紙走出來,讓下人叫來木匠鐵匠工匠,按圖紙上標註的尺寸用料打造。
下人捧着圖紙,小眼睛眨巴幾下,嘴上答應着,一扭身卻將圖紙轉呈給了李欽載的母親李崔氏。
片刻後,李崔氏捧着圖紙匆匆來找李欽載。
“我兒又有奇思了?”李崔氏欣慰地揉他的腦袋。
母子身高有差距,李欽載於是微微半蹲,儘量讓母親揉得順手。
“算不得奇思,只是一些讓自己用得方便的傢俱廚具什麼的。”李欽載笑道。
“傢俱廚具?”李崔氏垂頭仔細看着圖紙。
看不懂,李欽載畫畫的功底實在拿不上臺面。
“我兒以後要找工匠打造物事,先跟爲娘說,爲娘幫你找自家莊子上的工匠。”
“爲何?”
李崔氏戳了戳他的腦袋:“你畫出來的都是秘方,秘方懂嗎?是你花了大心思弄的,以前你畫的神臂弓,隨便找了軍器監的工匠,秘方差點泄露出去,自家的東西便宜了別人,這是敗家!”
李欽載苦笑道:“不至於吧,孩兒只是隨便寫寫畫畫,怎麼就成秘方了……”
李崔氏斷然道:“隨便寫寫畫畫也是咱自家的東西,別人看不得,碰不得!”
語氣一變,李崔氏柔聲道:“上次你造出了神臂弓後,你爺爺也發話了,從今往後,你不論畫出什麼東西,先經爲孃的手,再給你爹和你爺爺過目,最後再召自家工匠打造,絕不允許秘方流出府外。”
李欽載若有所悟。
當初發明神臂弓只是爲了自救,李欽載也沒覺得這東西有多麼了不起。
再說看李勣的反應頗爲平淡,李欽載以爲自己不過是對當代的弓箭稍微做了一點改良,別人誇讚之餘,不見得有多重視。
直到今日此刻,李欽載赫然發覺,或許周圍的人對自己畫出來的圖紙的重視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射程翻倍的弓箭,應該不止是“改良”那麼簡單,根本是顛覆性的創新了。
難怪李勣對自己畫出來的圖紙如此重視,僅神臂弓一物,嚴格說來已是軍事機密級別了。
李崔氏欣慰地揉着李欽載的腦袋,笑道:“來,告訴爲娘,你又畫了些什麼,它們有何用處?”
李欽載只好指着圖紙一張張地解釋:“娘,此物名爲‘椅子’,孩兒不耐跪坐,想着以後坐在椅子上可能舒服一點。”
李崔氏點頭:“此物我倒是看得懂,跟交牀有些相像,交牀能摺疊收縮,它看起來比交牀紮實多了,而且多了可以靠背的東西。”
李欽載接着解釋:“此物名爲‘躺椅’,顧名思義,它是用來躺着的,冬天時把它搬到前院曬曬太陽,美滴很。”
“此物名爲‘八仙桌’,配合凳子使用,以後吃飯不必分餐,一家人圍桌而坐,氣氛也熱鬧一些。缺點是不設防,萬一咱家誰有傳染病,只消一起吃頓飯,一家人整整齊齊團滅。”
李崔氏一驚,接着恨恨地掐了一把他腰肉,怒道:“口無遮攔,胡說八道!”
然後指着其中一張圖紙上的奇怪物事,道:“此物名甚?有何用處?”
李欽載迅速瞥了一眼,道:“哦,此物名爲‘黑鍋’,專門用來推卸責任的,看誰倒黴就扣誰頭上,對此物的用法,孩兒深有體會……”
李崔氏愣了半晌,才聽出這句話裡的不正經味道,氣得又狠狠擰了他一下,道:“好好說話!”
“好吧,此物名爲‘鐵鍋’,用來炒菜的,待鐵匠打造好後,孩兒給娘做幾個炒菜,保證比咱們如今蒸煮的菜好吃。”
李欽載一張張圖紙介紹,畫出來的大多是生活器具。
昨夜三省吾身後,李欽載決定重整生活,既然是重整,那麼生活質量不能差。
椅子凳子桌子鐵鍋什麼的,全都安排上,做這一切的初衷是爲了讓自己的生活更懶,更方便。
李崔氏一張張圖紙翻閱,越看越驚奇。
“我兒果真有驚世奇思!這些東西幸好沒流出府外,否則不知會被哪家撿了便宜。”
李欽載愕然:“這也算奇思?”
“當然算!東西造出來,咱家便是頭一份,自家人若喜歡,每房每院都給他們備一份,然後咱們多造一些,放在自家的商鋪裡售賣,又是一筆進項!”
圖紙小心地摺好,李崔氏使勁戳了戳他的腦袋,氣道:“幸好下人先給我通了氣,否則秘方真會被你泄露出去,外面找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工匠能信得過麼?我兒一身本事,敗家的毛病還是沒改!”
李欽載沒脾氣了,有氣無力道:“一切聽孃的,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不過先給孩兒造一套出來,孩兒等着用呢。”
李崔氏終於滿意了,收好了圖紙後,使勁揉着他的腦袋,擼貓似的把他的髮型弄得一團亂。
“我兒大才,越來越出息了!記住,以後有新秘方切記不可找外面的工匠,先拿給爲娘過目!”
說完李崔氏轉身就走,風風火火的樣子十足霸道女總裁的神韻。
走出房門,李崔氏沒急着離開,而是將下人們都召集起來訓話。
“從今以後,五少郎的臥房裡但凡一張小紙片都不允許泄露出去,爾等須時刻盯着五少郎,誰敢對外泄露我兒的秘方圖紙,一律打斷腿,家人連坐!”
衆下人丫鬟們驚懼應了。
李崔氏說完扭身就走,留下一衆下人戰戰兢兢面面相覷。
臥房內,李欽載一臉忐忑。
他很想問問老孃,若泄露秘方的人是他怎麼辦?會不會被打斷腿?
依稀記得,昨日他已將蒙汗藥的秘方告訴了薛訥。
薛訥如獲至寶,一臉興奮地走了。
大約是去……劫生辰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