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夫人提供的名單很詳細,不僅是幷州,還包括整個河東道官員和世家的涉事名單。
這張網既然已撕開,李欽載便不需顧慮,長安朝堂的官員讓李治去決定,但河東道的涉案官員必須拿下。
寧朔都督府的三萬將士,李欽載臨時徵調了一萬人,分爲二十幾個小隊,分赴河東道各個城池。
他們的任務是拿人,無論犯官還是世家族人,凡涉案者全部拿下,押送長安。
李欽載只是刺史,本來沒有權力拿問別的州縣官員。
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奉旨查案,李治任他幷州刺史的原因就是查哄擡糧價一案,如今案情水落石出,但凡涉案者,無論州縣官員,皆可拿問。
將士們分赴河東道各個城池,拿問人犯時是怎樣的雞飛狗跳李欽載並不知道,他只知道幷州城內已雞飛狗跳了。
毫無預兆地,刺史府突然拿人,而且拿的都是官員和世家族人,太原王氏更是倒了血黴,所拿下的世家族人基本都是王氏子弟。
兩個時辰後,幷州城愈發混亂,被拿下的官員和世家族人足有上百人。
官員們皆是李欽載治下,被拿入大牢後本身心虛,自是無話可說。
但世家族人可就不幹了,幷州是朝廷的幷州,但它也是太原王氏的族源之地,李欽載等於是在他們的地盤上拿問他們的族人,豈能教他如意?
上百人犯剛關進大牢,百姓們驚疑不定圍在刺史府外議論紛紛之時,太原王氏來要人了。
家主王行琛爲首,他的身後還有數百族中子弟和門下儒生。
刺史府門前值守的差役緊張地攔住他們,但不敢下重手。
這數百人個個身份高貴,隨便一個都是身負官職,差役們只敢阻攔,卻不敢驅趕,反而掉頭跑進府內向李欽載報信。
未多時,刺史府的大門打開,李欽載在部曲們的簇擁下走出來,跨出門檻的剎那,李欽載便與王行琛的眼神半空碰撞。
臉色鐵青的王行琛此時猶不忘世家的禮儀和氣度,朝李欽載拱了拱手,道:“李刺史當面,老夫久仰了。”
李欽載也笑着回禮:“王家主久仰,今日何故圍聚刺史府門前?是對本官有什麼不滿麼?”
王行琛臉色愈發鐵青:“李刺史何必明知故問,尊駕無端拿問太原王氏數十族人,刺史是想給太原王氏一記殺威棒麼?”
李欽載眨了眨眼:“王家主做過什麼,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本官爲何拿問王氏族人,需要我明說麼?”
王行琛忍不住怒道:“無憑無據,怎能污衊我王氏族人!”
“憑據?有啊。”李欽載不在意地道。
王行琛一愣,向前一步冷冷道:“若李刺史有憑據,不妨拿出來,若真是鐵證如山,老夫便領受了罪責。”
“不急,剛拿了人,家主稍等兩日,待我拿到人犯供狀,憑據不就有了。”
王行琛氣笑了:“先拿人,再取證?這是什麼道理!李刺史這般倒行逆施,難不成以爲在幷州一手遮天了嗎?”
李欽載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當刺史,辦案沒什麼經驗,慢慢熟悉吧,反正人犯已拿下,問出供狀後便往長安刑部一送,剩下的便是刑部的事了。”
“王家主若覺得被冤枉了,不妨動身去長安,找刑部要人,順便再去陛下面前參我個無法無天,如何?”
王行琛大怒:“李刺史,莫仗着陛下寵信便蠻不講理!”
李欽載恍然地道:“你帶這麼多人圍住我的刺史府,原來是打算跟我講道理呀……我還以爲你是衝擊官府,意圖不軌呢。”
這話有點嚴重,王行琛面色立變,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李欽載眼神漸漸變得凌厲,盯着王行琛道:“我是幷州刺史,幷州的規矩由我來定,太原王氏最好本分一點,否則莫怪我無禮了。”
探手取過一旁劉阿四手裡的橫刀,李欽載在身前的空地上緩緩劃出一道線,刺耳的聲音伴隨着突然瀰漫的殺氣,在空氣中迴盪。
指着腳下劃出來的線,李欽載冷冷道:“要鬧事儘管鬧,但是,不要越過這道線,誰敢跨過線,我便視爲刺官謀逆,當場格殺!”
將橫刀扔給劉阿四,李欽載揚聲道:“阿四,你們守在門口,記住我剛纔的話,剛越過這條線,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太原王氏一名年輕的族人站了出來,王行琛大驚,來不及阻止,那年輕族人已一腳跨出,越過了那條線。
“李欽載,你莫太過分!今日若不將我王氏族人交出來,我等……”
話沒說完,劉阿四眼中冷光一閃,然後手起刀落,雪白的刀光掠過年輕族人的脖子。
年輕人話音戛然而止,圓瞪雙眼呆立原地,瞬間脖子冒出一絲紅線,接着鮮血噴涌而出,年輕人軟軟倒地,已沒了聲息。
人羣一陣騷動,衆人震驚地看着李欽載。
沒想到他真敢殺人!殺的還是太原王氏的族人!
天要被捅破了!
太原王氏的族人嚇得紛紛後退,人羣裡傳出幾聲淒厲的哭嚎,但很快被人捂住了嘴。
一股壓抑窒息的殺意伴隨着濃濃的血腥氣,在空氣中越來越濃郁。
李欽載面無表情地盯着王行琛,此刻王行琛的臉色已一片慘白,怔怔地看着地上死去的族人,血腥的畫面令他一時竟忘了開口。
沉默許久,李欽載緩緩道:“王家主,幷州哄擡糧價一案,太原王氏究竟有沒有涉案,被我拿問的那些族人究竟是不是冤枉,你比我清楚……”
“而且,家主你本人也不是那麼清白,今日我沒下令將你也拿入大牢,是顧及了太原王氏的臉面,還望王家主不要一錯再錯,逼我出手。”
“如果我是你,現在會一聲不吭地回去安排善後,然後好好想想如何在天子面前自辯,你已自身難保,誰給你的膽子,敢來我刺史府鬧事?”
李欽載朝他笑了笑:“言盡於此,家主好自爲之。”
仰頭環視四周,李欽載語氣漸冷:“本官還是那句話,敢越過這條線者,格殺勿論!這便是本官在幷州城定下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