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何去何從?
理想之門已對自己關閉?
沈江河痛定思痛之後,有些茫然。
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會離開這個行業。
一年的的所有心思都撲在這個行業,習慣了這種超快超負荷的工作節奏,喜歡和客戶在一起見招拆招,由“矛盾”到統一,每個訂單都有成就感,這是何等的享受!
在這個行業中,從不知道什麼叫退縮,渾身沸騰的血,一顆妙想天開的腦,以及不甘落後的心,讓自己奮勇向前,無所畏懼。
林西雅滿世界在找他,通過辦公電話打了他無數次手機。一看到報社的總機號碼,就知道是她所爲,他沒有接聽,但她相當執著。
“你能不能讓我冷靜一點?”
“我沒事,好着呢。”
……
他通過傳呼給她留言。
這個時候需要冷靜的不只是他,還有林西雅。
她已經習慣了有沈江河存在的工作氛圍,她首先得適應沒有他的日子,怎麼將工作繼續下去。
這件事對他們兩個人都是一道坎,一個挫折,都會很痛苦。這或許是好事,痛則通,有失必有得,可以鍛鍊一下心智,讓自己變得成熟起來。
他要給自己時間,也要給她時間,緩衝一下,讓時間來止血,在獨自一人的空間裡,靜靜地療傷自愈。
“中午請你吃飯,肯德基。”
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呼了一下林西雅。
她已經靜默了一會兒了,沒再給他電話,可能在思索,可能在喘息,也可能如鳥兒一般在梳理自己的羽毛,只要她能安靜,思維就不會跑偏。
林西雅見到他,沒像以前那種風風火火的樣子,而是慢慢靠近他,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頭抵在搭着他肩上的手臂上,一直默默地不說話。
這就對了,現在她學會冷靜冷靜。
她可能還沒有意識到,
就是因爲她的不冷靜,才導致讓許建軍抓住了機會,趁勢將沈江河一腳踹開。
“歪,歪,你這姿勢很美哦,難道就是傳說的個小鳥依人?”他得要在她面前表現的輕鬆一點,好減輕她的壓力。
她沒說話,另一手握着拳,無聲地捶打着他。
“好了吧,事已至此,總得面對,廣告業務員沒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的。”
他輕輕拍了拍她。
“你現在怎麼辦?”
“穗城很大,應該會有我的一席之地的。”
“我跟你一起……”
“林西雅!你別犯糊塗!”他很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已經對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共同實施的計劃還得靠你去完成,這是我們兩人的心血,你應該明白,不管我去哪兒,在這個計劃裡,我都在你身邊,你懂嗎?!聽清楚沒有?!!”
他只有朝她吼,讓她知道這事不容商量,讓她明白自己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林西雅小聲地說了一句。
他放下心來,這樣子才表示她真真切起地聽進去了。
他幾乎把肯德基所有的東西都點了一個遍,他知道她吃東西的戰鬥力,比做廣告似乎還瘋狂。
“我沒胃口。”她看着面前的一大堆的食物,提不起精神來。
如果在以前,不用他說,她會如風捲殘雲,湯汁一點不剩,殘渣高高堆起。
“吃吧,說真格的,我喜歡看你吃飯,那樣子,很像松鼠。”他第一次對她說她吃飯的樣子。
“是嗎?”可能在她眼裡,和沈江河的看法一樣,松鼠是可愛的,“我爸我媽,還有林西萌總說我像老鼠耶。”
她估計抵禦不住美食的誘惑。
有時候身體機能本能的反應,超過意志力。
“傑瑞也不錯啊。”他笑了笑。
林西雅有些澀澀地也笑了一下。
她開始端坐起來,對於吃,她是虔誠的。
眼望前方,那種專注的眼神似乎什麼都沒看,一手拿着食物,一手如美麗的托盤,自然攏在嘴下。
食物入口,那眼神也隨着味覺開始享受起來。不知道她的腦中在想着什麼,吃着吃着眼裡噙滿了淚,但沒有掉落下來,依舊繼續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本來優雅的吃相。
她是倔強的,一直到她吃完,那隨時都有可能滴落的眼淚,一直這樣,如晶瑩透亮的珍珠,鑲嵌在她的目光裡。
沈江河受了點觸動,心裡好一陣酸楚。這林西雅平時都是那種永遠不知道什麼叫憂愁的模樣,只是累了困了餓了,纔會生氣發怒,要說眼淚,除非是笑出來的。
吃完,她拿起紙巾,才輕輕地蒙了矇眼,紙巾拿開,淚水不見。
“我把CALL機還你吧。”吃完,她的心情也隨之飽和起來,從包裡拿出傳呼機,放在他面前。
“送你了,不然客戶就找不到你了,就讓這CALL機代表我,和你一起繼續並肩戰鬥吧。”
沈江河把CALL機推回到他面前。
“好吧,我絕對會不辱使命!”她一下子振作起來,有如往常,這就是業務員本該有的樣子。
他需要的就是她這種狀態。
“你要是找到新工作,第一時間得告訴我。”
“那是肯定。”
……
下午的時間,他想站好“最後一班崗”,準備去和關係比較好的客戶那兒告個別。
腳下單車的車輪和地面摩擦的聲音讓他親切,甚至有些興奮,腳下使勁,繼續在這大都市裡穿梭。
滕瀟不在,段總的辦公室空無一人。
他來到市電大,這是他唯一沒有合作而聯繫最爲密切的客戶。
“來啦,坐,江河,來,坐。”蘇丹青起身從辦公位上過來,招呼他一起坐在茶肆邊,開始泡茶。
“蘇主任,不要麻煩了……”
“以後就叫我阿姨吧,就叫蘇阿姨。”蘇丹青笑呵呵地說。
她其實在辦公室等着他。
林西雅知道沈江河的事情後,找不到沈江河,就打電話給她媽,看看蘇丹青能不能幫幫他。
“蘇……蘇阿姨,我今天是向您告別的,我要離開都市報了,感謝您以前對我工作的支持。”
他的聲音很輕,發自內心的話,說得很動情。
在他的客戶中,蘇丹青是對他最爲熱心的,他沒有見過他生母,只有見過他媽媽幾張發黃的照片。
作爲外地人,能感知本地人的熱情,心裡很是感動,儘管蘇丹青和自己的媽媽在相貌上差別很大,但蘇丹青平時和他說話,他總有種感覺,媽媽說話的語氣應該和她一樣吧。
這讓他覺得親切,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那種,應該是眷念吧。
“那你有什麼打算?”蘇丹青問了一句。
沈江河沒來之前,她心裡很不確定,他會不會來找她。
這個時候,他心裡肯定很難受,應該不會找自己,想不到,她的期望沒讓她失望。
沈江河搖搖頭,他現在真不知道去哪?只想着調整一下,然後買一份報紙,看看招聘廣告,跑跑人才市場,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還想不想做廣告業務?”她從女兒林西雅的口中,得知他在廣告業務方面是一把好手,自己平時也能感覺到,但她不能肯定,他還會留在這個行業裡。
“想,現在滿腦子還是廣告那方面的事情。”這是沈江河期望的,現在他除了想做廣告,其它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你稍等一下。”
蘇丹青說着起身,走到辦公座位上,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老周啊,我跟你確認一下,剛跟你說的,我推薦一個人過來,沒問題吧?”
蘇丹青看來和老周很熟。
沈江河在旁邊有些發愣,聽她說話的意思,蘇丹青在自己沒有到來之前就和這個老周說過了?他怎麼知道自己離職了呢?
難道是寧安安告訴她的?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寧安安,自己是不是錯怪寧安安了?
他心裡對寧安安是有些怨氣的,自己現在這種落魄的境況,和她脫不了干係,至少可以說是許建軍的幫兇。
“好,好,那就這樣。”蘇丹青說着放下電話。
“江河啊,你現在做的是報紙廣告,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做電視廣告?”蘇丹青走過來問他。
“想,就是沒做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他現在沒有了工作,首要的是能有個去處,他心裡最希望的還是報紙廣告業務。
當然,找不到,其它的也會考慮,現在的境況,沒有讓他有可以選擇的餘地。
“你肯定行,以前你也不是沒有做過業務嘛,現在還不是做得挺好。”蘇丹青笑着鼓勵他。
他只有呵呵呵地笑笑,心裡即刻充滿了渴望,都是做廣告業務,不用適應,肯定能馬上進入狀態。
“好!你明天就去找北區廣播電視中心找周主任,具體的事你和他談就是了,我也不懂你們這一行。”
蘇丹青頗有一番渡人的那種欣然感覺。
“謝謝,蘇主任!”沈江河站起來向她鞠了一躬。
“你看,還叫蘇主任。”
“蘇阿姨,謝謝您!”
“不用謝我!你來我這兒也有一年了,我一分錢的廣告都沒給你投,這個算是補償吧,去那邊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好好幹!”
蘇丹青讓他放下心裡的包袱。
沈江河本有些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又激動起來。
這是沈江河完全想象不到的,剛沒了工作,馬上就有了新的崗位,能不驚喜?
“江河,安安呢,你多擔待點,她是太年輕了,之前沒有社會經歷,做人做事呢,很多地方會有欠缺,但她沒有什麼壞心眼,女孩子嘛,心胸狹隘一點,你別放在心上。”
臨走之時,蘇丹青對他說了寧安安一事,有些替她求情的意思。
“阿姨,這個我知道,您就放心吧。”
沈江河現在有了新工作的信息,他認爲是寧安安在幫他,心裡對她的那點怨氣也沒什麼了,現在蘇丹青這麼一說,也徹底釋然了。
總不能帶着以前的恩怨來過以後的日子吧。
沈江河回了報社,推着破單車停在了單車棚,他決定,把這輛破單車就永久地放在這裡。
在他心裡,這輛單車屬於都市報廣告部他作爲業務員的一部分,這也是他唯一能留在這個大院的東西,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清理出去,不管怎麼樣,也算是跟隨着自己這麼多天,給它找個最終的歸宿吧。
走出這個大院之後,回頭看了看,心中一動,往事襲來,歷歷在目,不覺潸然淚下。
這裡留下了他踏入社會後最爲激情的歲月,在這裡,他纔有了夢想,有了奮鬥的目標,也有了不安分守己大浪淘沙的勇氣。
他突然有想給寧安安打個電話的動機,這讓他有些疑惑。
他以爲在這個大院最想告別的是林西雅,卻沒想到還有她。
林西雅只不過是他廣告生涯中,最初的合作者,或許過不了多長時間,就相忘於茫茫人海之中。
他沒想到還會牽掛着這個寧安安。
他仔細想了想,寧安安估計用不了多久,也會被這個大院拋棄。以這種身份進入這個大院,本身就是個錯誤,廣告部的這些人,她駕馭不了,以她這種業務能力,難以服衆,更別說想在這兒生存下去。
“江河,對不起,對不起,這絕對不是我的本意……”
沈江河撥通她的電話,還沒等他說話,寧安安先說了起來。
這聲對不起,讓他很有些感觸,認識她這麼長時間,她總認爲自己永遠是對的,沈江河不聽她的就是辜負,不幫她就是有愧於她。
“安安,我知道,都過去了,但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多留點心眼,不要相信許建軍。”
沈江河清楚,如果不做出改變,她在都市報的命運就掌握在許建軍手裡。
“江河,謝謝你,我有自己的判斷。”聽得出來,寧安安對他說的話不是完全贊同。
“你安心做你的業務,你現在所有的職務,包括什麼總經理助理,還是專欄部經理,不要當回事,在廣告部,至少在現在,你只有一個身份,就是廣告業務員。”
沈江河只想把自己想對她說的話說完,至於她聽不聽,那就是她的事了。
“……”
“另外,林西雅那邊,你體諒一下,能幫她就儘量地多幫幫她吧。”
沈江河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從此以後,這個機關大院和自己沒有關係了,如果說有關係的話,那就是自己的前僱主,前東家。
從恐懼到理想,這是沈江河在廣告行業最大的收穫。
但,明天,又將會給他帶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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