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看看全部放下武器的回回,希希疏疏已經沒有多少人,這些人已經一個個嚇破了膽,滿意的笑道:“宋缺!這些俘虜該怎麼處理,我想你應該知道……”
按照鄂州革命軍的傳統,這些俘虜即可以作爲免費勞力,又可以作爲兵原補充。
李大帥的手指又向所有還在犯愣的民兵們:“立刻給我打掃戰場!所有的聯隊長和隊長統計傷亡數字,檢點戰利品,待會來向我報告!隊正安排處理好一切,立刻帶領戰士們休息!埋鍋!造飯!”
“是!”所有的戰士們一起敬了個軍禮。
李想剛轉身,剛剛還狂吐得臉色泛青的張鳳翽就說道:“其實包括今天的殺俘,我覺得有點太過了。”
“今天那些清朝的軍人並沒有投降,我的陝西大都督閣下!他們的手中還有刀!”李想從口袋裡拿出一包中華煙,抽出一根扔給了這位心慈手軟的張大都督:“多想想兩百六十年來,這些清朝強盜在我們的土地上乾的缺德事,你就會和我一樣心狠的,敵人可不會因爲你的憐憫放過我們的同胞,同盟會的宣傳小冊子《揚州十日》,《嘉定屠城記》,你沒有看過?好吧,這些或許太遠,咱就說說同治年間爆發的河湟回民之亂,幾百萬漢民被屠殺!在陝甘一帶的許多漢民村寨被清洗一空,陝西大都督,你不會這麼快就健忘了吧?”
張鳳翽咬着根中華煙沒點燃,臉色頓時和固鎮上空飄揚的五星紅旗成了一個顏色。
“什麼是戰場?什麼是軍人?”李想看着面前這位留洋日本陸軍士官學院的高材生,扯着嘴角一陣涼笑:“戰場就是把軍人變成野獸,你如果不會,那你遲早會戰死沙場的。我真心奉勸你一句,那些演義小說少看一點。什麼‘仁義之師,恭行天罰’,全是狗屁!清軍在屠殺我們的時候,講過什麼仁義了沒?這場戰爭,漢口是被誰燒的你知不知道?清軍南京爲了鎮壓革命黨人在搞屠殺你知不知道?”
張大都督彆扭地直起脊背,不安地聆聽着李大帥的訓話。
“張督,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們這次來這的目的是什麼?”李想繼續殘酷的說教:“是國民革命軍的西征!是因爲外蒙之獨立,是因爲西藏之不安,是因爲新疆和甘肅之滿清餘孽仍不死心,是爲了祖國西北邊疆之危機!”
“我們是軍人,軍人應該有自己的榮譽。”張鳳翽有點不服氣,拿下嘴上的煙。“戰爭中傷亡總是難免,但是始終懷揣着一顆殺戮的心,卻是有悖於革命精神的。”
“爲了祖國的領土完整,爲了祖國的長治久安,我們不去介意揹負屠夫的歷史罪名,這纔是國民革命之精神!這纔是革命軍人應該肩負起的責任!”李想知道和這個小傢伙是講不通了,點燃了煙抽一口,搖搖頭道:“做兇名傳世的屠夫,也非我所願,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覺得您這樣,很容易在未來產生一種傾向,說不不定期連睡覺時也懷揣着一柄匕首,如果您的家人不小心接近了您。說不定您也會把他們當成敵人殺死的。”張鳳翽看着李想的目光充滿了懼意,就像看到《三國演義》裡的疑心病第一人曹操,不停地搖着腦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讓你少看點無聊地演義小說,你被《三國演義》毒害不淺。”李想啞然失笑:“純粹是放屁!那種事情可能嗎?太搞笑了吧?這是戰場,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哪來那麼多扯淡的學問?”
“那李帥您又是如何訓練出鄂州革命軍戰士的?單純就依靠殺戮?”張鳳翽翻了翻白眼。
“別忘了我一直重複的正義的信念,革命的精神,我的革命軍都帶着橄欖枝和自由戰士的鋼刀,任何人請千萬不要讓橄欖枝從我們手中滑落。”李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是爲了家國民族的千秋偉業而戰!”
這時,井勿幕和張雲山率領二十位民兵聯隊長一起走過來,先對李大帥敬了個軍禮,然後又對張鳳翽敬了個軍禮。
“傷亡情況如何?”李想關切地問道。菸蒂隨手丟在雪地裡。
“陣亡的戰士三百二十四人,受傷的戰士有七百五十二位,李帥您的戰地醫護小組的護士和醫生正在幫傷員治療。”井勿幕喜孜孜地說道:“民兵聯隊的戰鬥力仍然非常完整。”
“戰績真是太輝煌了!”張雲山微笑着點點頭:“對方足有六千人之多!”
李想把所有的高興和自信全都藏在心底,本來嬉笑怒罵隨隨便便的樣子忽然變得不苟言笑了,他對井勿幕和張雲山說道:“固關一戰,也就消滅六千敵人,長庚和升允在甘肅集結了十幾萬人哩!加上馬安良、馬福祥、馬麒和馬麟兄弟,那就更不得了了。從隴東追擊,到固關之戰,敵人的有生力量並沒有被大量消滅過,所以,要謹慎,不能翹尾巴哩!”
井勿幕和張雲山點點頭,連聲答“是”。
李想看了他們一眼,又說道:“隴東追擊戰開始之後,隊伍裡就出現了一些驕傲情緒,教育了一下,好了一點。這次勝利更大,我看哪,同志們的尾巴又免不了要翹起來!”李想轉過身,望着張鳳翽說道:“你做陝西都督的,陝西民兵思想工作,在這種關頭上可要抓緊抓好喔,千萬不能驕傲起來!”
張鳳翽笑着說道:“李帥放心,不會的,從漢口調派的政委也都上任了,我也檢查過各級政委的工作,都是革命工作宣傳的好人才,很會抓思想。”
“好,這個好,很及時!”李想扭頭道:“清軍可以輸一兩次,可以損失幾千、萬把人,但我們一次戰鬥也不能輸,一個連、一個營也不能損失。我們這點家當,真是損失不起啊!……再發個通知,教育從整頓戰場紀律開始,一個一個地過,然後查有沒有驕傲輕敵情緒,人人都要對照檢查,特別是指揮員,要帶頭查!”
交待完這些,李想還有點不放心,到各個陣地轉了一圈,一路走一路說,話題離不開“驕兵必敗、哀兵必勝”。從巴頓帶兵講起,又講到李自成爲什麼會失敗,最後把話題落在了安西軍部隊身上。
李想說道:“哪個部隊不希望打勝仗?勝仗越多越好嘛!但打了勝仗以後不能滿足,要爭取再打勝仗。我們做指揮員的呀,自始至終都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打個把勝仗,尾巴就豎起來;打個把敗仗,就把腦殼垂下去。這是什麼指揮員呀!這叫無能,叫蠢!”
無論鄂派還是陝派將領,都跟在李想旁邊靜靜地聽着,只覺得句句鑽心,字字扎人。
過了一陣,李想變得嚴肅起來。他眉頭微皺,兩眼直視前方,像是在考慮問題,又像是在構思文章。然後,他轉過頭來,又一字一句地對身邊的幾位將領說道:“俗話說,出水纔看兩腳泥。固關戰鬥,只能算是我軍與馬家隊伍的一個初次的正式交鋒,雖然獲勝,但離最後的勝利還遠着呢!這次與馬家軍鋒芒初試,可知敵人並非等閒之輩!看來,今後的西北戰場上,我們的真正對手還得數馬安良父子!諸葛一生惟謹慎,我送大家這句話共勉,望同志們謹慎再謹慎,萬萬不可麻痹輕敵啊!”
一羣將領贊同地點了點頭。
隴東追擊戰開始之後,馬安良並曾一度被安西軍包圍,幾至被擒,窩囊到了極處。但是他兒子馬廷勷很不服氣,特別是在咸陽折戟歸來,非要在固關與李瘋子一較高下,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只有由他一次,反正有馬麟策應,馬廷勷率領的又是騎兵,打不過也跑得了。
一天的急行軍,馬上顛簸,馬安良也累了,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年輕的時候,吃睡都能在馬上熬着,用熱水泡了個腳,又看了會兒地圖,安心地睡了。
睡至半夜,馬安良第四子馬廷賢敲門進來,說是緊急軍情。這些日子,只要是軍情,都緊急。
馬安良睡眼惺鬆,接過軍報一看,臉色頓時大變。固關失陷,馬廷勷全軍覆沒,馬廷勷也沒能跑出來,被俘虜了,馬麟卻安然脫身!
“豈有此理。”馬安良睡意全無,把軍報狠狠拍在桌子上,大聲嚷了起來:“馬麟在搞什麼!看着我兒子被圍,被擒,竟然袖手旁觀,真他媽豈有此理!”
可是他現在除了發發脾氣,還能怎麼着?馬麟和馬麒倆兄弟,是屬於馬海宴的兒子,跟馬千齡的兒子馬福祥一樣,根本不聽他的管轄。
他原來曾漫誇海口說:“陝西幾個學生娃娃作變,有什麼要緊,我把他們一馬蕩平,只是旦暮間事。”此時,遭受兒子馬廷勷被俘虜的打擊,精銳鐵騎全軍覆沒的損失,終於發出一聲哀嘆,破口大罵道:“李半截子,李瘋子……”一時髒話連篇,“攔我馬頭,擒我兒子,使我不能進兵咸陽,子女財帛,非我所願,今天頭一件大事是對不起升大帥,對不起朝廷。”
馬安良四子馬廷賢咬牙切齒的說道:“馬麟必須爲三哥被擒負責,爹,咱們向升大帥申訴去!”
馬安良發了一陣脾氣,還是很快冷靜下來,嘆道:“朝廷正是用人的時候,馬麟和馬麒兩兄弟手裡有兵,升大帥不會對他們兄弟怎麼樣的。”
“難道就這樣算了?!”馬廷賢痛苦的吼道。
“當然不!”馬安良陰沉着臉,走到地圖前,徐徐說道:“寧夏府已經光復,這是與朝廷聯通的關鍵通道,我想升大帥一定很急着要打通這條退路吧。馬麟和馬麒已經撤至六盤山,我就像升大帥提議,着他們兄弟與六盤山東側之三關口、瓦亭地區,憑藉六盤山及三關口險要關隘固守瓦亭,以阻擋李瘋子的安西大軍西進。再伺機收復寧夏府,打通與朝廷聯絡的退路。”
馬廷賢忍不住拍掌叫好:“就叫他們兄弟去頂李瘋子,不死也要叫他們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