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小樓的會議已經接近尾聲,沉長的會議已經開了一個上午,這兩天激烈的戰鬥他們也開始有些精神不濟。李想昨夜在野外也沒有休息好,現在也只是強打着精神。
李想是個實用主義者,開會時肚子餓了,就叫劉府管家端來飯菜,邊開會邊吃了起來。李想本想跟部下們通過吃飯,把關係搞的融洽些,免得搞的像自己個人在唱獨角戲。他的這些部下開始有些拘謹,鐵龔奇是最餓的一個,他肥胖的肚子已經是咕咕亂叫,特別聞到飯菜的香味,叫的非常歡快。鐵龔奇飛快的扒下兩口飯,壓下叫得正歡的肚皮,低頭瞄一眼狂吃的李想,掏出白手帕擦擦額頭上的熱汗。金兆龍的吃像最兇,不過被李西屏瞪過一眼之後,突然變得文雅了。即使是跟了李想最久的呂中秋,也是吃得斯文的不得了,李想現在非常懷念,爲了一塊紅燒肉可以打一架的日子。李想發現,只有一個人沒變,就是永遠擺着一副嬉皮笑臉的曾高。
曾高這人,簡直聰明近妖。兩人雖是同鄉,李想以前總是躲着他,怕跟他待久了,暴力自己穿越客的身份。李想現在急需他這樣的人才,分擔他自己挑起的革命重擔。曾高這份才華如果運用得當,肯定可以助他成就革命偉業。所有也顧不得,曾高本身的一些不確定因素。何況李想心裡認爲自己有超越現在,整整一個世紀的歷史文化底蘊,還怕壓制不住一個小小的曾高。
在李想的潛意識裡,留下曾高更簡單的理由,是李想本人是一個十分懶惰的人,還自認爲這是做甩手掌櫃的天賦。完全就是想把自己因爲知道歷史,而揹負的歷史責任,即復興民族的歷史使命,想方設法的轉嫁給他的部下們。天知道,他的這些部下還真是個個樂於承擔這份責任。
不過,李想的甩手掌櫃做的很好,新華洋行就是很好的例證。在武昌收籠新軍舊部的時候,他放手讓李西屏和曾高兩人去幹,他們就乾的很好。而且還把李想的甩手掌櫃的派頭學的十足,兩人把任務放下去之後就陪着李想在茶樓喝茶。
李想吃飽摸淨嘴巴,起身戴好大瞻帽,他的一羣部下緊跟着起身立正。
李想清秀的小臉擺出一個酷酷的表情,緩緩開口道:“今晚在劉府擺慶功宴,漢口士紳、工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參加,你們不可缺席。”
“是!”
李想表露在外的薄弱班底,正式走上臺面。
李想走出煙雨小樓,臉上感受一絲秋日的陽光溫暖人心。用力的呼吸空氣中的涼涼秋意,收穫的季節充滿了幹勁。潔白的浮雲被秋風吹出飄逸的造型,天青之色比汝窯瓷器還要明眼。光禿禿的梧桐樹枝,斜指着天空,似乎要刺破着極高遠的青色天幕。
李想好不容易擠出一個下午的空閒時間,一定要好好的逛逛漢口。他本就是個懶散的人,真是愛死了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閒。他以無比閒適的心情,左腳剛邁出劉氏花園的大門,馮小戥就追了出來。
馮小戥急速的深吸兩口氣,“有情報。”
李想看着向來沉穩的馮小戥這幅猴急樣,心裡一咯噔,難道清軍已經撲過來了?他們不可能有這麼快的動作,不能自亂陣腳。“是什麼情況?你慢慢說。”
馮小戥遞上一張電文,喜笑道:“劉英以湖北副都督的身份,在京山起義。”
“劉英,留過洋的哥老會老大。”李想突然想起來了,最初文學社和共進會聯合發動起義的時候,就討論過擁劉公爲都督,擁他爲副都督。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黎元洪坐上湖北都督的位子。劉英到還記得自己是副都督,知道自己的責任。在武昌城裡舉義時,當時文學社和共進會公推的領導人就沒有一個在場的。
馮小戥想不到李想說的這麼直接,差點沒蹌着。“大帥,孫先生也是洪門出生,你跟哥老會的關係也不潛。現在的反清革命團體與三大幫會的關係,誰也扯不清……”
“都是反清統一戰線的同志,我沒有別的意思。”李想揮揮手,馮小戥的業務能超強,但就是有點婆婆媽媽。
馮小戥看着在李想手裡揮舞的電文紙片,“大帥,你再看一下,還有一條消息,是收到漢川獨立的消息。樑仲漢宣佈漢川獨立,併發電全國。”
李想眼前一亮,把手上的電文仔細認真的看了一遍,漢口、漢川、京山三地連成一線,後路無憂。關鍵問題是,樑仲漢和劉英不是他能指揮得動得。這即使孫中山親來,也無濟於事。號召力不比孫中山差的黃興,他在陽夏保衛戰,就是無法做的統一指揮,當然,失敗的原因,他業餘的指揮能力也是一個方面。孫中山在創立同盟會之初,組織的嚴密性還不如紅幫,青幫。沒有確定領導人的絕對權力,他也沒有組織全國如一盤散沙的反清革命會黨。在當時,革命經費全靠募捐的孫中山,卻是也這個財力、物力、人力。像李想這樣,能夠自己籌集革命經費,整個天下會都快成他的一言堂了,幸好李想本人,是個有這民主思想的現代人。不過這樣的規模發展起來實在太緩慢,但是天下會革命團體的可靠性,是全國沒有一個黨派能夠比肩。
李想輕輕的拉一下大瞻帽,“你叫金兆龍去跑一趟漢川、京山,他混過哥老會,接得上頭。他們現在肯定急需軍火,我們不惜拿出底線,也要把這單生意做成了。”
馮小戥又是習慣性的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記下,“現在是他們比我們急,這生意肯定能做成。槍支彈藥在亂世,永遠都是比黃金還要硬的硬通貨。”
“我還有條件,那就是必需接受我派去的軍事指導員。如果接受我的條件,我甚至可以給他提供貸款。”李想腦袋瓜子轉啊轉,既然無法指揮劉英和樑仲漢兩個大頭目,把他的小的們同化了,也是一個樣。
馮小戥在小本子上唰唰的記着,心裡對李想的佩服如黃河潰堤,一泄千里無可阻擋。派去的軍事指導員,劉英和樑仲漢完全可以當泥菩薩供起來,看似不會影響他們對自己軍隊所有權。面對李想開出的極具誘惑的條件,他們肯定欣然答應。關鍵是劉英和樑仲漢不知道天下會的發展模式,所以他們也不會知道軍事指導員的貓膩。李想光明正大的派去軍事指導員,然後再配合天下會弟兄黨員,要在劉英和樑仲漢的由農民、哥老會弟兄和新軍組成革命軍隊裡面發展天下會成員,實在是易如反掌。馮小戥已經可以看到,用不了多久,天下會又將多出兩塊地盤。
“就照我說的辦,快去!”李想揮着手,像是趕蒼蠅。他實在急着去逛街,快出來劉氏花園了,還被耽擱一陣。
如今風聲四起的北京,人心徨徨。小小的一座武昌城,竟然牽動大清國的兵馬大元帥蔭昌大人。皇城裡傳旗進進出出,從午門開到午門閉,就沒有停歇過,搞得住京城根上的老百姓都以爲天塌下來了。
在秋操草草結束之後,本要回防的吳祿貞,他就有名的“士官三傑”之一,不是個簡單人物,只是死憋屈。他在知道了武昌城的大變之後,他急急忙忙的繞路京城,特意打探京城風向。
坐他對面的良弼細分清茶,問:“可有接到回防保定的命令?”
“秋操完就接到了!”吳祿貞也細品着清茶,看似不經意的問良弼,“此次武昌叛亂,有蔓延的跡象,朝廷準備派誰去剿辦?如其不棄,俾職願前往。”
聽吳祿貞這樣一說,良弼分茶的手輕輕顫抖一下,茶花又散了。看他像極力忍着上串的火氣,平聲說道:“廷議決定,叫蔭昌去。”
撲!吳祿貞沒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會派這個活寶去剿平,難怪良弼氣成這樣。吳祿貞擦擦胸前的茶漬,裝作急切的問道:“他?濤貝勒如何說?”
良弼就知道他會這樣激烈的反應,只是沒好氣的說道:“連攝政王都沒有辦法!”
大清國朝中黨爭,真是成就了末世氣象。每個朝代在在走入消亡時,也是朝中黨爭最爲瘋狂的時候。似乎每個朝代,都無法逃脫這個命運。
良弼喝口茶潤喉,“慶王爺是早有準備,我們現在已經是無兵可調,還能有什麼辦法?”
吳祿貞環視左右無人,把聲音壓低了說,“灤州撤兵,張敬輿一個人也不給。”
良弼眼珠一轉,吳祿貞到底是爲何而來?“不然,拒絕回防也好,由着那幫老朽誤國,到時候恐怕非要請袁某人出來不可!”
良弼還真是嘴緊,吳祿貞再下一濟猛藥:“袁某人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現國家危在旦夕,俾職願聽大人驅使。”
良弼目光窘窘,看着這位老朋友,“現在只有給百姓一條活路,才能保住大清命脈。攝政王太軟弱,我們準備趁蔭昌調兵南下,京師空虛之際發動兵諫,以實現君主立憲。”
這就是宗社黨的計劃,吳祿貞總算覺得不枉此次京師之行。
風聲處處,衆裡尋他千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