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的冬天越發的冰冷了,梅夕放了寒假便沒有再去醫院實習,除了躲在家裡寫畢業論文,就是在晚上的時候躲到酒吧過那種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實在是很怕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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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揚的電話倒是會偶爾打來,有時會突然長篇大論的談起自己剛讀過的一本書,有時候閒言幾句很快便會不高興的掛掉。
梅夕始終沒有多想,他覺得這是個很敏感甚至有點神經質的孩子,他覺得韓揚與他的生活,根本無利無害。
但很快,柳青的一封莫名的感謝信突然便打破了這種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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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表現很好,還讓人家媽媽這麼感動,老師十分欣慰。”黃教授很滿意的拍了拍梅夕的肩膀。
原本是來學校查資料的,沒想到遇見老師竟被誇獎了一番,他站在走廊愣愣的問道:“怎麼了,我沒有做什麼啊。”
黃教授說:“那個韓揚啊,最近開始開朗起來了,他媽媽很高興,韓揚說多虧了你的開導讓他想明白很多事情,認識到了自己從前的錯誤。”
說到這裡梅夕似乎恍然,尷尬的笑道:“其實我也沒有多說什麼,是他自己的叛逆勁兒過去了吧。”
黃教授笑笑:“以後工作中難免會遇見類似的情況,你能處理好,老師真的很高興。”
梅夕只好謝恩:“都是您平時對我的教導有方。”
黃教授又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成教那邊還有輔導課,有時間再找你聊聊,柳青這感謝信開學系裡會公佈出來的,她還要送你獎狀,看來是高興壞了。”
梅夕目瞪口呆的點點頭,乾笑着送老師離開後,不禁有點驚訝。
原來答應要送韓揚禮物可真的是隨便說的,難不成他真的爲那樣一句話,放棄了自己的矜持與痛苦?
如果是,這變化也未免太令人詫異了。
梅夕抱着書有點不知所措,他這些年面對過的男人不少,每次都能處理的遊刃有餘。
但韓揚不一樣,他才十五歲,他還有大把的青春和美好的人生,如此的年紀是根本禁不起半點打擊的。
腦子中的想法如潮水般涌起又落下。
梅夕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看來當務之急,是去給他選份合適的禮物。
既不敷衍,也不曖昧。
還真是個自找來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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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了整個下午,梅夕也沒有買到可以送出手的東西,疲憊的回到家後亂翻一氣,只發現自己櫃子裡還有好多半生不熟的男人送的小裝飾品,連盒子都沒有拆過。
他愣了愣,計上心來,蹲在那裡全部打開看過後,終於拿起個從法國帶回來的小塑像感覺滿意了些。
這是個彩色的陶瓷製品,是個小男孩捂着臉捉迷藏的樣子,很可愛的模樣被封在玻璃盒子裡,下面還刻着設計師的姓名與巴黎實體店的地址,時尚之餘充滿了童趣,即拿的出手又不會讓韓揚胡思亂想。
梅夕打定主意之後,又坐到桌前把雕塑像重新包裝起來,纔拿起手機給韓揚撥了個電話。
據說這孩子已經放寒假了,前幾天說去新加坡旅遊後便一直沒再聯繫。
盲音響了幾聲,韓揚終於接起道:“你怎麼會想起我來?”
梅夕被他問得愣住。
韓揚輕聲道:“你從來沒給我打過電話。”
說到底,他再怎麼早熟還不是個彆扭的小鬼。
梅夕輕聲笑了笑:“聽說你開始和父母好好相處了?”
韓揚道:“幹你什麼事?”
梅夕說:“我不是答應你這樣會送你禮物的嗎?你不要了?”
韓揚沉默了半晌說:“什麼禮物?”
梅夕問:“你在哪裡,回國了麼?”
韓揚說:“沒有,我下個月纔回去,我在新加坡的姑姑這裡度假。”
梅夕哦了聲,暗歎這個奢侈的傢伙,嘴裡卻很平淡:“那你回來我再給你吧。”
沒想到韓揚的態度卻莫名其妙的堅決了起來:“不行,你給我郵快件過來,我要看。”
梅夕懶得與他爭執,笑了下道:“那你給我地址。”
韓揚飛快的說出了他住的地方,梅夕隨手記下,很快就找藉口掛掉了這個國際長途。
次日,他果真把小男孩的雕塑郵了出去。
而後一切又恢復到了平常。
梅夕覺得這是件很簡單很友好的事情,他當然打死也想不到,會給自己惹來那麼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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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大約是一個多禮拜後大雪紛飛的夜晚。
氣溫低的可怕,但關在空蕩蕩的屋子裡仍舊是雖溫暖卻無趣。
梅夕依仗着自己年輕的身體還是在吃過晚飯後跑到酒吧裡打發時間去了,等他喝了幾杯酒,勾搭到個有錢的帥男人坐着轎車往自己家走時,已經是後半夜。
這個時候,但凡生活有半點安定的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梅夕醉意朦朧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任他邊開車邊隨意的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衣服,雖然感受着炙熱的撫摸,他的眼睛還是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被白雪覆蓋的街道。
說不清爲什麼,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清晰地回憶起程然。
沒有原因也沒有目的。
似乎只是種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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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視線幾乎模糊地時刻,那空蕩的街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少年單薄的身影,高高的個子,柔軟的短髮,白皙而尖俏下巴幾乎在剎那間就和記憶深處的影子重疊了起來。
梅夕心裡一痛,酒醒的直起身子,纔在震驚中發現那是穿着單衣的韓揚。
他着急的拍了下身邊的男人道:“停車!停車”
男人還沉浸在美人在懷的溫柔鄉里,奇怪的問道:“怎麼了親愛的?”
“誰是你親愛的,今天不行了!”梅夕急急忙忙的套上自己的外套道:“你沒看到我弟弟在等我嗎?”
說完他就毫不留戀的下了車,朝韓揚焦急的跑過去喊道:“你怎麼在這裡,怎麼穿這麼少?!”
站在梅夕小區外已經不知道多久了,韓揚下了飛機後根本沒吃過東西,他藍色的衛衣裡只有個短袖,身體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中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就連嘴脣都已經變得青紫。
梅夕身上的酒味很大,韓揚已經看到他是怎麼出現的了,已經明白他是幹什麼去了,但大約是聲音也被寒冷凍住,他頭暈目眩,哆嗦着根本講不出半個字來。
梅夕見狀趕緊脫下棉服給他披上,立刻背起這個對着自己一臉絕望的少年,朝着溫暖的家中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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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氣滾燙,還是打開了空調,開到了三十度。
梅夕讓韓揚躺到自己的被子裡,很着急的端來盆熱水,又怕弄傷了他,圍在牀邊也沒敢給他擦身。
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少年的手,竟然只剩僵硬的觸覺。
梅夕輕皺着眉頭問:“你這又是發什麼瘋,不是在度假麼,爲什麼穿成這樣就跑回來,會凍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稍微懂得照顧自己?!”
韓揚頭痛欲裂,艱難的回答道:“我早晨收到禮物,就想見你,一秒也等不了,就搭飛機回來了。”
梅夕詫異的看了他兩秒,有點不明所以。
韓揚顯然已經開始發燒了,他閉着眼睛模模糊糊的說:“你還是喜歡我的吧……那個牌子的禮物,都是送給戀人的……那個設計師設計的東西,都是給自己的戀人的……”
這話梅夕顯然半點都沒想到過,他一臉詫異的看着韓揚,根本回答不出半個字來。
其實這也並不是梅夕的錯,任何一個研究生馬上就要畢業的成年人,聽了一位初中生的這番話,恐怕都說不出什麼邏輯清晰地回答應付。
韓揚似乎恢復了點知覺,縮在被子裡全身顫抖的厲害,他喃喃的說:“你抱抱我好嗎,我很冷,很冷……”
梅夕已經搞不清楚眼前這個人還能做出什麼事來,但他不是鐵石心腸,不是能得知別人只爲了個可笑的誤會就立刻飛來千萬里路來看望自己還有能力殘忍的性格。
他無奈的爬到牀上,掀起被子慢慢的抱住了無助的韓揚。
那感覺就像是摟着一坨冰塊,可怕到了極點。
梅夕看着他臉色死灰的模樣,擔憂的說:“你這樣不行,我們去醫院吧。”
韓揚不再回答,他低頭靠着梅夕的肩膀,一動不動的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