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美啊,請你停一停……”班克斯的吶喊用盡了他最後的氣力,他跌倒在地,沒有了聲息。燈光轉而打到斯賓塞扮演的梅菲斯特身上,他得意地唱到:“這樣的場景真叫我開心,不但本錢盡回還得到了理想的利息。我馬上要取走你的性命,這是一開始我和光明神之間的約定。”葛萊琴戴着雪白的翅膀從舞臺左側出現,走向中央,“貪得無厭的惡魔不要接近那已經枯萎的肉身,我奉光明神之命前來接引他那高貴的魂靈……”
“就到這裡,休息一下吧。”羅素叫停了臺上的衆人,轉過頭問安菲爾德,“你覺得怎麼樣?”
“班克斯演技略顯浮誇,葛萊琴的表演恰到好處,而斯賓塞只配演那隻地精。”羅素點點頭,“我和你想的差不多,但人手不夠嘛,只好湊合湊合了。離院慶還有7天,可以再打磨打磨。”說完,還不甘心地拍了拍安菲爾德的肩膀,“我說。你爲什麼不演光明神?我都一把年紀了,不適合站在臺上讓下面的人品頭論足。”安菲爾德笑了笑,“我不想戴上假鬍子,我對那些毛髮過敏。”
衆人來到臺下。班克斯朝羅素叫嚷道,“爲什麼又是讓我做這種事情啊?老師?”。葛萊琴在一旁說到這個活動值不少學分。斯賓塞則把劇本塞到班克斯手裡,是大詩人歌爾德的不朽名篇《浮士德利》,“你剛纔把臺詞都背錯了,而且死都不會死,你應該側着身子倒下去,你剛纔那倒法就像掉進了陷阱一樣,太假啦……”
班克斯還在糾結那個問題,學院這麼多二年級學生,怎麼偏偏輪到他們當臺上的小丑?
羅素兩眼一閉兩手一攤,“誰叫我喜歡你嘛!舞臺劇可是院慶的壓軸節目,你可不要偷懶!”
班克斯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羅素總能找到機會說出那種讓人噁心至極的話。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句話自然是不錯的,可羅素說像葛萊琴和安菲爾德這樣的青年俊秀理應走到一起,而班克斯和斯賓塞這種人能和他們走得那麼近就顯得匪夷所思了……安菲爾德就說,不是還有句話嘛,綠葉襯紅花!羅素就直誇安菲爾德年紀輕輕就懂得人生至理,實在是了不起。
轉眼間,一年恍然而過。班克斯和葛萊琴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羅素無私地給他們授課,安菲爾德和斯賓塞則一直照應着他們,按理說,這沒什麼好抱怨的。葛萊琴並不像班克斯那樣聰明,但她足夠努力,足夠認真,足夠……所以老師們喜歡她,同學們尊敬她,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她爲什麼還不滿足?她總覺得這就是一場夢,一場莫名其妙的夢,一場最好永遠不要醒來的夢。而班克斯呢,師生們認爲他就是葛萊琴的跟班、戀人,可有可無的小角色,這是因爲受人尊敬的羅素老師從來都是這麼對大家說的!再說,班克斯在呆瓜俱樂部裡賭一顆橙子的事蹟早就被傳開啦,人們路過班克斯的時候總對他指指點點,就是這個人賭了一顆被他咬過一口的橙子,最後還砸了別人一臉橙汁!不過班克斯不在乎。說到底,他胸無大志,他的意向就是畢業後帶着葛萊琴回到亞里布蘭的聖泰門教堂做馬裡諾神父的助手,這就是他想得最遠的光景。
順便提一提這一年的國家大事。一言以蔽之,平淡無奇中隱藏着波濤洶涌!北方集團軍的屁股還沒擦完,國內那幾個行省的叛亂依然沒解決,皇帝的毛病越來越嚴重……這些似乎都是壞的一面,那好的呢?好的就是帝國還沒崩潰,這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嗎?海格力斯演習歸演習,但也沒見有什麼更大動作。外交部譴責歸譴責,所謂的經濟制裁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畢竟商人們可不管什麼國家尊嚴,他們只在乎可愛無比的金幣。皇帝的脾氣的確越來越難以琢磨,但沃倫斯坦宮的御醫們都說皇帝還能活上好多年!大臣們就說這是什麼話?然後壓低聲音問道好多年具體是多少年,御醫們的汗順着腦門流下來,說這也許有個準數,不過誰真正說得清呢?轉過頭大臣們只好祝皇帝萬壽無疆,皇帝坐在寶座上面無表情,看着底下的大臣們的眼神就像打量着一堆垃圾。不過……都城還是有不少聰明人從中嗅出了一絲異樣的氣味,但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呢?。
回到舞臺的中心,班克斯他們還在爲他們的戲劇做着努力。臺下的羅素和安菲爾德看着臺上的學生和同學嚴肅地排練,他們是在認真地對待這場戲劇嗎?答案是肯定的!他們完全把自己沉浸在角色的內心衝突中,班克斯可以優柔寡斷得理直氣壯,斯賓塞可以胡鬧調皮得理所當然,葛萊琴一人飾演兩個角色,累是累了些,但她演得很爽!、當他們走下舞臺的時候,他們就回到了現實中的班克斯、斯賓塞和葛萊琴身上,他們連自己都沒發現他們其實是有多歡喜站在舞臺上,不是爲了享受臺下的人的目光,而是他們在舞臺上找到了自我。多麼諷刺!舞臺上比現實中更真實,現實中隨心所欲的想法反倒比劇本中預設好的臺詞更難說出口。這是命運的安排,抑或是命運的反諷?或許只有光明神才知道。
是啊,無論是戲劇還是現實,其實都是這麼一回事。可臺上的演員終究會到散場的時刻,只有偉大的作家纔有資格獲到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