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見過!落月是當年一個頗爲照顧她的姐姐留下的孩子,那可憐的姑娘信了薄情寡信的男人的誓言,輾轉偷渡的暗商怎會真的帶一個女人離開!她原以爲的新生活終成了一場幻影,最後拼死生下了孩子卻無力撫養,只能輾轉回到那風流的地兒,繼續幹老行當!只是到底不年輕了,而且養活一個孩子何其艱難,不過幾年便撒手而去!
她同一衆姐妹們接管了這個孩子,許是已經深陷泥沼,所以心中存着最後的善,想要保住這最後一絲乾淨!她們將她保護的很好,但或許就是太好了!倒是讓這個丫頭養成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單純性子!不過放出去三年,便爲了一個男人要生要死的,簡直丟人現眼!!!
季榣琛煩躁地按了按眉心,她實在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感官司!“起來吧,你知道我不喜歡看人跪着!”季朝顏曾教導她————人生而平等!她自是認同這種觀念,只是身處亂世,要想平等何其艱難?憑她一己之力想要打破陳規?呵,季榣琛還沒有那般天真!
花月卻是不敢地的女子,歲月不曾優待這個曾經的美人頭牌,她如今已經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風霜的痕跡!她記憶中的花姨,永遠都是挺直了要腰背的,縱使身處泥潭,她也要驕傲地站在衆人面前!也正是因着這一份傲然,纔會被上任主人一眼相中!從而帶着她們離開了那個地方……
可是如今,那個永遠挺直的身影,就那樣匍匐在另一個人的腳下,哀求寬恕她……
落月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被公子悉心教導的這段時間讓她逐漸沉迷,讓她忘卻了自己的身份,她甚至發自內心地期望,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鬟!她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啊!只是一個不小心得了公子的青眼,能夠伴在他身側,陪他讀書寫字,歲月靜好……
季榣琛沒去理會花月的哀求,她將目光轉向呆滯的落月,冷聲道:“把她帶下去!未經允許,不許出門!”便有黑衣的影衛從房樑上翻下身,一個手刀擊昏了落月,將她軟倒的身子扛起,直迅速離開了藥房!
待到人影無蹤,季榣琛纔將視線轉回到桌上的醫書,“戲演夠了,就起來吧。”跪着也不覺得累嗎?
聽得這話,花月這才擡起一張不失風情的美人面,那臉上哪還有半分哀切!她故作矜持地抽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泛紅的眼角,哀怨道:“公子可真是冷血心腸,奴家哭的那般傷心,您好歹給個準話兒啊!”說着還不忘拋一個勾人的媚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撒出去便覺得天高海闊了!那些個不懷好意的男人隨意哄騙幾句便當了真!哎呀呀,公子啊,奴家覺得咱們城中那羣小崽子還得好生教養一番!不若將他們送到樓子裡去幹上一段時日,也算是對這人間風韻事知個一二?不然這一個兩個的,轉頭被騙的團團轉,還不知道會不會將自家給賣個精光呢!”她一臉憤恨的模樣,顯然是對哄騙自家崽子的男人極爲不滿的,只季榣琛覺得話裡有話。
但她也不曾多言,至少此刻的季榣琛還沒有分清那種莫名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她開口道:“意料之中的事,沒什麼好驚訝的,至少落月還算有分寸的,沒真的把全家都賣了。不過,爲了防患於未然,你還是好好教一教,別真的一頭載進去不肯回頭!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給熟人收屍……”雖然這種事情貌似她已經幹錯太多次了!
當初選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畢竟季朝顏那麼一個“正面”例子擺在眼前!季榣琛但凡有點腦子就不會相信天真無邪的蠢姑娘不會一頭栽進情愛的漩渦之中!
花月聞言便也收了臉上的魅色,一本正經道:“屬下明白,還請公子放心!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有什麼打算?”私心裡,她還是希望能夠對那個蠢孩子慈悲一些!
“你不是很清楚這種事情該這麼做嗎?怎麼,心軟了?”所以季榣琛纔不喜歡處理這種情感問題,自古癡情女子薄情郎,顧暄霖他親爹就不是什麼癡情種子,兒子又是自小嬌慣着長大的,縱然歷經波折,但是本性難測!他或許真的會遇上鍾情想要相守一世之人,只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便該早早明白該如何選擇纔是最有利的!
聯姻,從來都是建立聯盟的最好方式!
花月緊張地低下了頭,不再言語。她心知自己還是放肆了,公子是不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韻事的,因爲她自己便是這樣一樁愛恨糾纏的孽果!“屬下明白了,三月之內,必定會給公子一個結果!”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那個蠢丫頭看清男人究竟是什麼嘴臉了!
“若是不能,你當知道規矩。”季榣琛淡淡道,縱然落月不過空擔個名號,但是爲防萬一,她絕不會讓一個蠢貨將自己賣給顧暄霖!
花月顫了顫身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恭順地低着頭應和道:“是!”縱然不願,可是公子的決定無法更改!這是回荒的規矩,即便慈悲,卻也殘忍……
待到花月退下,藥:“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幹不來這個!這種事情您來就好了啊,小的只需要勤學武藝,保護好您就是了!”他笑的一臉討好地雙手奉上書。
季榣琛沒去接,“你該多用些腦子了,既然已經被困在這裡,那麼陰謀鬼蜮防不勝防!你師兄我即便是聰明,卻也不能真的算無遺策,我不是神,不能永遠保護你們……”話音染上了些許傷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神色有些低迷。
凌泉似乎也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小心地將手捧的醫書放下,故作驕矜道:“師兄莫要憂心,憑小弟如今的本事,縱橫這東御皇城自然不在話下!師兄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我和楓實白芨都會站在你身後的!”從眼前的這人在那座漏風的破廟給他們灌下那一晚溫熱的風寒湯的時候,他們便甘願將此生的性命奉上!
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似乎是爲了印證自己所言的可靠!“倒是師兄,我怎麼瞅着,你好像對那個顧大人,很是寬容啊!”雖說是稱作‘師兄’,但這也不過是當年爲求生的無奈之舉,雖說季榣琛年齡最小,但卻也因爲她,他們纔會被師父收入門下!
儘管那隻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大夫,但就是那樣一個年邁睿智的老人,給曾經衣不蔽體的他們一個容身之所!那樣快活的時光是那樣的短暫,卻足夠讓他們銘記此生!
他師兄是個姑娘!是個已經十八歲的姑娘了!
凌泉縱然長相偏嫩,但該知道的一樣不少!姑娘大了便該有心上人了!當然,如他師兄這般絕代風華不同凡響女子,定然是要配一個同風華絕世盛世美顏的公子!只是,他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師兄,你的年紀也不小的,就沒考慮過自己的人生大事嗎?你這般令人驚羨的天資,怎麼也該留給下一代吧!雖說咱們回荒城如今也算是蒸蒸日上,但是發展還是得靠人口的啊!哥啊,我看那個顧安廷長得就很不錯,那什麼,你不是也說他身體恢復之後功夫也差不了的嗎?幾日按這樣,考慮考慮唄,帶回去當壓寨夫人啊!”看上了就趕緊拖回去成親入洞房啊,何必扭扭捏捏糾結太多?凌泉很是支持自家大師兄成家立業,她這般日子過得當真無趣,一天天的,就知道悶頭待在藥房裡看書配藥,要麼就是處理城中事務。爲了解決東御帝中毒的破事兒,還生生給自己換了膚色,多方調整之下的僞裝生生將自己的顏下降了八個的度!這正常嗎?
“誰啊?”凌泉不解道,他師兄難道還有什麼人會懷念追憶嗎?
季榣琛似是從恍然中回過神來,“沒什麼!”她轉移話題道:“我吩咐你的事辦好了嗎?”既然戲臺子已經搭好了,那麼有怎能不下場!
既然老皇帝想要讓她捲入這混亂的爭鬥,那麼她就不客氣了!不管最後的勝者是誰,至少她回荒需要撈夠了本!
說到正事,凌泉也不免正經起來,“消息已經傳過去了,是經由另一道暗線,沒有經過落月那個蠢貨!不過師兄,你怎麼就肯定,那小子一定會上報?讓昭王垮臺不好嗎?只剩一個對手不是更好嗎?”那顧暄霖想要上位,必然會對上昭王和太子,雖說他現在託庇護於昭王,但只不過是一時!如今早早除了一個敵人,難道不好嗎?
季榣琛意味深長地看着眼前的師弟,看地凌泉渾身發毛纔開口道:“我給你準備的史書,你是都拿來墊桌腿了嗎?”凌泉聞言心虛地轉了轉眼珠,打哈哈道:“那哪兒能啊!師兄,我可是最聽話,你給的書,那都是天天看的!”嗯,睡前看一看,保證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能成功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