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自鄭六一去後坐立不安,這小相公膽子可真是不小,才被人家打得半死,這才醒來多久,一點都不長記性的麼?雖說他本事大了些,但是人家人多勢衆,那是鬧着玩的嗎?
有心想去報告老爺,但是看他近來行事,莫不揹着他父親,因此無雙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看他離開時那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定有勝算。但是讓她坐在家裡等,她哪裡坐得住?
於是喊來秋月,兩人換了男裝,以到水月庵上香爲名,離了刺史府,直奔石斛山而來。
水月庵在山腳,通真觀在山頂,兩者遙遙相望。
爲何道觀一般建在山頂,而寺廟一般建在山腳?卻是另有一番道理。道家講究修真求仙,自然要高高在上,離神仙越近越好,再者高處清淨,有利於清修。而佛門講究普度衆生,自然要放低姿態,不能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且說鄭六一脫下長袍扔給天祿,讓他在通真觀山腳下的路口等着,自己帶着天福沿着大道奔翠微亭而去。
無雙跟秋月匆匆忙忙趕到水月庵時,卻見天祿牽着白馬坐在路邊石頭上,心不在焉,東張西望。上前詢問方纔得知鄭六一已經赴約去了。
跟人比槍,豈能不帶槍去?相公真是糊塗。無雙一時性急,接過長槍,跨上白馬,讓天祿和秋月回府,她徑自往翠微亭去了。
這下可驚壞了山上的遊人,“快看,又有人扮趙子龍了,比先前那個還帥!”
“要是能嫁了這樣的相公,奴家願意天天爲他洗衣做飯生孩子!”
正所謂關心則亂,無雙根本無暇顧及別人的議論,只顧騎馬趕路,生怕到的晚了。無雙跟隨鄭六一天天練武,已頗有根基,只是騎馬趕路倒也不難。
一路上,這英俊小生跨馬橫槍,氣勢逼人,那些姑娘小姐們雖看着眼熱,卻也不敢上前搭訕,只是紛紛閃避,讓開道路。
翠微亭在石斛山的西南面的山腰處,此處竹高林密,少有人來,極爲僻靜。亭下是一片開闊之地,地勢平坦,多年來成都城的各幫派一直把這裡當做比試和決鬥的場所。
一路越行越近,漸漸人跡罕至,除了鳥語啾啾,便是馬蹄踏在山道上的嗒嗒聲。剛上馬時的豪情已過,此時無雙也有點害怕起來。畢竟是第一次獨自出門,還是這麼偏僻的地方,難免有點頭皮發麻。
轉過一個路腳,突然面前一片開闊,翠微亭已然到了。
無雙放眼望去,只見不遠處一人一字排開,其中一人躺在擔架之上,正是那日調戲自己的佟七。七人身後,十幾名勁裝漢子侍立一旁。
卻哪裡有元一的影子?
無雙暗暗心道不妙,元一下手太重,將此人打得十來日了尚不能起身,恐怕傷勢不輕,今日此事必不能善了。只是她不知道,佟七是家法的棍傷,尚未痊癒。
單槍匹馬正面硬扛江湖幫派的陣勢,她何時見過,當下心中一片慌亂。不過看這個陣勢,相公好似尚未來到,一顆懸起的心終於放下了大半,於是勒馬站立,一言不發,靜靜想着對策。
無雙只見對面走過一人,年近四旬,一張國字臉,兩道劍眉,雖威風凜凜一身彪悍,卻看不到暴戾之氣。來人到馬前兩丈之地立足站定,抱拳道:“在下神槍會佟治柏,不知公子可是鄭元一麼?”
佟治柏心下疑惑,這個細皮嫩肉的小公子能有幾分本事,居然膽子不小,單槍匹馬就敢前來應戰。
躲在暗處的王伯此時則急得直搓手,元一這小子搗的什麼鬼,怎麼讓她來了,若是動起手來,後果不堪設想。元一究竟怎麼謀劃的,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佟家兄弟若有誰敢對無雙動手,定教他來個一箭穿心。
無雙見來人雖然彪悍,卻是一身正氣,言語之中倒還有幾分客氣,當下心中稍安,抱拳答道:“在下乃是鄭元一的弟弟鄭元雙,前來給家兄探探路,瞧瞧你們神槍會什麼路數,你們要是敢使奸耍詐,可別怪家兄不客氣。”
還瞧瞧路數,要想對你兄弟下手,早在路上埋伏打了悶棍了,還能等到現在?佟治柏心中暗笑,心中又輕視了幾分,這些毛頭小子,還真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且請元雙公子在一旁等待,待令兄來了再做理會。”佟治柏心下了然,也懶得分辨。瞧這小子那柔柔弱弱的樣子,想必不是會武之人。正主沒來,若是動起手來,一是不合規矩,二來勝之不武。
正在這時,只見天福急匆匆跑了過來,一把拉住無雙的繮繩,道:“少夫人,你怎麼來了?趕緊到一旁歇息,少爺馬上就到。”
原來鄭六一和天福路上內急,到一旁樹林裡小解,正巧此時身後馬蹄聲嗒嗒而過,鄭六一定睛一瞧,原來是無雙。一緊張,尿差點撒到了褲子上,當即跟天福一路小跑趕了過來。
見天福趕到,無雙心中大定,立即下馬到一旁歇息等待。
佟治柏定睛細看,果然是個絕色女子,想必老七調戲的就是她了,還什麼少夫人,難道真的是刺史府的?
老七啊老七,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當街調戲刺史府的少夫人,沒立即取你性命,這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
正晃神間,鄭六一到了。無雙見了自家相公,癟了癟嘴,不知是想說話還是想哭。鄭六一趕忙對她連使眼色,道:“老爺們辦事,你一個小娘子瞎摻和什麼,快快讓天福送你回去。”
無雙知鄭六一必有計較,當即讓天福牽着馬離開。行不多遠,無雙道:“天福,你家少爺在此與人拼命,難道咱們就此走了?”
“少夫人,你說咋辦?”天福十分精明,知道無雙不想就此離去。
“我們且躲到暗處,靜觀其變,若少爺有危險,你騎馬衝過去,說不定能助少爺一臂之力。”
“少夫人果然心思玲瓏,臨危不懼,真乃女中豪傑也。”
“少溜鬚拍馬!”
兩人尋一隱蔽處拴好馬匹,悄悄來到空地邊的樹叢裡,剛剛藏好,天福卻覺得有人拍打自己的肩頭。轉頭一看,一張鬍子拉碴的面孔就在眼前,嚇得他張嘴就要大叫,卻被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